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盗挖尸体 ...
-
听到这晦气的话,所有人心中一慌,忍不住看向地上那具尸体。
刚才被许之胜那么一撞,覆盖尸体的干草弄掉了不少,露出了一张青白可怖的死人脸。那张脸约莫五十几岁,蓄着山羊胡,从面相上可以看得出来生前应该是一个和气良善的人,但此时他的脸上浮现一块块的尸斑,看着依旧十分吓人。
围观的路人里有带着孩子的,赶紧捂住自家孩子的眼睛。
“这是我病亡的父亲,许是你认错人了。”少女对小乞丐柔声解释。
小乞丐却恍若未闻,凑近尸体瞧了瞧,在众人嫌弃的目光中依旧不依不饶道:“我记得老张后脖子上长了一颗大痦子。而且五年前的那场饥荒,我差点饿死的时候可是老张的一碗粥把我救活了,救命恩人的长相我应该是不会记错的。就让我看看这到底是不是老张呗。”
少女一听,有些急了,脸上浮现恼怒的红晕,尖声道:“我爹的尸身岂能让你随意查看,这是对死者的大不敬!”
围观的人跟着点头,人家卖身葬父已经够惨了,这小乞丐还来捣乱,说什么尸体前几天就被下葬了,这要是下葬了怎么还能出现在这里?简直是无稽之谈!怕不是这乞丐得了失心疯,见尸体就说认识,跟死人都是熟人。
不过,这么大的热闹不凑白不凑,围观人群围的里三层外三层,都极为好奇的盯着他们。
而许之胜根本懒得听一个破乞丐胡扯,耽误他和美人温存,于是不耐烦冲小乞丐吼道:“人家难不成还能认错爹吗?哪来的乞丐,滚滚滚!”
小厮听自己少爷下令立刻上前赶人。
但没想到这小乞丐看起来瘦瘦小小的样子,却意外的灵活,三下两下躲开他们的三拳五手,走到了尸体的身前。
“哟,你看。”小乞丐也不管晦不晦气,直接伸手将尸体翻了一个面,感叹道:“瞧这痦子,多大!一般人都长不出来这么大个痦子,还真是老张!”
尸体的后脖子处竟真有颗大痦子!
一般情况下,谁也不会吃饱没事干对着个死人多瞧两眼,要不是刚才盖住死人面目的干草无意间被撞掉,露出了死人面目,不然就算把尸体放在路中央都不会有人去好奇一个死人的长相,多他妈晦气。但是好奇害死猫,围观的路人还是忍不住眯眼偷瞧。
这不看还没发现,一看顿时一惊,这死人的后脖子居然真有一个大痦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众人还没从惊骇中缓过神,就看见小乞丐又顺手掰开老张的嘴,看他口中空无一物,又扒开腰间的干草,打量了尸体一眼说:“玉做的腰带,镶金的牙都不见了。”
闻言,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许之胜、许之余都下意识看向卖身葬父的少女。
感受到众人探究的目光,少女楚楚可怜看向小乞丐,委屈道:“这世上有长相相似的人,也肯定会有在同一位置长了痦子的人,我爹的牙早掉光了,哪有什么镶金的牙。”
众人见少女悲恸的模样,再听这话也觉得是这个道理,其中立刻有人替她愤愤不平道:“你个破乞丐在这里搬弄什么是非,人家姑娘一片孝心,竟被你揣测成这种恶毒心思,简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自己心思不干净,怎么能凭白辱没人家姑娘家的名声?”
小乞丐被骂了也不见丝毫窘迫,露出一颗可爱的虎牙笑嘻嘻道:“这位大哥,我只说了这是老张吧?你怎么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你以为我想说什么,说她盗挖他人坟墓,偷走尸体吗?”没想到果然有人着急了,忍不住往套里钻。
那人一噎,不知道自己到底该说是还是不是。
而围观的众人一听到盗挖坟墓、偷人尸体这几个字被直接点破,都有些发懵,实在荒谬,这种事几乎前所未闻。
话说,这盗挖坟墓倒还能理解,就是贪图死人陪葬的好东西,但偷人尸体实在是太过荒谬。围观人皱着眉头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这怎么还会有贼偷尸体。
偷走尸体能做什么?没有任何用处,还徒增一身晦气。
“你……你该不会是想讹我钱吧,不知从哪个地方知道了我爹后脖子长了一颗痦子就来冤枉我,非说这不是我爹。求你行行好,放过我吧,我就是想把我爹好好下葬,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只要你肯放过我?”少女小心翼翼求饶,就好像被对方欺负了一般,怯弱的求他放过自己。
小乞丐笑着摆手:“哟,姑娘,你可别。不是我不放过你,而是你呀,能不能放过死人?”
少女见这乞丐还是不依不饶,有些烦了,在其他人看不见的地方,狠狠瞪了他一眼肯定道:“这就是我爹!现在好不容易遇到好心的许公子愿意出手相助,你又何苦纠缠不休,坏了我爹的后事?小乞丐,不知道你是否也有父母,若你有的话,能不能理解一下我们作为儿女的一片孝心?”
众人一听少女这情深意切的话,顿时心中的天平就有所倾斜,看向小乞丐的眼神透着鄙夷。
有人道:“没爹养没娘教的乞丐能懂什么孝心?姑娘何必对牛弹琴。”
众人心中的秤已经倒向少女,小乞丐被她所谓的孝心所裹挟,当下立场便不妙了起来。有时候复杂的不只是如何找出真相,而是如何让人相信真相。
他只是笑了笑,接着问:“既然姑娘非要说他是你爹,你能否说出你爹是怎么死的?”
少女听见这个问题,迟疑了片刻,似乎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才不情不愿回答道:“我爹是病死的。”
“什么病?”小乞丐又问。
“痨病。”少女说。
“痨病吗?”小乞丐点点头。
痨病难治,底层的老百姓们上了年纪就容易积劳成疾,患这个病非常常见。
小乞丐淡然道:“我要能证明这人不是害痨病死的呢?”
“你......”少女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姑娘,你确定你爹是害痨病死的对吧?”小乞丐不紧不慢的又问了一遍,原本干净平和的眼神里凝出一丝能够看透人心的锐利:“毕竟那可是你爹不是吗?”
小乞丐蹲在一边,他身形瘦削,一头墨发胡乱披散着,却有股说不上从哪能看得出来的闲适从容。
少女被问的一怔,当下便犹豫了起来:“我……也不是很懂我爹的病。”
小乞丐惊讶:“姑娘,你孝顺到愿意为了给你爹下葬卖身葬父,却连你爹得的是什么病都不清楚吗?”
少女赫然,赶紧改口:“我当然知道,只是不太确定,大夫,大夫跟我说我爹是害痨病死的,我们没钱买药,爹的病一拖再拖,后来实在不行了,就没了……”
老百姓们日子不容易,每日起早贪黑挣的钱大多也只能喂饱一家老小,再想别的就真的没有了,所以轻易不敢生病,因为看诊、抓药都要费不少钱。生小病一般拖着,大病直接等死,根本没钱治。而且谁家都有生病的时候,所以在场的众人听到这话都多少有些共鸣,心中对少女难免有恻隐之心。
但小乞丐却油盐不进:“好,既然你说你爹是害痨病死的,那我就替老张证明他没有福气有你这个女儿吧。”
围观众人当下心里都觉得荒谬,不明白这小乞丐到底为什么一直揪着人家姑娘不放,这难道还能真认错爹?
带着这个疑惑,围观众人看的更起劲了。
只见小乞丐走到许之余身边,把他扶了起来,然后扶着他走到了尸体身旁。
小乞丐开口道:“痨病死的人因为长期咳嗽,舌苔容易溃烂,发白,与常人偏红色的舌苔不同。”
众人大概能听懂小乞丐说的话,但这是死人,又不是给活人看病,这小乞丐难道还真敢去碰死人、让他张开嘴给人看诊吗?
不然不就是纸上谈兵吹牛吗?谁不会。
但没想到的是,他们以为小乞丐不敢的时候,就看见小乞丐一把掰开死人的下巴,接着,他借一旁许之余的手,拈出了死人的舌头。
“.......”
许之余茫然了片刻,怔怔的盯着自己手里拈着的东西。
虽然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但是还是可以看得出颜色的区别。这死人的舌苔确实是明显的红色,而不是偏白。
众人大骇。
人群中,刚才那个替少女愤愤不平的人又反驳道:“你......你不过是个破乞丐,又不是大夫,根本不会看病,凭什么信你的?”
这次,小乞丐却不与他声辩,他只是松开手,默默往路旁边一蹲,嘴角带笑的看向人群。悠闲的像是在等什么人出现。
片刻。
人群中慢慢走出一个背着药箱的老人。他走到尸体旁,细细瞧了一眼舌苔的颜色。
“那不是回春堂的卢大夫吗?”人群中有人认出了他。
回春堂的卢大夫今天恰好被人请到府中出诊,回来的路上忽然看见聚着一堆人,动静不小,还有喊打喊杀的声音,医者仁心,忍不住停下来看看有没有人受伤,却没想到竟碰见了如此诡异之事。听那小乞丐的意思,这卖身葬父的姑娘葬的不是自己的父亲。
卢大夫正觉得荒谬,就听见那少女说自己父亲是害痨病死的。作为大夫,他看过的的肺痨患者成百上千,对痨病的症状自然十分熟悉,心中也忍不住好奇,但没想过真要去翻看尸体,因为死者为大,多少有些于礼不合。但他同样没想到的是,那小乞丐却莽的可以,直接抽出了死人的舌头。
这一看,卢大夫就知道这人绝不是害痨病死的。
围观的人群中有不少人去过回春堂看诊、抓药,对卢大夫很熟悉,于是忍不住好奇问道:“卢大夫,这人真是害痨病死的吗?”
“咳,他说的不错,此人确实不是害痨病死的。”
卢大夫答道,但紧接着他就知道这事情可能真如那个小乞丐所讲的那么不简单,简直前所未闻。他想到刚才少女提到,是大夫告诉她她爹是害痨病死的,于是又问:“咳,这位姑娘,不知是哪位大夫给你爹看诊的?”
卢医师干了几十年,跟城中的医师们都比较熟悉,故有此一问。误诊可是大事,吃错药会害死人,因此只有找到那个学医不精的医师,才能尽可能避免其他病患也被误诊。
少女却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围观的人心开始下沉,看向少女的眼神慢慢变了。
“……一定是大夫误诊了,我爹原来不是害痨病死呀,我,我才知道。”少女急忙解释。
小乞丐叹气:“唉,姑娘,你就憋扯了。”
“你要是觉得不公平,我也可以说出老张是怎么死的。而且,我能证明。”
小乞丐说完走到尸体身前,先请卢大夫往后站些,然后自己蹲下按着死人的胸腔往下一压。
只见尸体的嘴里突然喷出来一口水,吓的围观的人赶紧往后一退。
小乞丐唏嘘道:“老张是城南出名的大善人,好善乐施,最后为了救一落河的孩童,溺水而死,尸体被及时捞出,虽然没有被水泡的肿胀,但还是能明显看出皮肤被水泡的发白。”
“姑娘,这根本不是你所谓害痨病死的爹。”小乞丐冷然看着少女。
“这.......”卢大夫不傻,被小乞丐一提醒,立刻就猜到了前因后果,问道:“姑娘,这根本不是你的爹,为何尸身出现在你这里?”
一听这话,全场哗然,所有人一同看向说谎的少女。
小乞丐抬头,明明是一双多情的桃花眼,眼神却锐利的扎人:“你盗挖已下葬的尸身,从城南运至城北,用干草覆盖面容,用于行骗。目的在于骗人钱财,一般是先挑选有钱的冤大头卖身,骗到所谓的丧葬费,然后再与同谋里应外合在人家中行窃。我说的对吗,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