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宴》寒轻

7、第七章

　　“瑛娘，这位是姚峥姚公子！”柳梦白向瑛娘笑了笑，接着又转向姚峥：“姚兄，这位瑛娘姑娘就是这间香铺的老板娘。”
　　“这位公子……”瑛娘看向姚峥的时候脸色微变，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惊讶，声音也有些颤抖：“可是…曾经在哪里见过…..”
　　柳梦白闻言实在没忍住笑出声来，这话似曾相识，若换了自己对姚峥说，姚峥又要调侃他，若是女子该以信物相赠了，只是如今倒真是个女子了，却不知这个人要如何应对？
　　柳梦白一边好整以暇的等着看姚峥如何应对，一边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瑛娘与方秀秀不同不但美貌还年轻，自古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姑娘认错人了。”姚峥听罢只是淡淡的说了句。
　　“是瑛娘晃神了，让公子见笑了。”瑛娘脸上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就掩去了。
　　“两位公子快请坐吧，瑛娘给二位泡茶！”瑛娘笑着请柳梦白姚峥落座，顺手燃了一块香。

　　“我这位朋友就是闻了姑娘的香才慕名而来的！”柳梦白见瑛娘点香便说道。
　　“姚公子闻过？！”瑛娘闻言有些诧异。
　　“与今日的味道不一样。”姚峥道。
　　“哦，这是平日屋里点的熏香，柳公子那的是安神香，所以味道不一样。”瑛娘解释道。
　　“安神香不都是睡前才点吗，姚公子怎么会闻到？”瑛娘看似无意的问起。
　　“那是因为…”柳梦白刚想解释就被姚峥打断了。
　　“在下祖上曾出过医者，对安神香也有几分兴趣，梦白说姑娘的安神香有奇效，在下闻着也感觉十分静心凝神，其中有几味香料闻不出渊源，故而冒昧前来相询，不知姑娘可否不吝告知。”
　　柳梦白第一次见姚峥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不由得呆了一呆。
　　“咳，姚兄，这个想必是瑛娘姑娘的独门秘方。”柳梦白委婉道。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只是没想到姚公子会对香的配方感兴趣。”瑛娘笑了笑，脸色看上去却有些苍白。
　　“瑛娘姑娘不必勉强。”柳梦白悄悄借着桌子遮挡拉了拉姚峥衣袖。
　　姚峥不为所动仍是看着瑛娘。
　　“沉香，檀香各两钱，乳香一钱，丁香，甲香各三钱，女儿香一两，梅花粉三钱，炼制前冷泉浸泡三日，桂花蜜最佳，槐花蜜次之。”瑛娘朱唇轻启，缓缓道出安神香的配方。

　　柳梦白没想到瑛娘真的会说出安神香的配方。
　　“还少一味吧。”姚峥道。
　　“是….虎骨。”瑛娘像是下了好大决心才说出这句话。
　　“虎骨？”柳梦白还是第一次听说在安神香中加虎骨的。
　　“虎乃百兽之王，平素积威甚重，虎牙，虎骨...皆可驱邪。”瑛娘垂眸道：“有的人睡不好是因为身体不适，有些则是因为沾染了邪祟，才会导致梦魇，所以瑛娘就在安神香里加了少许虎骨。”
　　“原来如此！”柳梦白不由得有些佩服：“想不到瑛娘姑娘懂这么多！”
　　“都说岐黄玄黄不分家，不过都是略通皮毛而已。”瑛娘微笑道。
　　“瑛娘姑娘太过谦了，那么，我之前睡不好是因为撞邪了吗？！”柳梦白问道。
　　“那也不是，放虎骨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即便柳公子并非沾染了邪祟，也是无碍的！”瑛娘解释道。

　　“想不到一味香里竟有如此多的讲究，往日我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今日托着姚兄和瑛娘姑娘的福倒是解惑了！”柳梦白笑着冲瑛娘抱了抱拳。
　　“柳公子言重了！”瑛娘颔首还礼。
　　“说起这安神香，柳公子因为前段时间睡不好，瑛娘才调制了安神香给柳公子，所谓对症下药，姚公子若是没有睡眠问题还是不要用的好。”瑛娘看似无心的提醒道。

　　“既是如此，那就不叨扰姑娘了。”姚峥点点头又对柳梦白道：“我们走吧！”
　　“好，那瑛娘姑娘，我们就告辞了！”柳梦白说着起身向瑛娘作揖。
　　“柳公子最近睡眠可还好？”瑛娘也起身相送。
　　“自从用了你的安神香，每日都是好眠，对了，左右也来了，不如再拿两盒好了！”柳梦白想着既然来了就别空手而归了，更何况还冒昧打扰了半日，着实有些不好意思。
　　“家里还有，用完了再来买吧，近日雨水渐多，香料放久了容易生潮。”瑛娘还未来得及说话，姚峥却先开了口，不但开了口，还拉了柳梦白的手。
　　“嗯嗯，好！”柳梦白见姚峥突然语气亲昵，还是当着外人的面，脸上一热，却是不由自主的点头。
　　“瑛娘，那下次我再来买！”柳梦白对瑛娘略带歉意道。
　　“无妨，柳公子的梦魇若是好了，安神香不用也无碍。”瑛娘笑了笑，又看向姚峥似是自言自语道：“姚公子对柳公子真好！”
　　“是啊，姚兄待我很好！”柳梦白听了愣了愣，便笑着应了。

　　他们离开时瑛娘的脸色似乎有些苍白，只送到铺子门口，并未出门。水月坊街道不宽，柳梦白便让刘伯在街口等他。
　　“瑛娘姑娘好像对你….”柳梦白看着姚峥有些犹豫的开了口。
　　“你看错了。”姚峥淡淡道。
　　“瑛娘姑娘如此貌美，你当真不动心？！”柳梦白不知为何说起了这个，心里却有些忐忑。
　　“那你呢？！”姚峥也看向柳梦白。
　　“我什么？！”
　　“你说她美貌，那你又有没有动心。”
　　“我自然没有！”柳梦白坚决道。
　　“那我为何会有？！”姚峥露出一丝笑意，每次他调侃柳梦白的时候都会露出这样的笑容。
　　“我就随便问问。”柳梦白见了姚峥这样笑，总是又生气又心痒。

　　“你昨日又点那个安神香了吗？”姚峥突然问柳梦白。
　　“没有啊。”柳梦白想也没想的答道。
　　“嗯，一会去我那，我有东西给你。”姚峥似乎对柳梦白的回答还算满意。
　　“好啊！什么东西？！”柳梦白见姚峥主动邀他，立刻兴奋起来。
　　“去了就知道了。”姚峥道。
　　“咦，姚兄你看！”柳梦白不知怎的突然回头看向香铺，明明不过才走出去十余步，那间香铺便似乎再也看不清了，那朱漆牌匾上的几个字也仿佛融化进了一片雾气中。
　　柳梦白就这么呆呆的站在原地。
　　“走吧。”姚峥拉了拉他，自己却并未回头。
　　“我想不起来了！”柳梦白突然茫然的看着姚峥：“这间香铺的名字，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明明刚从里面出来，明明刚刚还记得很清楚，柳梦白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没事，看着我！”姚峥的声音低沉又轻缓，让柳梦白慢慢平静下来。
　　“没事，你以后都不需要来这里了！”姚峥握了柳梦白的手，带着他慢慢向外走去。
　　姚峥的手温暖宽厚，让柳梦白觉得踏实，便又握紧了些。

　　柳梦白跟着姚峥走过一间铁匠铺子，不一会，旁边的小胡同里钻出两个身穿粗布衣衫的小孩，一高一矮，从相貌能看出是两兄弟。
　　“哥哥，那两位公子看着出身都挺好的，怎的脑子不大好呢？！”个子矮些的小孩看看柳梦白他们的背影又回头看向巷子深处。
　　“那里都没人住好久了，只有一间破旧房子还挂了好多蛛网，他们去那里做什么呢？！”弟弟说着只觉得身上有些发冷。
　　“管这么多做什么，你记得不要去就好了，走啦！”哥哥说完便拉了弟弟一起回家去了。

　　等柳梦白出了巷子，适才的压抑已一扫而空。
　　“姚兄你饿了吗？我想起来这附近有家包子店特别好吃，去尝尝吗？！”柳梦白提起吃的，便发自内心的开心起来。
　　“那走吧。”姚峥见他这幅样子，笑了笑道。
　　柳梦白说的包子店与水月坊虽然说起来是隔了两条街，但实际距离很近，便也没让刘伯赶车，两人一路逛着过去了。
　　说是间包子店，其实也是酒楼，只不过包子是招牌，因为不在闹市，牡丹宴的热度也过了，哪怕正赶着吃饭的时候人也并不是很多。
　　柳梦白要了个雅间，开始熟练的点菜。
　　“猪肉，牛肉，鸡肉灌汤的各要一笼，再来一笼三鲜虾仁和青菜豆腐的，水晶肴肉，腊肉香肠双拼各一份，再要一罐鱼片粥！”柳梦白点完菜就看见姚峥正看着他笑。
　　“你笑什么，我点的多了吗，还是你不喜欢吃？！”柳梦白哼道。
　　姚峥摇摇头，只有这种时候他才会觉得眼前的柳梦白就是柳梦白，就是单单纯纯干干净净的一个人，与前尘无关，也不该有关。
　　两人吃过午饭都觉得有些饱，便让刘伯赶车在后面跟着，从包子店又一路溜达到定鼎门，此刻正是午时最热的时候，春末夏初这个时节又热又晒，定鼎门街是洛阳主街，除了往来行人少有贩夫走卒，这个时辰大街上更是光秃秃的看不到人影。

　　柳梦白也走的倦了，正准备与姚峥上车回青松园，就见烈日下出现了一道拉长的身影，一个留着山羊胡子，身穿青灰色旧道袍的道士迎面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