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陛下的小心思》精灵薯

2、第二章

　　“门下，黄门侍郎卫和告太傅魏汝蒙蔽圣听，欲行巫蛊之事，意图谋反，念魏氏一门于国有功，令三司会审，以正视听……”大理寺卿领着一队官兵，于太傅府内宣读圣旨，即刻便要将魏府一众人等羁押入狱。
　　“何大人，可否容老夫与家人话别几句？”魏汝知一入昭狱再难活着出来，有几句话尚需交代。
　　何裘眉头蹙起，思量着如何应答，虽然本朝没有明文规定犯人入狱之前不能与家人话别，但此次魏氏谋逆，事关党派之争，而他也确曾受过崔太后扶持，到了如今的位置，明面上他已然归属于崔太后一派。“太傅大人，下官这……”
　　“何大人，《大宣律法疏议》曾由我主持修订，里面有什么内容我一清二楚。何况罪名一日未定，老夫依旧是太傅，正一品的官员。”连日来的忧心焦虑让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身心俱疲，此刻却也只能硬挺着脊骨不倒下。他输给了崔太后，输给士族，所以要为此赔上自己的性命，但是魏氏一门的人能保一个是一个。“何大人，不过是行个方便。”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何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招手，命一众府兵先去查封魏府，自己则退至中庭，留给魏家人一些说话的空间。
　　魏汝拱手，谢过何裘的善意。转身看着陪伴自己荣辱一生的妻子，不禁长叹一声，“夫人，为夫对不住你。”
　　“老爷，夫妻多年，你我之间不必如此。”魏汝之妻林氏怀抱着一个婴孩，低声哄她入睡，“只是可怜孩子们要受苦了。”怀中的孩子正是魏汝的孙女魏紫与林氏嫡长子林言怀唯一的子嗣林妩。林氏不比魏氏有功勋在身，在两派斗争中更早落败。魏紫随林言怀贬谪绥县，双双亡于途中，只留下几个月大的林妩。
　　没想到如今连她也护不住。
　　魏汝低头看着正睡得香甜不知世事变换的林妩，“陛下说过阿妩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她定会尽力保阿妩无虞，你一定要配合。”
　　“妾身明白。”
　　“还有阿铮与阿霁。阿铮更像他父亲，如若被判流放，有陛下相助定能活下去。我担心的是阿霁这孩子，性子执拗，只怕他宁死不愿苟活。”
　　林氏抱着孩子的手一紧。魏霁自幼聪慧，远胜旁人，又有魏汝作为大宣朝第一大儒亲自教导，虽只有十一岁，却已身负盛名，现在又成了他的催命符。
　　“夫君，这该如何是好？”
　　魏汝安抚道：“所以这件事我只告知了魏峥，我应允陛下无论是什么办法只要能留下这两个孩子的性命。活着，一切才有可能。但是不管成功与否，不要怨恨陛下。”
　　林氏点了点头。
　　“夫人，路是我选的，这番结局我早已预料。你不必为我忧心。”
　　“夫君，只怕今日一别，你我再难相见。”
　　“夫人，一定要活下去。”
　　……
　　御兽园内，李瑾挽上衣袖，将准备好的生肉喂给园中的白虎阿瞳。她离白虎很近，只隔着一扇铁制的门栏，猛兽的威严迫使宫人不敢靠近，加之李瑾不喜生人靠近激怒白虎，故而只有他身边的总管太监曹瞒近身侍候。
　　“陛下，大理寺已经将太傅羁押入狱，明日便要审问。”曹瞒躬身捧着放置生肉的盒子，伺机遮掩声音嘴型。
　　人已深陷昭狱，审问不审问的根本不重要。昭狱由士族掌控，想要魏汝暴毙狱中并不难。
　　“希望他能撑得时间足够长。”李瑾将手中的肉块抛远，引得阿瞳追逐而去，脸上洋溢着无知无畏的孩童般的笑容，仿佛与白虎玩得甚是开心。
　　拖延越久她就有足够的时间铺好线把魏峥和魏霁救出来。
　　可怜她身为帝王，处处受人限制。手中可用之人不过是她那昏庸无能的父皇将暗龙卫霍霍完之后仅剩下的可怜的不足二十的苗苗。
　　喂完阿瞳，李瑾擦干净手指，亲昵地摸摸它的脑袋，九岁的孩子的手还不及它的半张脸大。“阿翁，从今以后朕孤立无援。”
　　“贵妃娘娘她一定会在天上庇佑陛下。”
　　曹瞒自陛下出生便被贵妃娘娘指派到陛下身边，那时贵妃娘娘独得皇上恩宠，陛下在宫中自然过得顺心随意，可是自打三年前先帝去后，陛下被扶持上位，身上的枷锁一道加一道，旁人看着她帝王至尊，肆意张狂，不服管教，个中苦楚却无人知晓。陛下亲手批复缉拿魏太傅的旨意，那一日曹瞒看着她坐在大殿的柱子后，睁眼到天亮。
　　李瑾抚摸的动作一顿，转而言道：“太傅死后，魏峥就会被判流放，以崔琼枝的性子定会斩草除根，暗龙卫趁机助魏峥假死。救下人后即刻前往西北崇州，北方多战事，若亡族之恨尚不能支撑他建功立业，之后也不必在他身上费心思。”
　　“老奴这就派人传信给暗龙卫。”
　　……
　　宫中没有留存袁贵妃的画像，从前是贵妃自己不让留，后来是想留不能留。但是尽管三年过去李瑾依旧能清晰地回忆起她的模样，仍记得宫变前夕她说的话。
　　“瑾儿，我知道接下来这些话你一定能明白，我也希望你能一直记住。”袁芳华一身素衣，头上一只牡丹银钗挽起三千青丝，不施粉黛却艳绝古今。她双膝跪地，握住李瑾稚幼的肩膀。“崔琼枝恨极了陛下，很快就会动手。她膝下无子嗣，日后要掌权，你是最好的选择，只有这样你才能活下来。这也是娘最后能为你争取的。你若不觊觎那个位子，不去与她争权，定能平安长大。”
　　“但是，娘希望你去争，天底下至尊之位能者居之，况且他曾冒天下之大不韪，拿江山社稷许诺强纳我入宫，那江山就该归属于我儿。”
　　殿门外是宫奴惊惧的叫喊声，远处国丧的钟声响起。从窗户向外看，只见大火映照的殷红的天空。
　　“我亲手培养了崔琼枝的野心，等的就是这一天。只是苦了我儿以后的路要自己走了。”袁芳华摸了摸她鬓发，温声道：“我死之后，不必为我伤心，也不必为我寻仇，我只是去见我的夫君了。”
　　“你知道我的夫君吗，他叫江辙，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那是李瑾第一次见到母亲眼中有光亮，像璀璨的星河。她的母亲本就是天下第一的美人，那一刻，脸上盈盈笑意的她，眼中泛着星光的她，是这天下最美的风景。一身素衣像是染上了人世间最艳丽的色彩，那名女子穿着嫁衣奔向了她的神明。
　　先帝去后第二日，袁芳华以侍奉先帝之名殉葬妃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