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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国之龙脉 ...

  •   秦家虽然早已分家,掰出了四个“秦太爷”,太爷们膝下的子孙们却俱都承袭了长辈的“美德”,心坚决不往一处想,力坚决不往一处使,成日里互相折腾,关进一个院儿不消半时辰就能鸡飞狗跳。

      身为孙辈当中最会念书的一个,秦立秋自幼便深得长辈们赞许,然而赞许不等于被寄予厚望,来自母亲的另一半血统,即是他最初的原罪。

      当年为了牵制献王元守业,皇帝封献王千金元玉珠为锦绣公主,并赐婚给了秦氏长子秦霄墨,旁人俱都羡慕这场男才女貌的金玉良缘,却只有秦家自己知道,皇帝是往秦家塞了一颗烫手山芋,而长子秦霄墨的此生姻缘,则成了老丞相换取政治利益的筹码,他是囚禁金丝雀的牢笼,他的仕途,以及他子嗣的仕途,在元守业倒台之前,都没有半分希望可言。

      那几位堂兄弟想必也是因为知晓此中干系,才将嫉妒之心变为尖酸刻薄的话语,成日里对秦立秋恶言相向。秦立秋自己心里也清楚,每次都会劝自己能忍则忍,然而昨日那位堂兄不仅出言辱他,还连带着辱了他娘亲和妹妹,如何不教他急怒攻心,崩断忍弦大打出手。

      “放心吧,你妹妹虽没与我一块儿,但请她逛书铺、吃点心的也不是坏人,那小丫头招人稀罕得很,有人稀罕她,不是坏事。”

      陆英握住秦立秋手腕,笑得十分无奈:“说不定这位稀罕她的人,也能成为你的贵人。”

      秦立秋愣怔一瞬,马上猜出了那位“贵人”是谁。

      “难说。”他松开陆英前襟,回到桌旁坐下,握着茶盏转了好几圈,才蹙眉道:“孟家同我们秦家素来不太对付,我母亲与端妃干系紧密,孟家却一直与皇后交好,再加上我外祖父……”

      “你这心里不是明镜儿似的么。”陆英单手托腮靠在桌上,挑眉道:“许多话我不方便说透,但你自己其实明白得很,虽说眼前境遇不顺,但绝非毫无转圜之机,此生能否翻身,皆取决于你作何选择。”

      “你莫非在教唆我行剥皮揎草、磨骨扬灰之恶?”秦立秋目光阴翳:“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你脑子怎么就转不灵呢?世间诸事又不是非黑即白,我是劝你圆滑一些,怎么就成劝你做剥皮揎草、磨骨扬灰的恶事了?”陆英气得想笑:“你咋就没想过,或许选择弃暗投明,反而可以护下你母亲呢?”

      他从头至尾没有提及“外祖父”,暗示如此明显,秦立秋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可即便听懂,他也没有选择辩驳。秦家是铁打的皇派,能有如今家世,皆靠当今圣上赏识,自然从头至尾只和皇帝一条心。元守业留不得,一旦开始清算,元玉珠必受牵连,也就是说,秦立秋想要护住母亲,其实只有一个选择:亲手除去自己的外祖父。

      “我自是懂的。”秦立秋整个肩膀都塌陷下来,颓废萎靡垂头丧气,有气无力道:“可懂又如何,你不是我,自然说来容易,又怎知做来有多难。”

      “人生多取舍。”陆英拎起茶盏在他的茶盏上碰了碰,意味深长道:“待你做出正确的选择,随时可以来穆府找舅舅,外甥的忙,舅舅们自然是要帮的。”

      这一次,秦立秋难得没有反驳他口中的“舅舅”。

      “走了?”

      见陆英起身,珠朵眉眼中隐约流露出一丝不舍,没忍住轻轻抬手牵住他衣摆,柔声道:“许久没来,用过饭再走吧。”

      “这次不行,下次吧。”陆英蹲下身,平视着她抱歉的说:“我这次有要事寻秋水,等过几日事情办完,我带把新琵琶来看你。”

      “我……我来赔!”听见他要送琵琶,秦立秋立刻从伤感中抽身,大声抢着说:“是我摔的,自然应该由我赔!”

      陆英一眼就瞧出他的小心思,扬眉好笑的说:“好啊,必须比上一把更贵。”

      秦立秋嘴角轻抽,咬牙道:“自然。”

      在珠朵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离开雅间,陆英避开往来穿梭的姑娘们,轻车熟路行到秋水门口,正要抬手敲门,门便自内拉开,轻纱披帛锁链般拴住他手脚,不待他有所反应,便将他扯进了屋里。

      “你这迎客方式可真别致。”

      陆英宛如被蛛网捕食的蚊子,老老实实挂在半空,低头看着金发蛙眼原形毕露的秋水,无奈的说:“我这次是来送银子的,不是来给你添麻烦的,你能不能对我好一点。”

      “你倒是还敢给我添麻烦。”

      秋水睨他一眼,将他不轻不重的搁回地上,皱眉道:“我最近都闭门不见客,不能让别人看到你来寻我。”

      “为何?”陆英不解,揉了揉疼痛的手腕正想细问,鼻尖忽然嗅到一丝夹杂着妖气的血腥味,登时瞪大双眼,紧张的问:“你受伤了?”

      “鼻子还挺灵。”秋水哼笑一声,撩起后背曳地的金发,露出横亘在蝴蝶骨之间、一大条发黑的伤痕,伤口染了瘴气,皮肉腐坏严重,渗出的鲜血则会化作黑烟,散发出腥邪的恶臭。

      “怎么回事!”

      陆英见之大骇,喉咙梗了好半晌,才勉强找回声音,一脸担忧道:“谁竟能伤你至此?”

      “还能有谁,闻着这腥味儿也该猜到了。”秋水放下头发掩住伤口,咬牙切齿的说:“区区一条臭鱼,竟也敢如此嚣张。”

      “你是说黑翼蠃鱼?”陆英满心不解,诧异的说:“他如今与十皇子元弘景一同行动,处事低调极少现身,怎会和你打起来?”

      “处事越低调,越说明暗地里憋着坏要使,堰平是皇城,有紫微星护佑,气息流动安稳平和,然而自从那蠃鱼出现在堰平,地脉之气的流动便被打乱了。”

      秋水揉了揉疼痛的太阳穴,皱眉道:“前两日城内妖气陡增,不少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嗅到机会,俱都前往春阳湖聚集,我觉出不对,亦前往春阳湖查探,竟意外发现那蠃鱼的秘密,才不得不与他交手。”

      “秘密?”陆英紧张追问:“什么秘密?”

      秋水没有马上回答,她抬眸盯着陆英看了半晌,似在纠结是否开口,陆英却没有久等的耐心,连声催促她快说。

      “这秘密与你和凌臻有大干系,且不是什么好事。”秋水提醒他:“一旦知晓,便再无平静之可能,你当真要听?”

      “我难道是什么难当大任的胆小鼠辈?”陆英浓眉紧锁,加重语气道:“说!”

      见他态度坚决,秋水也终于下定决心,注视着他沉声道:“春阳湖下有阵法,阵法连接青云台、凤凰台、凌霄台这三大皇家祭台,祭台下设有地宫,地宫中分别囚禁有水妖、花仙、以及凡人男女童,数目俱都不少。湖底阵心处有一方销骨池,池中盛着可以炼血肉为瘴气的黑火岩浆,岩浆沸腾后炼仙、妖、人三族命血精气,结合身怀猰貐邪气的凌臻,便可重铸猰貐。不过好在岩浆现在尚未沸腾,我猜是供奉还不够,那臭鱼还在搜罗符合条件的供品。”

      饶是给陆英十个脑袋,陆英也无法想到黑翼蠃鱼竟胆大包天到敢在皇家祭台下行血光邪术,祭台连一国龙脉,每年人界帝王祭天,天帝天后皆会召集中殿众仙接受人间跪拜供奉,并赐予护佑祥瑞,由瑞兽夔牛背驮天宫五谷鼎代为下凡,播撒仙种,寓意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祭台下有邪气,定会与天宫祥瑞相冲,夔牛必然能够察觉异常并禀报天宫,届时天宫武仙出马,就算有百条黑翼蠃鱼也掀不出浪花来。

      “三大祭台连龙脉,是天赐祥瑞流转之地,他在此地设阵,要不了多久便会被天宫发现的。”陆英难以理解:“别说炼气做法,能不能保住性命都成问题。”

      “那你以为他是为了什么才屈尊给凡人皇子当手下的?”

      秋水哼笑一声,凉凉道:“依着东霖皇家祖制,再过两月便是祭天大典,堰平城内却毫无动静,你难道没觉着奇怪么?”

      陆英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今年不似往年,按照往年规矩,礼部、户部等衙门早该在一月前就开始筹备祭天大典事宜,今年却安静如鸡,提也未提,确实奇怪。

      “去年沁川河神水淹江东,顾州又遭遇百年一遇的暴雪天灾,差点掏空国库,钦天监连观数月星象,称东霖国脉紊乱急需休养生息,祭天大典劳民伤财暂不宜办,可将祭坛迁至皇家太庙,由皇帝和朝中重臣行简单祭祀之礼,天神宽仁,必不会计较细枝末节。”

      秋水指尖微动,屋内铜镜化为一汪池水,数圈波纹缓缓漾开,最后露出一张血瞳乌唇,肤色苍白的男子脸庞,正是陆英那日在元弘景画舫上瞧见的阴翳男子。

      “这条黑翼蠃鱼名叫乌娑罗,与天宫金翅蠃鱼大仙本为同巢姐弟,得小西天鹿王偏爱,带回天池饲养,赐名金娑罗。然此鱼生性顽劣,久居佛池仍不得佛心,竟偷饮六道轮回水妄图行捷径脱五行,自然遭神水反噬,非但未能超脱,反倒乱心乱神走火入魔,堕至弱水,归于猰貐麾下,改名乌娑罗。”

      “娑罗……”陆英低喃:“予发今如此,君心可奈何。高谈见明月,为我问娑罗……多好的一个名字,此妖却偏生要污了它。”

      “自作孽不可活,修行之道岂容投机取巧。”秋水挥手散去镜中人,凉凉道:“钦天监那群草包懂个屁的星象,还不都是那位皇子暗中使的手段,若这混账小东西真的龙登九五,堰平三大祭台祭得便不是天,该是千万堰平百姓的骨血了。”

      “即便想夺得皇位,也不至于联手这等丧心病狂之徒啊!”陆英几乎咬碎满嘴银牙,愤然怒道:“这般视百姓性命如草芥的皇帝,东霖不需要!”

      “那便要看你和你大哥的本事了。”秋水伸手在陆英脸上拍了拍,扬眉道:“家族尊荣、国之兴衰,陆英,既然开了口,你就必须扛下来。背后是万丈深渊,你没得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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