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全》自学成才

2、第二章

　　两年前。
　　开顺风车这段时间以来，伟辰觉得自己真是大开眼界。
　　每天下班回家的路上，载的每一位不同的客人，都像是在看一部不同的电影。
　　有故事片、悬疑片、动作片，甚至恐怖片。

　　“宝贝，一会儿到商场吃什么呀？”坐在伟辰车后排座位的女孩问。
　　“不知道。”坐在她身旁的男孩好像在低头玩手机游戏。
　　“你还不快想想？要不到了还得想。”
　　“我不知道呀，随便你吧。”男孩没有抬头，一直盯着手机。
　　“那我可看着选了。吃火锅怎么样？”
　　“这天吃火锅？多热呀！”
　　“那吃西餐？”
　　“西餐又贵又不好吃。”
　　“要不吃烤鸭？”
　　“烤鸭太油了。”
　　“你看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问你你不说，我选你又不满意，算了，不吃了！”
　　“随便你。”男孩若无其事地继续着手里的游戏。

　　“丹丹，刚才的舞蹈试听课你喜欢吗？”坐在伟辰车后排的一位妈妈问宝贝。
　　“喜！欢！”宝贝开心地挥动着小手。
　　“那你回家跟奶奶说，就说你特别喜欢跳舞，想上这门课，哄奶奶给你报班儿。”
　　“妈妈，怎么哄呀？”
　　“这还用我教？什么好听说什么呗！我跟你说，你不找奶奶赞助，她也会去旅游啥的，你奶奶有钱...”

　　“哥们，你这车不错啊。”伟辰副驾驶上坐的是一位同龄人，大哥的眼睛打看到伟辰的车就开始放光。
　　“还行吧。”伟辰轻声应和了一句。
　　“动力怎么样？”
　　“还不错。”
　　“你看看这空间、这中控，这配饰，真他妈绝了。”大哥边说着边来回抚摸车的中控。
　　“这个钮儿是做什么的？”
　　“按摩。”
　　“按摩？那你打开让我也体验下吧。妈呀，这辈子都没坐过这么豪气的车。”

　　在自拍了30张照片后，坐在副驾驶上的女孩儿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帅哥，怎么开豪车拉顺风车呀？”
　　伟辰快被她的香水熏晕了：“开着玩儿。”
　　“哼，还装，就是为了泡妞吧。”
　　“那你穿这么凉快是干什么呀？”
　　“你猜？”
　　“行为艺术呗。”
　　“亏你想得出。帅哥你这车多少钱呀？”
　　“你看值多少钱？”
　　“我们家那边儿一套房的价格吧。”
　　“哈，看你们家是哪儿了，保不齐比你们家那边儿的房还贵。”
　　“你这人，嘴真损。”女孩儿特意在伟辰等红灯时凑近他，胸前的沟壑在月光下若隐若现：“加个微信呗帅哥？特喜欢跟你聊天，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再聊会儿？”
　　“谢谢你的抬爱，我还有别的事儿。给你停这路边儿了啊。”
　　“还有别的妞儿等你啦？回来给你付款哈。嘿，别着急走啊，回去等着投胎啊...”

　　今天，伟辰工作室收工比较早。最近接的活儿在创作上遇到了瓶颈，与其在工作室里跟成员们大眼瞪小眼干耗，还不如早点回家休息，顺便找找灵感。
　　伟辰顺手接了一单顺风车，一位在牙科医院门口等候的客人。
　　牙科医院门口车流不息，道路周围都是摄像头，非常不好停车。
　　到了对方预设的接送地点，伟辰赶忙联系他：“您好，我到了，您出来了吗？我这边恐怕不太好停车啊。”
　　“我在路边了，我看到您的车了，您看到我了吗？”
　　伟辰左右环视，哪儿哪儿都是人，上哪儿找去呢？
　　“你穿的什么颜色衣服？”伟辰问。
　　“我戴着一个黑色帽子，黑衬衣。”非常沉稳的声音。
　　伟辰好像看到有这么一个人站在路边，一身黑色，172左右的身高，帽檐压得很低，很清瘦。
　　伟辰慢慢开到对方面前。待车停好，这人打开后车门，快步上车坐好：“您好，麻烦您了。”
　　伟辰透过车内后视镜看他，好大的眼睛，很灵，像一只误入森林的小鹿。黑色衬衣的扣子一直系到最上面一颗。
　　“小鹿”摇下车窗，望向窗外。
　　伟辰欲言又止，索性放首歌。
　　一首很小众的R&B英文歌。
　　前奏响起之后，“小鹿”竟然轻拍着大腿，跟着旋律哼唱起来。
　　正宗R&B的唱腔，轻松转音宛如山路十八弯。音色像是红酒般醇厚，极具辨识度，胸腔共鸣加上鼻音，让正在开车的伟辰浑身起鸡皮疙瘩，虽然“小鹿”只跟唱了一小段。
　　伟辰半天没缓过神来，不时透过后视镜看他，他还是看向窗外，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颈，若无其事的样子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哥们儿，你学过声乐？”
　　“没有，爱好而已。”
　　“唱得真好。”伟辰由衷赞叹，笑着看向后视镜中的他。
　　“谢谢你。”他终于抬起头，和后视镜中的伟辰对上了眼神，羞涩笑笑。
　　“你这唱功可以参加《中国好声音》了吧。竟然没学过？不科学呀。不瞒你说，我就是专门玩音乐的，专业学的也是这个，学了这么多年，遇到你，有点棋逢对手呀，哈哈哈。”
　　男孩很腼腆地笑了，笑得露出了很白很整齐的牙齿。他连连摆手：“不敢当不敢当，我只是非常喜欢这首歌，没想到能在这里听到，特别兴奋，不好意思，刚才有些唐突了。”
　　“没没，我也是非常喜欢这首歌。唉，下面这首你会唱吗？”
　　“这首我没听过哎。”
　　“你在牙科医院门口上车，你来看牙？”
　　“啊，不是。”
　　“那你来看病人？”
　　“我是牙科医院的医生。”
　　“你竟然是医生？”
　　“小鹿”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
　　“真没看出来呀。白衣天使呀，你是牙科哪个科室的呀？”
　　“正畸。”
　　“是做牙齿矫正那种吗？”
　　“对呀。”
　　车程并不长，很快到了“小鹿”的目的地。
　　他坚持在车里支付顺风车费。
　　“其实，你回去再支付也没事儿的，我信你”。
　　可是“小鹿”还是认真在手机上操作支付流程。
　　“支付完了，您查收下啊。谢谢啦，您路上慢点儿”。
　　就在“小鹿”准备下车的时候，伟辰喊住他：“哥们儿，你每天下班都叫顺风车吗？”
　　“啊。”“小鹿”点点头。
　　“好巧，我每天这个时间都拉顺风车，要不我就长期拉你得了？”
　　“小鹿”听后很是讶异，随后会心一笑：“这不成专车服务啦？”
　　“可以这么说，但是我对你只按顺风车计费，怎么样？”伟辰挑挑眉。
　　“你学雷锋做好事啊？”小鹿瞪大了眼睛不解问道。
　　“我天生对白衣天使顶礼膜拜。难得拉顺风车遇到一位，要表达一下我的敬意呀。再说你也喜欢音乐，我们也算是志同道合，挺有缘，交个朋友怎么样？咱俩加个微信吧，我扫你。”
　　小鹿歪了下脑袋，无奈地笑了，重新打开手机调出微信二维码。
　　手指白皙纤长，骨节分明，指头圆圆的，指甲也圆圆的。
　　“小鹿”微信头像是一只柯基狗的照片。
　　伟辰扫了码，准备给他备注姓名：“怎么称呼？”
　　“李骁。”
　　“哪个骁？”
　　“骁勇善战的骁。”
　　“骁勇善战的骁？是这个字吗？”
　　“对”。
　　“你看遇见你，我还涨姿势了。”伟辰边输入李骁的名字边笑着嘟囔，“申请发过去了，通过下呗”。
　　“庄伟辰？”
　　“是呀。”
　　李骁低头抿嘴笑笑。
　　伟辰说：“明天见。”
　　李骁潇洒地挥手道别。
　　看着李骁背影消失在视野里，伟辰低头看看手机，给他备注的名字是“一只叫李骁的小鹿”，勾勾嘴角，慢慢驶出这个小区。
　　转天下午，伟辰在工作室里坐立不安，不停抬头看墙上的表。
　　都4点多钟了，小柯基微信头像还是一点儿没动静，到底几点去接他好呢？
　　“嘿，一会儿几点接你去呀？”伟辰主动微信了李骁。
　　不一会儿，李骁回复：“还是5:30，口腔医院北院正门口，谢谢。”
　　伟辰到洗手间照了照镜子，整整发型，心想：不错，还是那么帅。正准备离去，忽然想起了什么，抓起一瓶香水，喷了三下，然后心满意足地出发了。
　　伟辰早早来到了口腔医院北院大门口，努力寻找摄录拍不到的路边停车，同时还要不时透过后视镜看那个人到了没有，心里像长了草。
　　停好车，一看时间还早。依伟辰平常的性格，会全情投入玩会儿手机游戏，可是今天莫名地没有兴致。不知该干些什么，索性不停地切换车里的音乐打发时间，每一首歌听个开头就切下一首。
　　在切了大约30多首歌之后，伟辰从后视镜里看到了一个身影，背着双肩背包，身着黑色半袖T恤、黑色牛仔裤，不过今天没戴帽子，对方的神情像是在找什么。
　　伟辰右嘴角上扬，赶紧发起微信语音：“嘿，我看见你了，你看到路边的我了吗？你往右手方向看，往前走个10步就到了。”
　　伟辰透过后视镜一直关注着李骁的一举一动。李骁笑着挂了手机，慢慢走上前，然后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你停在这里啦？”
　　“你这里都是摄录，不好停车呢。还是昨天的地点？”
　　“对。”
　　随着李骁上车，整个车厢都是一种特别的香气，不是烂大街的商业香味道，而像是幽林深处袅袅飘过来的檀香，有木质感，还有露水的清新，既克制，又夹杂一丝欲拒还赢。
　　“听你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是。我在这边上的大学。”
　　“在单位附近租房住？”
　　“是呀。你呢？你是本地人吧？”
　　“是啊，我是土著，在这里生活了20多年了，大学也没去外地，也是在这里的音乐学院上的。所以你要是有啥想吃想玩的，我可以当你的导游。”伟辰的语调比平常要高了8度。
　　李骁没有做声，只是安静地笑笑。
　　“你平常下班就回家吗？”
　　“恩。”
　　“不出去玩玩逛逛吗？”
　　“我比较宅，而且我们这行下了班还要兼顾做科研，看文献做实验写论文什么的，所以一般在家忙这些，不怎么出去。”李骁这个人说起话来慢条斯理的，急脾气如庄伟辰，却难得特别有耐心想听他讲下去。
　　“你怎么解决晚饭？”
　　“我一般自己在家做。”
　　“看不出你会做饭呀？”伟辰觉得特别不可思议。
　　“随便做做。”
　　“那你一会儿去菜市场买菜？”
　　“恩，家附近有个小市场。”
　　“我看今天天不好，有可能一会儿得下雨。你今天也别开火了，正好我有点饿了，咱俩找个地方简单吃一口吧，吃完送你回去，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