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有千千劫》小猪不会飞

65、再续孽缘

　　经过穆家兄弟二人多方周旋，桂美人的孩子最终毫无悬念的被皇帝记在了皇后名下，水到渠成，格外顺利。

　　唯一出乎二人意料的是桂美人的反应，她非但没有表现出反对和不舍，反而非常痛快的同意了皇帝的安排，令陆英不禁怀疑，这结果是否也早早就是她计划的一环。

　　不过怀疑归怀疑，他不想过深介皇家事，便也没有点破，每日只勤勤恳恳给桂美人把脉煎药，一句废话也不讲。皇后也将桂美人挪到了自己宫殿的东厢，派了几位行动谨慎、处事老练的亲信嬷嬷和太监每日好生伺候着，丝毫不给苍蝇们落脚的机会。

　　眨眼一月过去，宫中的事渐渐落定，蕴越的事终于可以提上议程，穆祥英那幅海图搁手里捂了一个月，终于可以趁热递呈到皇帝面前。说来也巧，进宫面圣当日恰逢桂美人生辰，皇帝瞒着众妃在御花园摆了一桌小小的宴席，仅有他和皇后、桂美人三日同席。或许是因着有了盼头和念想，久居深宫闭门不出的皇后久违的开始外出，每日都会带着桂美人一起在御花园散步、晒太阳，气色也渐渐变得明亮红润，今日她心情不错，竟还与皇帝把盏对饮了几杯，引得皇帝亦十分开怀。

　　穆祥英没想到皇帝会在家宴时接见自己，杵在凉亭台阶之下，半天没敢上去，最后还是皇帝没了耐心，催促他：“不是有事要奏？还杵着干嘛？”

　　穆祥英这才敢拾阶而上，在最后两阶停下脚步，恭恭敬敬跪了下来。

　　“臣穆祥英参见陛下。”

　　“起来吧。”皇帝睨他一眼，不疾不徐的问：“何事要奏？”

　　穆祥英抬眸各看了皇后和桂美人一眼，犹豫片刻后，意识到是皇帝有意为之，便也不隐瞒，乖乖将海图呈上，认真道：“此为蕴越最新海图，由一位蕴越兵士亲手绘制，臣今日觐见，便是想将此图交由陛下过目。”

　　“海图？”

　　皇帝立刻来了兴趣，搁下酒杯接过太监转呈的地图，打开后仔仔细细观摩了许久，才小心卷回原样，问穆祥英：“此图是何人所画？”

　　“是一位名叫方子期的蕴越将士，他与舍弟在江东时结交为友，心系蕴越战况，此图本要呈交当地守将庞晖章，却被几位副将打了回来，他心中着急，便依着舍弟这层关系，将图送到了微臣手中。”穆祥英言语中尽量将方子期与自己这层关系撇开，毕竟只有毫无建树的煎药童子陆英在皇帝眼中才人畜无害，拿他当挡箭牌最合适不过。

　　“嗯……倒的确是个可塑之才。”皇帝沉吟片刻，抬眸问坐在对面的皇后：“淑媛，若朕没记错，此次派至蕴越的两位监军中有一个是你侄儿？”

　　皇后点头，和声道：“不错，是臣妾弟弟家的幺子，名唤靖鸣。”

　　“正好。”皇帝微微颔首，沉声道：“让他私底下和这个名叫方子期的将士见一面，若此人真有才学，便传朕谕旨，为其升阶，至于升多少……”

　　皇帝双眸微眯：“姑且看看庞晖章怎么说。”

　　正事说完，穆祥英不敢继续久留打扰皇帝家宴，瞅准时机早早告退，正要好好松口气，谁成想竟在御花园门口来了出冤家路窄。

　　“哟，穆大人。”

　　十皇子元弘景将握着折扇的手拦在穆祥英面前，笑得像只闯进鸡窝的狐狸。

　　“竟能在御花园遇见，巧得很呐，不知今日进宫是为何事呢？”

　　穆祥英忍住夺过折扇拍到他脸上的冲动，皮笑肉不笑道：“江南一带连日暴雨，不少城镇上报有山石滑坡，皇上今日宣在下进宫，是为商讨治水人选。”

　　“哦？”元弘景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追问：“不知选得是哪位大人啊？”

　　“一位江南的地方知县。”穆祥英笑得客气，说话却字字带刺：“说出来您也不认识。”

　　元弘景嘴角轻抽，脸上的笑容摇摇欲坠，他用力将手中折扇合上，凉飕飕的说：“看来穆大人的确风头正劲，卖了桂美人的孩子，得了皇后的青睐，这会儿正高兴着吧？”

　　“殿下说笑了，桂美人怀得可是龙子，在下饶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敢打龙子的主意。”穆祥英语气悠闲，随意掸了掸官服上沾到的花瓣，挑眉道：“还是说殿下心中有此打算，所以才会以己度人呢？”

　　“你！”

　　“殿下！”

　　眼见二人就要吵起来，跟在后面的大太监连忙出声拦阻，元弘景被他这声唤回理智，这才没有被穆祥英激怒失掉仪态，做出惹皇帝生气的举动来。

　　“好，穆大人嘴上功夫了得，在下技不如人，便不奉陪了。”

　　元弘景深吸一口气，错身与穆祥英擦肩而过，留下一句：“风水轮流转，您可悠着点。”

　　穆祥英嘴角浮起一丝冷笑：“谢殿下关怀。”

　　……

　　与宫中的刀光剑影不同，陆英日子过得依旧闲适，大哥进宫办差，他便乐得没人管，高高兴兴去博闻书坊寻桃宴。可惜今日运气不太好，桃宴有要事回了本家，书坊只有小伙计出来接待，他百无聊赖的翻了会儿书，最后决定去趟“今宵”，想着先把卖书得来的二百两交给秋水，免得那位秋后算账时□□大开口，届时怕是一盒金珠要变十盒，将穆家连银子带房契全搭上都不够。

　　天色尚早，“今宵”还没开始做生意，陆英是熟客，轻车熟路的给看门小厮塞了块银子，轻轻松松提前进了楼。一楼正忙着打扫布置，没人注意到他进来，陆英小心绕过指挥下人干活的鸨妈，贴着墙溜上二楼，摸到离楼梯最近的珠朵门外，轻手轻脚的在门上扣了扣，压低声音问：“珠朵在吗？”

　　屋内响起一阵窸窣声和刻意压低的交谈声，陆英面上一红，以为自己无意间坏了某位仁兄的好事，连忙找补说：“原来不在啊，那我先走了。”

　　这出自问自答连他自己都觉得十分滑稽，更别说屋内的人，不等他脚底抹油及时开溜，门便被自内拉开，珠朵看着想要逃跑的陆英既无奈又好笑的说：“在呢！进来吧。”

　　陆英却并不敢进去，杵在门外面一脸尴尬的说：“不合适吧？”

　　“让你进来就进来，哪那么多废话。”

　　屋内传来男子不耐烦的嚷嚷：“刚好我还要找你算账呢！”

　　欠揍的声音陆英一听便认出是谁，心里那点抱歉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他扬手将门推得大开，大踏步走入房间，俯视着正坐在桌边饮茶的秦立秋，挑眉道：“怎么和舅舅说话呢？”

　　秦立秋方才还趾高气昂的架势立刻变为气急败坏，他将茶盏往桌上一拍，起身骂道：“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非要攀亲戚的！”

　　珠朵擦安干净桌上溅出的茶水，凉凉道：“想吵就滚出去。”

　　秦立秋瞬间噤声。

　　自二人身上传出的气氛既奇怪又微妙，陆英的目光在珠朵和秦立秋身上来回游移一番，开口问：“你们莫非……”

　　“毫无干系。”珠朵斩钉截铁打断陆英，抬眸盯着他面无表情重复道：“毫，无，干，系。”

　　陆英老实收起嬉皮笑脸，正色道：“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但我还是好奇。”

　　盘腿在桌边坐下，陆英接过珠朵斟好的热茶，好奇的问：“为何他会在你这里？”

　　珠朵轻哼一声，皮笑肉不笑的说：“你问他。”

　　陆英调转目光，冲着秦立秋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老实交代。

　　以二人之间别扭的关系，秦立秋半个字也不想对陆英说，可又不敢继续扒拉珠朵的逆鳞，只得别开脸，小声道：“我又弄坏了珠朵姑娘的琵琶，是来道歉的。”

　　“啥？”陆英没忍住笑出声，幸灾乐祸的说：“你莫不是上辈子被拔了筋做成琵琶弦，这辈子专门毁琵琶报仇来了。”

　　秦立秋嘴角直抽，咬牙道：“是意外！”

　　自那日被陆英坑了一把名贵琵琶，本着钱不能白花的原则，秦立秋时常来找秋水听曲儿，珠朵一开始嫌他烦，总是随便弹弹想把他打发走，后来不忍心老让他白掏银子，便收了私心，开始认认真真的弹。再加上作为赔罪的琵琶价格不菲，看在琵琶的面子上，珠朵也没再继续和他计较。

　　直到昨晚，秦立秋来寻珠朵听曲时恰好遇上了自家堂哥，那堂哥喝多了说话不过脑子，对着他就是好一通冷嘲热讽，气得秦立秋怒发冲冠，扬拳欲打，珠朵不想他在花楼惹事，好心想要拉他回屋，结果他手上没轻重，竟扒拉掉了珠朵怀里的琵琶，价值千两的琵琶自二楼坠落，当场便摔成了两瓣。

　　“这个满嘴喷粪的是秦立湘？”陆英问。

　　秦立秋蹙眉：“粗鄙。”

　　“我是实事求是好么？”陆英白他一眼，嗤道：“你家这几个堂哥，没一个好相与的，眼界高心气儿高，本事却只有丁点儿大，你但凡拿出对我的一半豪横劲儿，也不至于被那种货色指着鼻子骂。”

　　“他们到底是我兄长。”秦立秋攥拳。

　　陆英白眼快要翻到天上：“嘁，我还是你舅舅呢。”

　　“少来这套。”秦立秋坚决不接这个舅舅的茬，哼道：“别以为在雪儿那里讨到了便宜，就可以也在我面前指手画脚。”

　　“我还不稀得指点你呢。”陆英阴阳怪气道：“你哪有你妹妹一半儿招人稀罕。”

　　“果然！”秦立秋猛然攥住陆英衣领，咬牙切齿道：“说，你总招惹我妹妹到底是何居心！”

　　“总？”陆英没听懂：“我就卖了你妹妹一册书，哪里招惹她了？”

　　“骗鬼呢！”秦立秋拎着他用力摇晃，怒道：“她这月瞒着大人外出了好几次，我每回问她，她都说是小舅舅带她逛书铺吃点心！这堰平城里最游手好闲的就是你这个‘舅舅’！”

　　陆英眉头快要拧成圈儿：“我没……”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想到，那日在翠芙蓉的，还有另一位仁兄。

　　看来，是时候让孟荣学会自力更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