5、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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橙光同银晖交杂的照在身上，零落的炭火发出低鸣，当空的明月也恍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陈君物双手抱着自己的膝盖，脑海里还停留在刚才的那个画面。一人执剑踏雪，白衣乘风。另一人玉扇血爪，一地尸骸，十分吓人，却又无端让人觉得极美。
旁边的周子舒给他递了一碗热汤，还没等他接过，温客行便从一面从树林里走了过来，一面擦拭着手上的血丝。
\"你猜怎么回事，\"温客行掀开衣袍坐在那人身边，\"……居然还是老熟人。\"
从他不屑的口气里猜到了一点端倪，周子舒却没打算理他，自顾自的敲了敲陈君物的胳膊催他趁热喝汤。果然等了一会，那人就耐不住自己说了。
\"六年了，\"
温客行看了一眼他的前胸，紧了紧眉头。
虽然如今神功小成已然痊愈，光洁如昔，曾经确是那般的触目惊心。
若非是后面他们有了肌肤之亲，饶是想破了头，他也没猜到除了那几根害人不浅的钉子之外，这具身子竟然还在晋王手里遭受过穿骨之刑。
若是早点知道，他必不会如此轻易放过那个姓段的——那对他心心念念的蝴蝶骨，竟然被生生凿穿。他放在心尖上护着的人，那般残酷的刑罚……一旦想起，让温客行甚至都有些痛恨起自己当年的无知和迟钝，恨不得能回到过去狠狠打自己几个巴掌。
周子舒自然也知道他心里永远过不去的这节。从他们第一次坦诚相见之后，这人就盯着他看然后抱着他哭了半天，明明当初被打的痛的都是自己，愣是从对方的眼里感受到了更加锥心的痛，反倒让他觉得自己当初选择的\'不说\'是做错了什么。
\"莫非，\"他叹了口气，安抚般的敷上他捏紧成拳的手，\"此事和晋王有关系？\"
\"是，晋王，怕是快不行了……\"
温客行沉默了几秒然后说道，
\"晋州大乱已成定局。有人想伺机起兵，也不知道哪个前朝血脉被盯上了。那个幸娘原本是个普通女子，但却爱上了不该爱的人，生了不该生的孩子。\"
周子舒看着他的眼睛，温柔的笑了笑。彷佛没听到他后面说的那段话一般。
\"……无妨的，你说便是，我已经没那么在乎了。\"
\"老温啊，我们活了几年了？\"他慢悠悠的往火堆里添了根柴，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这几年，一眨眼就过去，我前几天回四季山庄，发现自己都快忘记我娘的模样了……你说，我们还能活多久？总有一日，我们的仇人都会死。\"
\"以前在天窗，我觉得这个重要，那个也重要。什么都想保全，什么都不想放手……后来，什么都没抓住。但是现在，我又觉得好像没什么不能放的。\"
他歪了歪头，手指轻轻磨蹭着温客行的手背。
\"刀子都没了，砍在身上的伤也没了。我现在有你，有徒弟们，还活得比我仇人长，我还有什么好不开心的呢？\"
\"所以啊，你别担心了，我不会冒着危险自己去看晋王最后一眼什么的。\"
周子舒晃了晃脑袋，笑了一下。
\"你若是想出气，我陪你。\"
温客行被那个笑容恍惚了一下，就像飞蛾本能的想要扑火，他也瞬间有一种想去亲他的冲动，却又发现旁边还有一个电灯泡，只能飞快的强行挪开了眼睛，喉结一动。
谁知大概是周子舒已经察觉到了他的意图，眼底一暗，忽然伸手扬了扬袖子——土灰掉到火里，那一瞬间的烟尘让坐在一边正发着呆的陈君物猛地闭上眼咳嗽了几声。
等他睁开，就看到两人一个已经继续在添火，嘴角有一点点得意；另一个则是抱膝坐着，眼睛望着天好像在观星，面对他们的只有在发丝间露出来的通红如血的耳朵。
其实什么都没看到也没听到，陈君物却忽然感觉到浑身不自在，恨不得当场站起来走个几圈，抑或是把自己找个洞埋起来。
虽然他也不太懂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念头。
累了一天，听他们又是你一言我一语的分析了许久，少年开始发困，头一下一下撑不住开始眼前模糊的失去了意识。
最后他只记得依稀听到了耳边传来了萧声。那声音空洞又悠扬，好像一丝曙光一样，以燎原之势在这个冬夜里漫步开去，接着，他便真的睡着了。
第二日。
他醒来的时候，两个大人已经梳洗好了。
所有的毛皮衣料都盖在他身上取暖，这让陈君物有些不好意思，又有点好奇，他暗自觉得大概是这二人深厚的内力作祟，倒也没想过他们昨天挨得有点过近了。
\"温前辈，\"
峨眉少侠已经适应了鬼谷谷主的新名字，尽量自然的问，
\"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怎么，昨夜说的你都没听？\"
温客行瞥了他一眼，
\"那人是晋州党羽，死之前说了一部分却没交代全，我们从他身上得了一封抢来的信，是寄给西边关陲长宁寺一个和尚的。\"
\"估摸着这个寄信的，就是另一拨人吧。\"
周子舒说着，一面从腰间取下了酒壶，
\"不急，我和你温前辈啊，就打算这样慢慢走，一路玩儿过去，等到了长宁寺，估计也快大寒了，正好去个地方上柱香。\"
\"啊？\"
陈君物有点意外，喃喃的说，
\"长宁寺，那离我师门，好近啊。\"
温周二人闻言同时扭头朝对方看去，对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
\"那你刚好回家啊！\"
\"……啊？\"
……
看着越来越近的山门，明明是经历了那么多险恶的腥风血雨，陈君物却在一瞬间有些不舍。
他从未想过出门也能快活成这个样子。
以前哪怕随着师父偶尔下一次山门，还都还是低头忙着赶路的。让他大为不解的是，他作为一个在山中长大无日月的孩子，偶尔看到那些奇景时候固然是有些喜不自禁，那位传说中可止住小儿啼哭的鬼谷谷主也没好到哪里去。
嘻嘻哈哈拉着人飞来飞去的样子，好像也颇没见识，像个头一次出远门的半大孩子。兴之所至，还经常花高出几倍的价钱买那种贵价又甚是没用的小物件。
他的那位师兄倒也是十分宠他，只要温先生想去，周先生定然说好。两个成年人相处的时候却像是顽童一般打打闹闹，和那些外面重视礼仪的大侠完全不同，看的陈君物好生羡慕。
若换成是他们峨眉，出行必然都是规规矩矩的，男女都不同席，哪有什么一碗果露两个人分的道理。看着固然是气派了，但论起这个亲疏远近却要差的多了。
温客行一时兴起玩得开心了，这一路就走的更慢了。
原本大概十日的路程，等到他们真的到了峨眉，大概已经过去了半个月。最初的两个小行囊也变成了一头黄马和三个箱子，装的都是他一路上乱七八糟买的随礼，说是要带给成岭念湘，实则大概一半都是装的自个儿买的玩具和零零碎碎的小纪念品。
一路上除了玩倒也没闲着，别的不说，单是陈君物的功夫也算是大有毗益。虽说没有正经传授，但是温客行以前在鬼谷那些说不上来头的小功夫招式这么累计指点下来，倒是比他在门派里过去三四年练的功夫效果都好。
故而这临近分别，峨眉少侠的内心是充满了感谢的。
对于温客行和周子舒，他也早已从带着三分敬意三分畏惧，到了如今相处如半师。知道他们两个不喜热食，便常常主动跑腿打水，或是寻觅些冷食，又知情知趣的会独自一人借着练功走开，这份眼力劲儿颇为得二人的暗许。
周子舒此时看到他的神色变化，知其不舍，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在分别之时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了一声后会有期。
倒是温客行看着那个背影走远，颇为不是滋味，摇着扇子，
\"也不磕个头道个谢，就这么走了，没良心的小鬼。\"
周子舒看着他失笑，
\"你呀！又来？\"
\"走吧！几年不就说要去找那个边陲的农舍小院给你父母建个衣冠冢，一直也没个着落，正好这次顺路，好好陪你去拜祭便是了。\"
也不知道这句话是戳动了温客行哪一根神经，他立刻一扫眉间的不快，蹦起身，持着扇子冲着白衣青年美滋滋的摇了几下。
\"对对，俗话说得好，臭媳妇儿也要见公婆，何况我们阿絮美着呢！\"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