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枯荣.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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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傀影静静退出房间。
然而现在并不是陷入思绪的最佳时机。
我将空白遗书折叠，塞给傀影——我身上已经没有合适的地方方便携带物品了，随后便抬手敲了敲门旁似乎可以暴力打开的墙。我们或许并非无路可退……可这座古堡的秘密渐渐呈现在我眼前时，我不禁惶恐不安，不禁忐忑不解，也不禁愤怒，愤怒于剧团草菅人命，愤怒于他们妄图将他人人生变作一出荒唐戏剧，愤怒于、我的友人也遭其毒手，以至于直到现在，哪怕身边人没有表现出威胁，哪怕他始终对我十分亲昵，我也不敢在心里真正地放下警惕。
“打开吧。”他说。
低沉的嗓音浸着疲惫，不知何时提起的穿透力直击我心，像深夜里徘徊不肯去的幽灵，一时之间让我冷得指尖颤抖。我想回头去看他是什么样的表情，身体却僵在原地，乖乖地不做动作。
“力量不是我的强项，”我说，“这面墙我打不破的。”我在说谎，却不知道他信还是不信。此时此刻的我并不关心墙后是刀山还是火海，身后人忽轻忽重的气息害得我克制不住身体的紧张，手中没有武器、如果他忽然陷入剧团的阴影中，我或许只能引颈受戮吧？因此，墙后究竟有什么，我反倒不是很关心了，横竖总是要走到那一步的，无所谓时间长短。相反，傀影似乎成为了我近在眼前的威胁。
……
即使傀影此时正漫不经心地捏着我的手，目光低低地落在我的指尖骨节，仿佛皮肤纹了什么瑰丽花纹、值得他细细地瞧来瞧去。而他另一只手没闲着，轻轻搭在我的肩膀上，却也没有多余动作……这下子，我也不好说现在的傀影到底能不能说得上平静和克制。
至少十分不同寻常吧？总觉得如果是本来的傀影，不会在这个时候触碰我的手。
“那就我来吧。”他说。
他松开我的手，向前走了一步，抬起腿，踹开这面墙。脆弱的砖石落地，掀起一片飞沙碎尘，我抬起手挡了一下，却因眼前的怪物瞪大双眼、下意识摸向身侧的武器……摸了个空。
这面墙打通后径直通向幕布后的舞台。
巨大的乌萨斯玩偶正瘫坐在舞台中央，灰白的大脸上挂着“泪水”、悲伤的气味把我熏得呛了两口气，背后一把巨大的锁，锁链纤长，绑住它的双手。
……它在动。
纤长锁链对它的束缚力只能说是聊胜于无，巨大的布偶手臂抬起又砸下，地动山摇，扑面而来的灰尘与风害得幕布飘飞而去——幕布忽的掀开，台下漆黑一片，台上灯光明明灭灭，主演就位，剧组尚且缺席。说不上来缘由的，我微微松了口气。
手心已经渗出密密的汗水。我想起我的从前，茫然穿越，颠沛流离，终于站稳脚跟，遍走诸国游学，如今为一个在记忆中已然模糊的身影铤而走险，当傀影的面具落下时，我忍不住颤抖，却又斩断自己的退路……为什么？
乌萨斯布偶的手臂向我砸下，我闪躲不及，在地上翻滚一圈，伴着涌动的灰尘重重摔下舞台，脸颊贴着落到地上的红幕布之上。我昏昏沉沉地半撑起身体，尚未聚焦的视线一片模糊，鲜血顺着额头往下滑落，似乎流到了我的耳旁，带着腥味的打斗声忽近忽远。
飞沙，碎木，布屑，尽数落下。我抓住眼前的红幕布，慢慢爬起身，等待身体的恢复、心里一片焦急。当我刚刚恢复了视野的清明，幕布上由猫爪撕开的细小裂痕便映入眼帘……在来到这里以前，我应该也见过类似的痕迹——是克里斯汀女士。我曾听人事部的干员提起过，傀影身边有一只黑色双尾猫，眼睛像蓝宝石一样生辉，“如夜一般深邃迷人”。
这或许就是那位聪慧的女士留下的印记。
我垂下眼睑，静静思索着这细小抓痕指向的意义，随后，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从台前走向另一边。
我和傀影是打破易碎的墙壁、以不正规的手段强行闯入剧团准备的舞台，台下一片漆黑，但他们不会缺少观众。我想起刚刚走入古堡的那一刻，我戒备地观察环境，曾发现哪怕在大厅也能将舞台情况尽收眼底……一旦出现被敌人击飞过远的情况，就有可能掉下高楼、在飞速后退的圆形旋转楼梯间粉身碎骨吗？可这样一看，他们也确实不缺少观众了。而剧团也会准备两个正规的通道供演员上下，负责音乐的工作人员、应该往往处在最高处。
虽然舞台尚且漆黑，但凭借以往对剧院的了解，我做出了一定的猜测，并扶着舞台的边缘向另一侧演员的通道前进。傀影和乌萨斯玩偶打得很焦灼，倒不如说，他没办法很快找到玩偶的弱点才导致僵持不下——再快一点，我必须、再快一点。我跑起来，踩到坠地的红幕布时“咚”地一声摔倒在地……但我碰到门了，于是我又爬起来，耳朵贴在门上，听着门外的声响。
……
急促的脚步声。
悠闲的细小响动。
金属碰撞的声音。
熟悉的、呼吸声。
于是我拉开了门，最先进入我目光的，是一缕鲜红的发。
“来得挺快的。”我说。
极境把枪放到我手上，克里斯汀女士坐在他脚边、静静地舔爪子。总是十分乐观的先锋这次也不负众望地开始贫嘴：“那要不要夸夸我这个大帅哥，我可是很机灵地拿上你的枪就跑来了。”
我沉默一秒钟，随后笑起来：“要是活着回去了，我陪你去听摇滚音乐会。”
他的眉眼生动，拔出短剑的手有力，迈上前的步伐毫不迟疑。
“好啊，先找个好地方出手吧。至于其他重要的信息，我会用源石技艺告诉你。”
好。
我轻轻回答。
我想起很久以前，我们刚刚相遇那时候，极境也是如此眉眼生动，他告诉我：“既然不打算退缩，不如想想自己能做什么。”
……我能做的。
这里并没有适合的高处和掩体。
唔、无所谓。
极境是个好先锋，和狙击干员关系很好的先锋。只要知道他在场，下手都会干脆利落很多。我最后选择了幕布后，再次费力地爬上舞台的角落，为了节省体力、也为了自己稍微舒服一点，我屈起一条腿、靠在身后的墙壁上。
外面响起了宝石落地的声音——我在瞄准镜后探出头，发现是以前看到过的翠绿源石锭。怎么会有人力大砖飞到把源石锭从楼下扔到舞台上来，不害怕误伤演员吗？但基于这本身就是场荒唐的戏剧，我立刻抛弃脑子里的想法，回到了准备开枪的状态。
这次的敌人很特殊。
是个巨大的乌萨斯玩偶。它没有人的弱点，我们自然也很难寻觅战斗的转折点。难道要一直这样处于劣势吗？人的体力可是有极限的啊。
作者有话说第24章 枯荣.0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