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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霖这次的行程简单,视察座谈返程;又没有媒体,只有内部的摄影,所以整个过程轻松又随意。申细辛跟在岳霖后面,听到他跟宋御说:“我上回来你打发一个副总陪我,这次你腿倒颠得快。说说什么缘由?”
宋御微往后转一下头:“这不看这次有美女吗?”
申细辛咬咬牙,忍下他们拿她打趣。她放慢脚步,走在最后面,他们再说什么她就听不到了。她昨晚没有睡好,眼底遮瑕多抹了一点,仍遮不住倦意。但凡有宋御的地方,她尽量目光不与他相遇。
午饭是简单的工作餐。饭菜可以,但她没胃口,甜点有家乡的梅花糕,味道正宗。她曾带南江坤吃过一次,他说她就像这梅花糕,白里透红。和南江坤的往昔突然清晰而又具化,她看向了宋御。
回程路上天空飘起小雨,车窗上一道道水迹,申细辛隔着玻璃触摸着。谭秘书递过来一个纸袋:“你的。”申细辛看一眼:“你代为收下吧。”“人人都有的,我还听说宋先生特意让厨师做的。”
袋子里除了有本子笔茶杯之类的,还有一盒梅花糕。申细辛说:“我不喜欢吃。”
不是她不喜欢吃,而是南江坤不喜欢,两人逛街时,她带他吃过,他吃了一口,不再吃,一直擎着,等她吃完自己的,他又把他的递过来,说,以后你喜欢的,我的那份也是你的。她是很久之后才悟到的。
她吃他喜欢吃的食物,摒弃了自己喜欢吃的,她自己都不知道南江坤对自己的影响,而南江坤更不知道她对他早已情根深种。
雨丝如针,绵密地刺。她捂住胸口打发走谭秘书和那袋礼品。她在这座城市里可以说是举目无亲,更无一人可信任。要想知道南江坤的事,唯有警察那里客观一些了。
她翻找通讯录,找到轩警官,发信息:有个情况向你反映一下。轩警官很快回了信:明天来我这里面谈。
第二天给谭秘书请假,他问做什么去?申细辛捂住胸口说:“看看胃去。”
谭秘书说:“我知道你在撒谎,我也批准你。”
轩警官一副公事公办样,还找一个警察来记录。申细辛欲言又止了。
轩警官催促:“说呀,我们时间很宝贵的。这个一夜没睡了。”轩警官头往记录警察那里偏偏。
申细辛说:“南江坤是怎么出车祸的?”
轩警官翻翻眼:“你问过了,无可奉告。”
“我是她女朋友,我有权知道。”
记录的警察眼睛亮了,盯着申细辛看。
轩警官说:“不是我们负责的,我不清楚。”
申细辛说:“那谁负责的,你把他叫来,我知道他出事那天谁和他联系过。”
申细辛再想不到她会见到成无畏,站在他办公室里她一时紧张到结巴,不知该称呼官职还是喊哥。成无畏让人都出去,请她坐下。他又出去让人送喝的,申细辛站起来等他坐下。成无畏说:“你来我这里,紧张的是我,怠慢你半分,宋御很难罢休。”
“我和他离婚了。”
成无畏呵呵笑:“他是行动派,就是嘴跟不上去,有时心,言,行不一,古怪得很,我们也都是忍着他,忍几十年了。我们都盼着有个人来治治他呢,他让你受了什么委屈,一会儿他来了,我来帮你出气,我这里有的是人。”
申细辛倏地站起来看向门口,宋御怎么会来?随即她就明白了,是成无畏说的,他们才是同一条战线的。
申细辛仍旧抱有幻想:“我是和你说南江坤的事的。”
成无畏点着头:“不着急,先歇歇。”
他态度敷衍,明显不想听。怪不得这么久,都查不到南江坤的死因。申细辛最后一道希望破灭了。
她说打扰了往外走,门从外面推开了,宋御立在门口,两人对视后,宋御拉住她往外走。申细辛说:“松开,别逼我动手。”
宋御说:“你乖乖地车上等我。”
宋御身后的人围了上来,他松开了手,又调头往回走。申细辛等于被押上车,她想了想反抗的后果,与其与这些人纠缠,不如直接擒王。她就等着宋御出来。
宋御很快出来了,步履匆匆扬起的风带着火气。坐上车,怒视申细辛,申细辛回视他等量的怒火,气势上一点也不输。宋御猛然掐住她的脖子:“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你有多少条命?”申细辛踹向他腹部,却被他压制住,脖子里的手却松了松,申细辛喘口气:“我就这一条,这不也在你手里捏着吗?”
“也?你信那些传言?”
看来他也听说过,而之前他说那些话到不了他这里。嘴里没有半句真话的人原来长他这样。
宋御松开了她。申细辛巴掌抽过去,被宋御握住了手腕:“换个地方。”他拍拍前座,车子启动。
驶入他们曾经的家。宋御边脱衣服边说:“别紧张,有一间房改了改,给足你朝我发泄的空间。”
两人的火气都憋了一路,下车跟着宋御直奔运动室。宋御去换衣服,申细辛打量一眼环境,奔到他身后,直接上脚。
这才是拼杀呢,如果有武器,估计双方同归于尽了。她攻,他守。申细辛用足了劲,宋御脸上挂了彩。申细辛脸上没有,身上却疼。她躺在地板上喘息,身上的衣服也已扯坏。管家这时带人推门进来了。宋御说:“都准备起来,衣服,吃的。”
管家一时还想走近看状况,又带着人出去了。申细辛翻身爬起来,手指梳梳头发,找到鞋,拎着:“不多待了,我还想留着这条命和你继续斗下去。”
宋御走近她,摸着脸上的伤,轻佻笑:“那就留下来,给你更多的机会。”
这一身衣服已不能蔽体,她去卧室换衣服。卧室没变化,她的衣服都还在。
宋御看那在换衣服的人,她肩胛骨耸着,身子单薄,但能量巨大,对他更是下死手。
虽离了婚,宋御曾说的话仍旧落地砸坑。他不想让她知道的事,她一点也打听不出来。岳灵灵无意间说出了南瓜瓜就是南江坤,但警察都没查明白的事,她就不会知道了。
事实的真相是什么?宋御挡在前面,她竟无一人可问。申细辛整着衣服往外走,宋御待的地方,像没了空气。
“清明节我带你去山上看他。”
申细辛直直望着宋御,脸上痒痒的,一抹是泪。从他嘴里说出的,她才相信这是事实。她找不到他,以为最坏的结果是他结婚了,找不到他的墓地,幻想或许他还是活着的。如今宋御亲自证实。这个结果,她相信不了,接受不了。
她又一次头晕目眩,宋御及时揽住她。
“你一开始就知道,为什么要瞒着我?”申细辛像被抽干了力气,只有眼泪肆虐。
“你住下来,我慢慢说给你。”
“我不信你,也不信凭我自己查不到真相。”
申细辛用最后一点力气回到家。老葛在客厅坐着,旁边放着行李箱,他在等申细辛回来。
“姐,我被公司辞退了,准备和张凤打离婚官司,这里我也不方便住了。”
“半夏和七月呢?”
葛老头看看申半夏的房间:“先麻烦姐照顾着,等那边结束了,我再来这里。”
葛老头走了,申半夏没有出来送。
申细辛回房间,没有力气爬上床,伏在地毯上,不出一声,任泪水肆虐。
申半夏被厨房的声音惊醒,看看时间该起来了。来到餐厅,申细辛已经做好了饭,眼睛有黑眼圈,但整个人斗志昂扬。她看到她:“坐下,和你说些事。”申半夏惊愕得机械地听从指挥。“你和七月回老家,我们自己的家,给七月上户口。我让刘啸送你们回去,办户口的事找张帅,他陪着你跑手续,我已经给他说过了。”
“你什么时候回?”
申细辛迟疑一会儿:“等我忙了这一阵子,我回去接你。听话。”
“老葛呢?”
“孩子户口上到你名字底下。如果他那边顺利,婚自然离得,如果不顺利,几年也有可能,不要把希望寄托到别人身上。你也能把七月照顾好。”
“我什么时候走?”
“今天,等会刘啸就会过来。我去上班,不送你们了。”
申半夏坐着低头不语。过了一会儿才问:“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老葛打个离婚官司也不至于把我们赶走呀,老家我很多年都没回去过了,我一个人带着孩子,又离你那么远,我有些,有些怕。”
“没什么事,七月得上户口,我得上班,没空陪你去做这件必须做的事而已。”
申细辛不再解释,拎起包出门去上班。单位还有一个人需要她来搞定。单位车库里,郭旗风的车不在,申细辛坐在车上磨蹭,郭旗风的车驶入了,申细辛下车,经过她身边,郭旗风无可回避,尴尬一下,随即热情地打起了招呼。
申细辛说:“我想见你姐姐一面。如果她没有兴趣,你告诉她,我曾是她未婚夫的女朋友。”
申细辛顾不得惊呆呆的郭旗风,她笃定郭琪玉一定会见,该说什么,才能问出真相。
果真,不到中午下班,郭琪玉就打来了电话,约中午见一见。申细辛觉得中午的时间不充裕,说下午下了班有空。郭琪玉说到时候见。
中午吃过饭,她伏在桌子上想睡一会儿。昨晚一夜没睡,精神高度紧绷到现在,她有些头疼。恍惚中听到有人喊她,抬头,谭秘书在她桌子旁,小声说:“跟我来。”
她抿抿头发,揉揉眼就要走,摸摸脸上硌出来印子,谭秘书说:“拿着包。”
她收拾好文件装公文包里。谭秘书说:“自己的包。”
她把自己的零碎东西收拾好,挎上包,仍旧像上战场:“去哪里?”
“跟着我。”
跟着谭秘书来到地下车库,到一辆车前,车门开启,宋御下来。“宋先生,人送到了。”
宋御嗯一声,给申细辛开车门。她看看谭秘书的背影,思考上不上车。宋御说:“都说要跟我斗了,难道还怕坐我的车吗?”
申细辛坐上车,宋御嘴角微扬。
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申细辛猜测宋御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她要和郭琪玉见面而来阻止,或是想着今天再约一架。他不说,她不问。过一会儿,她倦意袭来,不知不觉睡着了。
车过减速带,申细辛醒了。红枫庄园近在眼前,申细辛保持一秒冷静,给谭秘书发信息请假。谭秘书回复:宋先生已经给你请过假了。
申细辛瞪视正在擦着衣服上她的口水印的宋御:“你干涉我的工作。”
“是你不遵守承诺在先。”
“哪里没有遵守?”
“你心里清楚。”
申细辛理屈,迟疑一下,辩驳到:“是你欺骗我在先。”
宋御无奈到无力:“第一次见面,众目睽睽下你就想要了我的命。”
“是你先派了一群人要谋害我。”
“我说过,不是我。”
“证据呢?”
“你和瓜瓜相识于一个周六上午,在一个公园门口,他穿白上衣黑短裤白鞋背双肩包。你看到他,二话没说,一脚踢倒了他。这是你们认识的第一天。”
申细辛愣愣忘了下车,宋御开车门,伸手:“你想知道什么我来告诉你,知无不言。”有些事由别人告诉她不如自己来说,或许一开始就应该坦诚相告,结果再坏还能有如今这样的坏吗?
申细辛对他伸出的手迟迟没有回应,信任一旦崩塌,很难建立。
“瓜瓜给你的东西在我这里。”
申细辛眸光闪亮,扶着车门下了车。
宋御对早就迎立的宋姐说:“我们这几天住这里。”
申细辛刚又想反抗,一想今天是周五。
“我在书房等你。”宋御对申细辛说了,又脱下外套扔给一旁的阿姨。那上面沾有她的口水。
宋御的书房铺着厚厚的地毯,踏上去柔软吸音。一室静谧,申细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宋御立在窗前看着外面,看到她进来,递给她一个纸盒,申细辛看那纸盒似曾相识。想起来了,那晚他看的文件。
申细辛看了一遍没有懂,文件名称是土地赠与合同,上面写的有她的名字,身份证号,也有南江坤的。别的就不甚明了了。附录也有几页,列有房屋,古董,家具,字画等。
“这是什么?”
宋御说:“南家老宅,上面很清楚,从土地到土地上面的一草一木,一个碗碟,一双筷子都是你的。”
申细辛再次翻看,她确实是受赠人。她一时还是难以接受。宋御说:“你看日期。”
日期是几年前,她支边快结束的时候。
“为什么?我不知道,我没要这些。”
宋御长舒口气,坐下。往日情景浮现眼前。
他办公室里,躺在沙发上的南江坤看到他进来立刻坐正了。跟着宋御的人都恭谨地喊了声:“南少。”
南江坤翻着桌上的文件没有回应。等宋御忙完,人都出去了。南江坤说:“舅舅,我想好了,我可以退让一步,我答应你以后进这个楼里上班,但只能做一个小职员,让我坐你现在坐的位置,我可不干,还有让我和郭琪玉订婚,我不考虑这茬事,我有爱的人了。”
“和你结婚的人,你爱的人,也可以是两个人,这不冲突。”他没说完,南江坤蹭站起来:“我爱她,我的妻子只能是她。你说这话,你真不像我舅舅。”
宋御改变策略:“她知道你的家境吗?你为什么不告诉她呢?连你自己都不相信她以后能适应你的生活环境,你怎么确信她能适应呢?多少例子证明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到最后都是丑闻。我是你舅舅,才把这个道理讲给你听。”
“道理我都懂,我相信爱能克服一切。我一定娶她为妻,谁也动摇不了我的决心。”
宋御打住话题。“走,吃饭去吧。吃饱饭才有力气维护你的爱情。”
南江坤的经济早就被断了。只有跟着宋御吃喝睡。他看到他的钱包,说:“舅舅,你那么多卡,给我一张。”
“给你卡可以,以后天天来办公室报到。”
南江坤抓过卡:“不来也没办法,我身无分文,只有舅舅你最疼我。不过我要先出门几天。”
他回来后,卡不见了。
宋御虽知道,但没追究。
南江坤天天在他办公室,郭琪玉时不时也来。南江坤的叔叔堂哥弟之类的偶尔也来。南江坤无处可去,郭琪玉又赶都赶不走。没办法,南江坤开始跟着宋御出席会议或者出差。但他又十分厌恶商场上的人情世故,总是借口散心出去旅游,几个月都不回来。郭家着急,宋芷更着急。最后,宋芷又把压力给到宋御这里。宋御曾试图唤醒他的使命意识。
“瓜瓜,你可知你父亲怎么去世的?”
在南江坤送走他的一个叔叔,他仍旧喜不自胜地玩着这个叔叔送的一支笔,沉浸在亲情的包围中时,宋御问出了这句话。
“知道,生病去世的。”
“他为什么会生病?你可知道?”
“人谁不生病呢?”
宋御朝他摊开手,笔放到了他手里。在南江坤的目不转睛下,宋御从笔里拆解出了录音器。
南恒天刚承袭家业时,南家那些人个个不服气,事事使绊子。按理说宋芷嫁到南家,带去的嫁妆救南家于倾倒,南家老爷子临去时把南家大权交给南恒天一人,这也无可厚非。但规定其他的人可以拿分红,不能进管理层。那些没有得到利益的或者失去利益的,或鼓动游说,或拆台作对,有的甚至直接冲撞,本着得不到就毁掉的原则,南恒天周围每天如虎狼环视,他左支右绌心力交瘁,终于一病不起。
在他病重,南家如一锅沸油之时,宋御接管了公司。宋御这个外人像一碗水,倒进这个油锅,南家直接爆燃了。他可不像南恒天那样顾忌亲情颜面,像打地鼠一样,谁出头打谁。南家往前一步,他就把他们逼退两步。直到南家的人没有他的允许,连公司大门都不能进。配合着宋芷那边的,搬出南家老爷子的祖训,南家子弟除了他们这一脉别的不能从商。
这些暗地里的腥风血雨南江坤不曾经历,南家人对南江坤什么心思,宋御明白,但南江坤沉浸在亲情里觉得幸福无比。长此以往可怎么好?他以后得面对现实,看清那些豺狼虎豹。
宋御说这些,南江坤自然不信。录音笔摆在眼前,他仍旧半信半疑。
“公司来了一个叫程悦的。认识吗?”
“还没见过,听说和我长得很像。”
“回家问问你母亲他是谁?”
南江坤哼一声:“我不想见我母亲。”
宋御给宋芷说了自己在培养南江坤上,有些力不从心。宋芷说,瓜瓜生性单纯善良,也不像块料子。交给你,你能培养就培养,不能培养,也别让他走上歪路。我和他的关系是回不到从前了,告诉他,不接班可以,但必须尽快娶了郭家的大小姐,尽快要个孩子。
宋御暗自苦笑,只有他知道南江坤对那个孤女有多痴迷。宋芷作为女强人,对待南江坤也像管理手下。母强子弱。加上南老先生在世时对他的百般溺爱,南江坤如今这样原因是多方面的。
先成家,再立业。等再过些年,心理成熟了,或许这一摊子家业,他也许就像饿虎扑食一样地抢了。
宋御赞同宋芷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