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舟. 后勤干员恋爱实录》涯何

26、然后呢

　　“姑且称呼他是剧作家吧。”我躺在病床上，一条腿吊起，一只手打石膏，另外一只手勉勉强强还能端起水杯，剩下的一条腿安安分分裹在被子里，“傀影开始敌我不分，简而言之是我、他和极境把剧作家打了一顿，他把极境打了一顿，然后开始意识不清、疯狂挣扎并且自言自语，这么描述没错吧？对，然后趁着这个时候，我拖过那些剧团准备的摄影机打晕了他，之后的事情都有记录了，那个叫暮落的干员抵达了最高层，成功把我们捡了回去。”
　　一间不大不小的病房里挤着医疗部门、人事部门、工程部门的干员，检查身体的检查身体，记录任务的记录任务，检修武器的扛着我的武器夺门而出，热闹得不像是一间病房。唯有的、与病房搭上关系的只有墙壁的苍白底色，风微微吹起的白色纱窗帘，床头柜上的几个苹果，窗台边摆放的一盆翠绿芦荟，微弱轻柔的晨光粉末飘进这个死气沉沉的地方，透着新生的希望。

　　希望它不要枯萎。
　　这是我刚刚醒过来时，空空荡荡的大脑产生的第一个想法。一条腿和一只手骨折，武器严重损毁，弹尽粮绝，精神错乱、在多重源石技艺影响下损伤严重，甚至可以说是岌岌可危，身体多处扎入源石碎片，几乎是在医疗部门接手的一瞬间，我就被断定会成为感染者，必须要接受长期稳定的治疗并且保持良好心情。

　　但是，毕竟体检报告还没出来嘛。

　　好歹我还有一只手能端起水杯，在人事部门干员的重重追问下假装泰然自若地缓口气，随后将那一天真实的情况轻描淡写一笔带过，目送人事干员半信半疑地带上门离开，最后如释重负、瘫成一个煎饼。
　　而就在我终于松了口气、准备拉着疲惫不堪的精神坠入梦境时，房间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吧。”我放下水杯，克制不住面色的倦怠，“……博士。”

　　青年看起来不慌不忙。在医疗部门的地盘，他少见地脱下了防护服的帽子，虽然面色苍白、没有红晕，但表情灵动，还算有精气神。
　　博士推开病床旁的椅子，捡起床头柜摆放的苹果，一言不发地削起皮。我也没有说话，目光顿顿地落在越来越长的苹果皮上，睫毛颤抖，仿佛被那鲜红的色彩灼伤。最后，他把苹果捏在手里、狠狠咬了一大口，偌大一个房间只余下呼吸与咀嚼的声音。
　　我平静地注视着他。
　　他带起笑容，只说：“最近医疗干员盯我盯得紧呢，既然他们刚刚离开这里，短时间应该不会回来了。在这里吃点东西，你不在意吧？”

　　我定定地看了他很久，叹了口气：“还以为你也是来追问那天情况的，都做好准备敷衍你了，结果居然是来吃东西的吗？想吃就吃吧……反正等我出病房你也没得吃了。”
　　博士挑眉，并没有反驳我的话。
　　不多时，一个苹果便只剩下苹果核。博士扔过垃圾，坐在椅子上翘起腿。他的指尖轻轻敲打床头柜，很有节奏，独属于金属的敲打声在我耳畔回响。

　　……
　　他确实是来问这件事的。
　　可是，博士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吧？

　　我不再看他，定定地望着天花板。
　　“那一天，其实……”

　　剧作家向后踉跄一步，眼圈泛起青色，我揉揉手腕，顿时感到酸痛难忍，身体的负荷接近极限，即使如他所说、我已经对傀影的源石技艺具有抗性，也根本无法支撑多久。我深吸一口气，拿起枪。
　　极境贴着墙壁站起，他没有后退一步，毫不犹豫地在剧作家脸上又补了一拳。他甩甩手，和我对上目光，我心领神会，冲剧作家扣下扳机。
　　就在此时，变故突生……意料之中吧，我也不认为剧团的人会束手就擒。蓝色粘稠的液体刹那间铺满地面，我躲闪不及，双脚都被严严实实地束缚在原地，却并没有因此感到任何不适，再看看身旁的极境，甚至四肢都被捆绑到地面，没由来得有些好笑。
　　剧作家轻笑一声。他说：“去吧血钻，这场戏该落下帷幕了。”

　　……
　　果然，他将主角再次推到了舞台中心。

　　蓝色黏液向舞台中心汇聚，立成一面透明的矮墙。我试图动动脚，仍然一动不动，只好故作冷静地望向矮墙另一侧、从椅子上起身的傀影。鲜红色彩热烈又充满血腥，拔出剑的青年静静矗立在矮墙前，我试图透过那层浅蓝屏障窥看他冷漠的脸。
　　我看到的，却是缩在长桌下、拉过桌布裹在身上的落魄菲林，他的手指干瘪，像寒冬中飘摇的枯槁，捏着一个小小的雕像，斗篷、菲林、短剑，十分眼熟。而那张长桌上，坐着一个披着斗篷的人，长发垂落肩旁，整张脸都藏在斗篷的阴影中，一只血红的眼投出目光、仿佛穿越空间落到我的脸上。他的手边扎着四张花色古怪的扑克牌，漆黑匕首扎入长桌，将扑克牌死死钉在原地。没由来的，我看见斗篷人动动唇，脑海中响起他的声音来：“影子……白英花……那位大人……当他意识到自己的老师都是些草菅人命的暴徒时，那可真是腥风血雨的一夜啊——”
　　“什么？”我下意识发问，而当转瞬即逝的幻影沉入黑夜时、傀影的长剑已经贴近我的脸庞，我抬起手，用狙击枪架住他压下的剑身。
　　雪亮的长剑倒映出我的脸，就连眼底的愤怒都格外分明。
　　“*龙门粗口*！你*龙门粗口*清醒一点，该死的蓝色鼻涕虫！”我脱口而出。
　　而和我的叫骂声同时响起的，还有一阵轻巧的推门声。
　　最先闯入舞台的，是一面漆黑的盾牌。

　　……
　　“所以，博士，真实情况就是这样。我猜傀影和极境根本还没醒，毕竟那天感觉傀影脑袋上得挂一个巨大的灯泡，极境绑得像个变异毛毛虫，否则你们也不会重三遍四地来问我了……你会把这些事情加密的，对吗？”我望向他，期待他给出肯定的答复。
　　青年沉默着听完我最后一句话，目光一转，眼底泛起星星点点的包容与宽慰：“那么，你还有想说的吗？”

　　我闭上眼睛，无情地吐出一句：“睡了，快滚。”
　　在再次沉入漆黑梦境前，我似乎隐隐约约听见博士的轻笑……和一句安慰一般的答复：“嗯，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