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鸡飞狗跳日常（探案）》一曲烟

7、第七章 采花贼7

　　秦王府灯火未熄。
　　秦谨云身为公父要等人回来，做婆婆的自然也不能独自去休息，季夫人索性坐在大厅同他一块儿等。
　　茶过两盏，阍侍终于来报，说是回来了。
　　混账东西！
　　秦瑾云看见秦深那副狗样就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碍于严浅的面子，又看在今日是他二人大婚的份上，他铁定打断这狗东西的狗腿！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免不了一顿胖揍。
　　秦深被狗撵鸡似的在院子里上蹿下跳躲避那手臂粗的藤条，他抱着柱子不撒手，苦着张脸求饶：“爹爹爹爹，我错了，我真知道错了，你就饶了我这次吧，我媳妇儿还在屋里看着呢，给我留点面子成不？”
　　“我呸！”秦王殿下藤条一甩，颇有气吞山河之势，在底下横眉冷竖破口大骂，“你还想要面子？脸呢？你把新娘丢下不管上青楼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她的面子？”
　　越说越气，手里的藤条挥舞起来也愈发虎虎生风。
　　“父王。”严浅及时出来求情，“夜色已深，母后也已经累了，您犯不着和他置气，早些回去休息才是。”
　　有人递台阶，秦瑾云便顺着下了。
　　“行，今天我是看在你媳妇的份上饶你一命，以后你要还是这么胡作非为，就直接给我滚去边疆军营，听见没有！”
　　“听见了，爹。”
　　秦瑾云把藤条丢给管家，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
　　秦深委委屈屈从柱子上滑下来，捂着差点被抽成四瓣的臀，走路一瘸一拐龇牙咧嘴的，伤口火辣辣疼，滋味简直酸爽。
　　季夫人叹气，让小厮扶着点儿。
　　回头又对严浅说了不少好话，这事闹出去总归是他们王府亏待了她，季夫人心里也挺不好意思。
　　严浅笑笑说：“母亲哪里的话，都是一家人。”
　　季夫人心里依旧七上八下，但今日是新婚之夜，她不好拉着严浅说太多，只能祈祷秦深别再惹出别的事情来。
　　今日一事，她也算是看出来了，严浅这个姑娘和旁的姑娘不同，主意大着呢，要真闹起来，秦深未必镇得住她。
　　严浅道别秦王和季夫人，提着裙摆回房。
　　秦深的院子在秦王府西侧。
　　然而和往常不同，秦深在小厮的搀扶下跨进院门，就看到院子里摆放着一张大床。
　　大红色的幔帐随夜风飘啊飘，说不出的诡异。
　　秦深盯着那张床看了许久，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觉得那是自己睡了十八年的床。
　　“它怎么到这里来了？”秦深问。
　　难不成严浅还有睡院子里的爱好？
　　婚房门前，宝珠和青竹一左一右，双手规规矩矩交叠在小腹上方，目不斜视，像两座门神一样守在两侧。
　　秦深问后久不见有人回。
　　跟随秦深的小厮面露不满，喊道：“问你们两个话呢？”
　　宝珠和青竹依旧眼观鼻鼻观心，权当他在放屁。
　　搞笑，新婚之夜把她们小姐抛下跑去青楼，还想在她们这里得好脸？
　　做梦呢！
　　小厮来气：“嘿，有没有点规矩，咱们世子爷在问你们话！你们两个耳朵聋了不成！”
　　宝珠斜睨了他一眼，冷哼：“世子爷不是就爱在外头睡么，他既然喜欢在外头，那咱们做奴才的自然要想主子所想，这不，奴婢就把床搬外面了，让世子爷在外面睡个够！”
　　“大胆！你竟然敢用这种态度对世子爷说话，来人，还不把这两个婢子拖下去重打……”
　　“打你个头！”
　　“我看谁敢动我的人。”
　　秦深和严浅一前一后开口。
　　秦深下意识扭头，不想牵扯到了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都怪你，动不动就打板子打板子，现在好了吧，挨打的是爷！”秦深没好气地喷了那小厮一脸，转头叫他们赶紧滚滚滚。
　　小厮面色尴尬，他想拍马屁，在世子爷面前讨个好，没想到拍到了马脚，没得到赏不说，还惹了一顿骂。
　　晦气。
　　小厮灰溜溜地滚了。
　　严浅见他站不稳，便在他胳膊上托了一记，淡声道：“床，是我让她们搬的，话，也是我的意思，你想找麻烦便找我，明白？”
　　秦深被气笑了：“找你麻烦？我哪敢啊。得，睡外面就睡外面，爷自在。”
　　说罢，他甩开严浅的手，一瘸一拐地往床边走去，只留给严浅一个倔强的背影。
　　严浅静静地看着他，没说话。
　　不多时便回了房。
　　待房门一关。
　　秦深挺拔的背脊瞬间岣嵝下来，趴在床上，抓起枕头就是一顿捶。
　　啊啊啊啊，这个疯婆子！
　　气死了气死了！
　　吱呀——
　　房门又打开。
　　秦深立马坐直，一手搭在屈起的单膝上，姿势那个风流倜傥、英俊潇洒。
　　严浅嘴角不禁抽了抽。
　　死要面子活受罪。
　　透过纱幔，秦深看到严浅已经卸了妆，换下了那套厚重的婚服，只穿着朱色的单衣，在月色下美的像是修炼成精的牡丹妖。
　　一时，秦深竟看痴了。
　　“喂。”严浅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床边，随手丢给他一件物什，“金疮药，记得涂。”
　　秦深眨眨眼，怀里骨碌碌滚过一青花瓷胭脂盒。
　　恰逢云层流动，从中倾泻一缕皎洁笼罩在指尖上，精致小巧的盒身，那缠枝灵芝纹清晰地映在秦深的眼眸中。
　　月光躲去，留下一道暗芒。
　　他打开闻了闻，倏而扬眉，心道：这严丞相倒也奇怪，若说他对严浅好，怎会留她在江南老宅不管不顾这么多年，可要说他对严浅不好，这御赐的东西都舍得给，未免也太大方了些。
　　瓷，出自官窑。
　　就这么小小一个瓶子，少说也得十两银子。
　　里面的药就更了不得了，是太医院流传下来的独门秘方，一小盒便价值千金。
　　犹记得当年冯大那个鳖孙被丢去军营历练，头一天就被打肿了鼻子，脸上还不小心被划了一刀，他是个要面子的，哪能容忍自己破相，跑去二皇子府中又是塞钱又是送礼，耗费了不少银钱才从二皇子手中拿到一罐用过的雪脂膏。
　　金贵的东西总是令人印象深刻。
　　若是秦深记忆没出差错，那雪脂膏的味道同他手里这盒金疮药一模一样。
　　秦深微微眯起眼。
　　这个严浅，究竟什么来头？
　　“世子爷。”小厮的出现骤然打断了秦深的思绪。
　　他将胭脂盒往袖兜里一塞，问：“何事？”
　　小厮垂首不敢乱看，恭恭敬敬道：“李嬷嬷已经将东厢房收拾好了，让小的来请示世子爷是否过去。”
　　槐月天还不算热，大晚上睡院子里容易着凉。
　　再者秦深有伤在身，万一着凉病出个好歹来，岂不是雪上加霜。
　　作为一个纨绔，秦深自是没有委屈自己的道理，有香香暖暖的房间睡，谁要在院子里吹冷风。
　　他立马站起来，打了响指：“走着！”
　　走到半路，秦深又蓦地脚尖一转，一瘸一拐地跑去敲严浅屋门，轻声细语问道：“娘子，睡了没有？”
　　不多时，房门打开。
　　严浅抱着胳膊倚在门框上，秀眉微挑：“有事？”
　　秦深耳朵尖微红，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看，忍不住揉了揉发痒的鼻子：“咳，没什么，就是提醒你别忘了明天要早起去敬茶。”
　　严浅笑了声，如银铃轻撞：“放心，我虽是小气记仇，却也不想给长辈惹麻烦，你我之间的事犯不着牵扯他人。”
　　“这般便好。”
　　秦深不禁松了口气，接连挨揍，他再好的身子骨也熬不住，有严浅这句话，他就放心了。
　　见秦深没有其他话要说，严浅道了声安歇，房门再次合上。
　　宝珠捡掉床上那些硌人的花生桂圆莲子，边铺床边抱怨：“以往听坊间传言，说世子爷对二小姐一片情深义重，我还不信，今个儿算是真真领教了，连红盖头都不掀就跑去喝花酒，哪有这种新郎官的！”
　　“可不是。”青竹拧干帕子双手递给严浅，接话道，“也不知道二小姐有什么好，京城的青年才俊一个个的都被她迷了去，世子爷也是，我看他是欺负咱们小姐没人撑腰，存心给咱们小姐添堵，好去二小姐那边邀功。”
　　两人替严浅打抱不平，你一句我一句，就差把秦深骂个狗血淋头，然而当事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宝珠沉不住气，跺脚问道：“小姐，你都不气的么？”
　　严浅脱下绣鞋躺床上睡好，优雅地打了哈欠：“这有什么好气，他不喜我，我也不喜他。他身患眼疾，看人眼瘸，我不是大夫，也管不着。”
　　累了一天，她困的不行，软软糯糯道：“行了，早些休息吧，有事明儿再说。”
　　见她眼皮子沉得抬不起来，宝珠和青竹也不敢再多话，轻手轻脚地收拾好东西，放下床幔吹灭蜡烛后，也在外间歇下了。
　　与此同时，东厢房秦深擦洗完身子，正在往伤口上抹药。
　　雪脂膏清清凉凉，疼痛很快便减缓了许多。
　　他趴在枕头上，青花瓷盒在修长的指尖来回打转。
　　其实仔细想想，严浅似乎也没他想象中那般霸道不讲理，虽说脾气是火爆了些，却也是有分寸的。
　　反倒是严雅……
　　作为姐妹，严浅出嫁竟是连送都不来送一下。
　　京城百姓都称她为第一才女，知书达理，善解人意云云，如今看来，坊间传言也不可尽信。
　　严浅在天香居的那番话，或许她的猜测并没有错。
　　只是，严雅如此算计自己算计他人，究竟是图什么？
　　难道只为了撮合他和严浅？
　　他和严浅成亲，于她又有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