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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6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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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细辛有时觉得身子飘在云端,有时在平地走路,一脚踏空坠入深渊。以至于在醒来后,白色墙壁让她疑惑自己在哪里,下床走路,腿脚发软,又让她如在梦中还未清醒。
“小心。”有人及时扶住了她。
申细辛从搭着的胳膊往上看,宋御的脸出现在咫尺。
她是曾发现宋御和南江坤样貌有相似之处的,但要往两人有血缘关系上想,那才是脑洞大开呢。现在她脑子真像破了个洞,一拱一拱地疼。胸口翻涌着气息要喷薄而出。迸发出来的力量太小,她推了一下他,自己却往后退几步。宋御及时揽住她的腰,申细辛这次却像火山喷发了。手边有什么就抓什么,全都往宋御身上招呼。
医生护士听到动静进去后,又被宋御赶了出来。很久后,里面却呼叫起来。申细辛又晕倒了。
她也没什么外伤,就是情绪比较激动。医生也跟宋御认识多年,直言不讳地劝说,接回去吧,找个特殊的地方静养几天。
“怎么特殊?”
医生看看一身狼狈的宋御:“没你的地方。没听人家不停说,让你走,不想再见到你吗?”
宋御沉默了,她还一个劲地说离婚呢。
医生接着说:“事缓则圆,你往后退退,她又跑不出你的手掌心。这样两个人撑着,你没事,她有可能自伤。”
日历上今日是雨水,外面落着雨,春雨不大,但也足以打湿衣服。她刚看到谭秘书步履匆匆地从外面回来,头发成绺,肩头湿透。她再坐一会儿整理整理资料吧。
和宋御,仿佛是做了一场梦。而结束之快,仿佛突然惊醒。在医院,她说离婚。宋御当天就拟好了离婚协议,并签了字,快速退出了她的生活。只不过,给了她足够的赡养费。她现在和申半夏一家住着她看中的房子里,开着宋御当初庆祝她上班送她的车,她仍旧在秘书处。生活没有什么变化。葛老头那边,宋御也一如往常愉快合作。
她找到了南江坤。但没人告诉她他到底在哪里,她在他那里没有身份,连朋友都不是。确切地说,她只是知道了南江坤是谁。
谭秘书再次出现在门口,他环顾一下说:“今天气不好,大家先回吧,路上注意安全。”
他走时意味深长地看申细辛一眼,随即大家收拾着东西低声地议论什么。申细辛觉得是在说自己,她快速离开了办公室。她在这里虽不至于受排挤,但隐隐约约感到被孤立,没有原来办公室的那种融入集体的感觉。
雨还没有停,她跑到车里,抽纸斤擦手,手机响了。谭秘书的。接通他就问:“有没有和周密联系过?”
“有的。”
“用手机?座机?”
申细辛还在想她上次和周密联系是什么时候,谭秘书打断她思绪:“以后不要再联系他了。他回来了。”
谭秘书说了就挂了,申细辛一头雾水。虽疑惑,但得执行,谭秘书代表着岳霖,她半点不敢违抗岳霖。
岳霖对她离婚是知情的,对她依旧比别人多了一点亲厚随和信任。这可能也是被众人暗里排斥的原因吧。
开车到家,申半夏还在做饭。“今天回来得早呀。”
“提前下班,又错过了晚高峰。”申细辛挂了包,俯身看七月。七月还在睡。七月已经会坐了,围栏边挂了一圈布偶,申细辛把玩着布偶,她和宋御始终没有孩子。她回神,有些失笑,她好像多遗憾似的。
申半夏端好了饭:“吃饭吧。”
“不等老葛了?”
“他不回来吃了,他说宋先生让他去一趟。”申半夏后半句声音明显低了。申细辛曾强调过在她面前不要提那个人。
申细辛没有说话,低头吃饭。饭菜简单,但有家的味道。现在她和申半夏一起,住在自己名下的房子里,她有工作又有钱。衣食无忧,家人团聚,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她心里总是觉得空缺了什么,是什么呢?
书房还没有整理,从宋御那里搬回来的书还在箱子里。大部分都是周密的。她翻着通讯录,停留在周密名字上,周密在这个城市里,为什么突然回来?看时间尚早,她手指点在郭旗风名字上停住了。她不仅是和宋御切割了,连他的周边也切割了。她最终拨的是刘啸的电话。
仗义还得屠狗辈。刘啸见她情绪低落,笑着说:“日子不是比刚认识你那时好过了吗?”
“你也听说了?那些……传闻。”
刘啸点点头: “满城风雨。有毁有誉。”
申细辛笑:“毁的毁,誉什么?”
“誉姑娘清高,没有分走宋先生一半家产。”刘啸伸伸大拇指。
宋御婚变,申细辛多少听闻一点恒天的事,传说股市动荡,即使没分走,也动到了他的元气。那些南家的元老们是否就此为难了他?申细辛咽了口茶水,也咽下了这讥讽。
“你知道南江坤葬在哪里吗?”申细辛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仿佛有一根极细的线在来回拉扯。
刘啸看他一眼说:“在南家的家族墓地里,而南家的家族墓地比南家大门还难进。”
“你现在不会还在为宋御做事吧?”
刘啸笑,笑申细辛的直白。“你知道了你要找的人,我就没有利用价值了。”
“南家的墓地在哪里?”
刘啸喝了口茶,又转了转手里的杯子,说:“听我说,人死不能复生,你去看或者不去看那一眼,他都不能复生。况且那只是一个衣冠冢。他是郭家大小姐故去的未婚夫。到死都是。”
茶苦,涩。申细辛转动舌尖,又饮鸩止渴般再喝几口,苦味从口到心。
刘啸说:“晚上了,别喝那么多。”
天晚了,刘啸送她回来。申细辛看一眼申半夏为她留的哪一扇亮着灯的窗口说:“我的家。你是第一个知道这里的,进来坐坐?”
“我要进去了,不把葛大哥吓一跳吗?”刘啸本想开玩笑,自觉失言,看向院子打量,“谁挑的,这么有眼光?”
“你怎么知道老葛在这里?”
“我脚趾头猜到的,张凤那边这么久没拿到钱,我都知道他们急了,听说他们在找他,都有人打听到我这里了。”
申细辛低头沉默,她有钱,但张凤是无底洞。
“其实,把老葛择出去,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你刚才还在喊他大哥。”
刘啸笑:“釜底抽薪,抽彻底。你们心善,他们就拿捏这个呢。”
申细辛若有所思,她心狠,不知道申半夏这次舍得舍不得。
茶喝多了,睡不着。申细辛翻看临睡前在书房随手抽出的一本书。《漂亮朋友》她看了两页,看不下去,看看序,又看结尾。卷卷书,拇指划过纸张,带起风。一张书签落下来。周密的字迹:自己选的路,还没有走,我都已经后悔了,但人生哪有回头路?
申细辛搜索《漂亮朋友》的简介,但仍旧一头雾水。
手机响了,来电名字让申细辛手一颤。响了一会她接通了,宋御的声音传来:“没睡还是被我吵醒了?”
“没睡。”
接下来就是沉默了。上次见面还是在医院,从那之后更是没有联系过。
“以为你不会接呢。”
“哦,什么事?”
“管家说花房里的工人说君子兰的花开了,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看。”
申细辛想想好像有这么回事。宋御又急忙解释说:“其他人联系不到你,我也只是代为转达。”
她有些想笑,当初在医院她清晰记得她说过这辈子都不愿意再见到他。不愿再听到他的声音,他的名字,并诅咒发誓。
“明天下了班吧。”
“好。知道了。”
这天的工作申细辛格外上心,刚从医院出来那会儿,她在精神恍惚的时候,出过一次失误。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因为宋御而玩忽工作了。
需要的东西她标上序号,完成一项,她打上对勾。以至于来人了都没有发现。谭秘书又叫了一声:“申细辛同志。”
申细辛抬头,又快速站起来。谭秘书,还有以前的主任带着几个穿制服的人正望着她。她在众目睽睽中走过去。
谭秘书说: “小申同志在这些老同志的带领下,工作一直都是这么认真。李队长你也亲眼看到了。”
站在前面的那个人呵呵笑:“亲眼所见。”
主任说:“跟着我的时候,下乡那么苦的活,小申每次都积极主动申请。”
谭秘书对申细辛说:“这是李队长,对那天带走你的事澄清一下。”
申细辛看李队长身后,确实是那天带走她审问她的那两个人。
李队长仍旧笑着说:“小申啊,是我们工作不够细致,给你造成了困扰,都是我们的不是。所以,今天我们来就是给你道个歉,千万别放心上。”
申细辛不知如何作答,默默听着。谭秘书说:“李队长这样说,就是小瞧我们小申了。都是为了工作,谁不理解呢?”
申细辛说:“我已经忘了。”
李队长转身拿出一个信封:“这点补偿你收下。”
申细辛看向谭秘书,谭秘书说:“李队长,这就没必要了吧。”
“有的,有的。”李队长往后一使眼色,后面那两个人一人拿纸笔,一人拿印泥,擎到申细辛面前让她签字按手印。谭秘书说:“既然如此,小申,收下吧。”
拿了赔偿,申细辛也生着气。这样的事,时间久了,大家都淡忘了,今天这一出,又让大家想起来,又该议论几天了。她不想成为话题的中心,只想成为一个隐形人。
磨蹭到办公室就剩她自己,她才拎着包出门。在走廊看到了岳霖,再退回办公室也晚了。硬着头皮一块走到电梯口。岳霖说:“最近天热起来了,你嫂子要配养生茶,问了几次了,你什么时候有空,她要你陪她去。”
“我和宋御离婚了。”申细辛提醒说。
岳霖笑:“你大姨不知道。”
申细辛抿抿嘴,不关她的事。
临上车,岳霖说:“要不,今就去一趟?”
申细辛说:“我今天约好去宋御家。”
岳霖回到自己家,看宋御靠着沙发听他母亲唠叨,一时有些茫然。“你怎么在这里?”
“大姨传诏。”
岳母拍了一下宋御:“还没正形,我叨叨半天,你听见一句没有?”
宋御坐正:“大姨,我全听到了,全记着呢。”
“你说一遍。”
“今年来拜年带着老婆孩子。”
岳母一想也是这个中心思想,也就笑了。“开饭吧。”
岳霖悄悄问宋御:“你媳妇回家,你来这,你怕她?”
“我比较怕大姨。”
“跟我少贫嘴,我还不知道你。”
韩依依问岳霖:“今天上班见细辛了吗?说好把她带过来,怎么没带?”
岳霖看看宋御:“她加班。”
岳灵灵嘟着嘴说:“我也想小婶了,小婶人真好。”她曾因伤了申细辛负罪感爆棚,韩依依带她去看申细辛时,申细辛一点没有怪罪她,反而宽慰劝解她。
“一个个的都不靠谱。”韩依依说,“我明天亲自约。”
宋御从岳霖家出来,车开得时快时慢。申细辛走了吗?没走吗?赶回去见一面说是没想到她还没走,万一走了呢?
他难得今日空闲一点,他用工作麻痹自己。可对他来说哪有那么多难啃的工作来让他摧残自己。
到家后,家里人来人往,灯火璀璨,却又处处透着安静又冷清。他书房里,那盆君子兰叶子墨绿,花朵簇簇。
“夫人看花了吗?”
“看了。夫人闻了闻,说好看,还拍了照。”管家说。
“在这里用餐了吗?”
管家斟酌字词回答: “没有留住。”
宋御揉揉额头示意管家离开。管家走了又转过身,满脸担忧说:“夫人也清减了。”
管家出来掩上门,长出口气,拍拍胸口。他年龄大,宋御不轻易朝他发火,但并不代表他不怕呀。那一群妇女出的馊主意,让他来说和,说不定先生心疼了,放下面子就把夫人接回来了。难哪!管家再次叹口气离开了。
行程上,岳霖这周要去外地开会。谭秘书说查那里的天气,看带什么衣物,提前订票。随行的人没有她,她都想好了怎么和郭旗风联络感情,怎么向刘啸套话了。
她趁中午时间去岳霖家拿衣服,韩依依拉着她说了会话,临走又给她一包养生茶。“你们还闹着呢?宋御可是答应我妈过年的时候带着老婆孩子来呢。”
申细辛笑:“他如果现在结婚的话,应该不耽误。”
韩依依点她的头:“你觉得他孩子的妈会是别人吗?”
申细辛想把话题往南家引,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行李箱交给谭秘书,没想到谭秘书说:“你也去。”
“名单上没有我。”
谭秘书抿嘴皱眉看着她。申细辛又意识到自己错了。“好。”
马上就出发,回去收拾行李也来不及了。跟着队伍坐上车出发,申细辛看着窗外闷闷的。她再次看行程,地方不远,气温相差不大。住一夜,明天就可以回来了,且忍耐吧。
邻座的谭秘书微歪头低声说:“知道为什么临时带上你吗?”
“我工作能力强。”申细辛和谭秘书开玩笑。
谭秘书点点头:“也对。”
申细辛看他一副有秘密却故意不告诉她就来气。“让我来是不是你的主意?”
“这个还真不是。”
这么任性随意,申细辛不信是岳霖的所为。
下车后,申细辛知道了答案。宋御带着一行人迎在酒店门口红毯边。
挨个和他们握手,到她时,宋御握着她的手,拇指在她手背上扫着说:“欢迎领导来视察。”
申细辛抽手,他及时松开了。
宋御和岳霖走在前面,宋御的小何秘书悄悄走到她身边,说:“夫人,您的房间在这边。”
申细辛装作没听到,几步走到谭秘书身边,跟上岳霖。
岳霖回头看她一眼,放低声音和宋御说话。谭秘书停下脚步后又缓缓走,这样就隔开了一段距离。谭秘书看看闲适的那两个人说:“都上去休整吧,我和小申在这里。”
迎接他们的人带着同事们走了,岳霖和宋御终于说完了话,往这边走,谭秘书说:“我和领导上去,你回房间吧。”
申细辛怀疑就没有预订她的房间。她前后看看,岳霖和谭秘书进了电梯,宋御在电梯口正冲里面挥手。她转身就走,小何秘书不知又从哪里冒了出来,对她说:“夫人,这边走。”
申细辛问:“哪里有商店?我去准备点用品。”
小何说:“夫人您的东西都在房间,缺什么的话,跟我说。”
申细辛跟着小何来到另一座楼顶层,豪华套房。申细辛说:“我级别不够,不报销。”
小何呃几声,说:“这间免费。”
免费的东西最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