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昭升》朝朝暮雨

6、他要结婚了？

　　四月，学校里的玉兰开了。

　　远远望去，一树雪白，顾昭昭刚走进学校，徐宁就跟上来，给她带了山药粥，盖子揭开，腾腾热气飘上来。顾昭昭有些动容，不过是因为昨天在办公室随口跟孟老师说了一句胃不舒服，他就巴巴地煲了粥，不知是起了多早。

　　顾昭昭想拒绝，可余光瞥见不远处的沈月升，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思，她接下了徐宁的粥，露出甜甜的笑，说了声谢谢。这一切刚好被沈月升尽收眼底。

　　他朝他们笑笑:“早啊，顾老师、徐老师。”

　　“早，沈老师。”徐宁乖巧地回应。

　　她想从沈月升的眼神里捕捉到某些不悦，却只有一片清澈。

　　顾昭昭看着他的背影，手里提着沉甸甸的布袋，忽然觉得他头顶的一树玉兰都失去了光彩。

　　中午，大家都去食堂吃饭，沈月升不去，说是从家里带了粥。

　　顾昭昭没多想，只觉得好像一切都在朝着她不希望的方向发展，隐隐之中，她有些难以言明的惆怅。

　　昨天晚饭时，外公旁敲侧击地问起她对以后的打算，除了外公之外，她也没别的亲人了，以后就留在北方，嫁个北方人。

　　她吃着饭，支支吾吾的，脑海里只冒出沈月升的脸来。但她知道，外公一定不会同意，她和沈月升差着辈儿。夏天来临，顾昭昭新做了几条裙子，趁着放学的时间和孟老师在一起闲聊，孟老师已经怀孕，圆润了不少。“知道吗”孟老师忽然话锋一转，问她:“沈老师要结婚了。”一句话让顾昭昭愣住，像是世间所有的水都在她心里结了冰，然后砰的一声，冰碎了，扎得她生疼。

　　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孟老师凑到她的耳边，小声地八卦:“听说是个脚有残疾的姑娘，还嫁过一次人，唉，真是可惜了，沈老师这么好的男人。”

　　顾昭昭不说话，只觉得血液像要倒流似的，后面也没听清孟老师说了什么，行尸走肉似的回到办公桌前，望着对面沈月升整齐的桌面发呆。

　　窗外的夏风入窗来，她一下子就落了泪，却一点也不敢发出声来。她捧着脸假装看窗外，眼泪顷刻间就打湿了袖子。

　　徐宁骑着新买的自行车，在楼下对着窗口大喊。“昭昭，快下来，我送你回家。”

　　一周后，沈月升在办公室里发请柬。

　　大红色的请帖，是他的字迹，顾昭昭看了一眼，就不想再打开，徐宁和孟老师、校长都笑着说着祝福的话。向她假装忙着备课，不去看沈月升。

　　结婚的日子是在秋天。暑假时，学校里有两个去北京进修的名额，本来校长定的是沈月升跟顾昭昭，可最终是她跟徐宁去了。

　　大概是沈月升忙着结婚的事，整个假期，都没有他的消息，在电话里跟外公打听，外公只说他没来过。

　　顾昭昭站在故宫前，望着繁花似锦的北京城，热闹喧嚣的街上，小贩们忙得热火朝天，徐宁在一个个摊前排队。一会儿，他带回来冰糖葫芦和用纸包的驴打滚儿。“这个你今天吃，明天还有，对了，还有这个驴打滚儿，带回去给你外公尝尝....徐宁一脸认真地说着，透着青春的气息。

　　顾昭昭知道，他对她是真的好。

　　从北京回去的火车上，徐宁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跟她告白，还没说完，她就答应了。话音刚落，徐宁激动地握住了她的手。

　　回去之后，徐宁跟她一起去看外公，她什么也没说，外公就明白了，在徐宁走后，外公说，这个小伙子不错。那个年代，一切都很含蓄。

　　顾昭昭知道，这辈子大概也只能如此了，只是，她做不到跟沈月升同处一个办公室。她决定辞职，去做自己真正喜欢的事情。

　　她赶在开学前打了辞职申请，校长挽留很久，她去意已决。她收拾自己桌子的时候，一直看着沈月升的桌面，趁着没人，她在他的座位坐下，抚摸他的桌子、书本、钢笔和墨水瓶，眼泪无声无息地砸下来。

　　再见了，沈月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