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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初见 ...

  •   下午醒来时我才发现,从昨天半夜回家到现在,我既没换衣服也没洗脸,整个人看起来异常憔悴,活像个女鬼。我急忙跑进浴室卸妆、洗澡,就像我的主治医生George说的那样:“无论生活怎样折磨你,你都要善待自己。”对现在的我而言,就是即使我被林逸甩了,我也要好好生活,绝对不能拿他的错误虐待我自己。
      洗完澡,我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浴室里充满了沐浴后的湿热气息,镜子表面氤氲着一层雾气。我用浴巾轻轻擦了擦镜子,我的脸便清晰的映在了上面。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不禁想起了和林逸初次见面的情形。
      那天的天气阴沉、闷热,和我当时焦躁不安的心情非常相似。我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不停地向车窗外张望。我之所以这样,并不是因为沿途的风景有多吸引人,而是因为我不想让正在开车的琴姨知道,她眼角和嘴角的淤青很吓人。
      琴姨是我们家的保姆,我记得她第一天来我家时,我已经三岁了。她虽然长得算不上漂亮,但也不难看。她脾气好,家务活干得也很好。我们全家人都对她很满意,甚至把她当成了家人。可不知为什么,她这么好一个人,却总是遇人不淑。
      她的第一个男朋友是我们家当时住的小区里的保安,别看他只是个保安,可人长得特别帅:白白净净、浓眉大眼。要是不穿保安服,根本没人相信他只是个保安。可后来,这个帅保安被一个夜店妈妈桑包养了。两人刚分手时,邻居们家的保姆们都劝她不要难过。她虽然不哭不闹,可整天望着窗外长吁短叹。后来,她想通了。谁的初恋都缺乏经验,失恋是在所难免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遍地都是芳草,不愁找不到对象。
      没多久,琴姨又找了一个卖茶叶的。这人似乎很有学问,说话、走路都斯文得体、轻声轻气。那人来我家看过琴姨两次,每次来他都穿着笔挺的黑西服,系着土气的红领带,穿着一双不合脚的黑皮鞋,还总是一副老学究的作派。他喜欢一坐到我们家客厅沙发上就用他那两条细狼腿翘二郎腿,然后吩咐琴姨:“给我烧点儿热水,我给你泡茶。”琴姨立刻烧了一壶开水,这男人便借着泡茶的功夫跟琴姨聊个没完没了。泡好的茶,他一口不喝,也不让琴姨喝,就放在桌子上。等我爸妈回来了,他立刻奴颜媚骨的上前推销他的茶叶。半年后,这个卖茶叶的生意人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同样消失的还有琴姨给他投资入股茶叶生意的钱。
      接下来的几年里,琴姨先后换了好几个男朋友:有快递员、拉面师傅、动物饲养员、保洁员、消防员、保险销售员、房屋经纪人,可每一段感情无一例外,都无疾而终。我妈出事之前,总是替她着急;出事之后,便只剩她一个人干着急了。
      琴姨有个同乡在我妈出事后,总劝琴姨好好把握机会,多跟我爸走近些。就在这时,琴姨竟突然宣布她有男朋友了。不过,她的男朋友不是我爸,而是另有其人。
      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那个男人,也是在我家客厅。那个时候,我已经念初二了。他光着膀子,只穿一条牛仔裤,却一直喊热。他长得特别像香港电影《古惑仔》中的□□老二,就是那种“他当老二,没人敢当老大”的人物。他不俗的外表,加上邪恶狂的气质,让人望而生畏。他桀骜不驯,仿佛与全世界为敌。
      当他与我四目相对时,我意外的发现,他眼神中竟有些许怜惜和柔情。尽管如此,但那也只是短暂的一瞬,稍纵即逝。
      “你是谁?”我开口问道。
      “你哥哥。”说完,他把手里的烟嘴送进嘴里,狠狠吸了一大口,然后又把烟嘴从嘴里抽出来,扬起下巴朝天空缓缓吐了一口白烟。
      “别带坏小孩子,顾潇可是个好学生。”琴姨一边在厨房做饭,一边提醒那个男人。
      “哼哼!”那男人从鼻孔里发出了似笑非笑的声音,然后生硬的用他不太擅长的优雅语气对我说,“我叫‘江湖’,大江的江,湖泊的湖。”
      “江湖?”我似信非信的问,“这是你的绰号吧?”
      江湖却说:“我就是江湖,江湖就是我。”
      这时,我爸回来了。
      不知为什么,我爸一出现,江湖在我眼里就不再是个叱咤风云的人物了,而是个夹在我爸和琴姨中间的男小三。
      我就是这么认为的,江湖大概跟我想到一块去了。他拿起自己的衣服,一句话没说就走了。
      因为琴姨的缘故,江湖跟我们家常来常往。一来二去,我爸就跟江湖称兄道弟起来。他们把彼此视为知己,总是捶胸顿足的感叹相见恨晚,很快就成了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其实,我爸并不擅长做生意,总是赚的少赔的多。我记得那几年,债主经常上门讨债,还逼我爸用我们家的房子抵债。我爸总是刚送走一个债主,又迎来另一个债主。我们家的大门都快被债主踏破了。自从跟江湖合作,我爸在生意场上突然峰回路转。不仅赚钱又多又快,而且还让原本面临破产的家渐渐有了生机。
      可就在这个时候,我爸突然要跟江湖散伙。江湖特别意外,而我更意外。因为一直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琴姨突然站在我爸这边,还苦口婆心的劝说江湖不要再继续干下去了。
      “发财哪有半途而废的?我们不能轻易放弃,除非我们已经把下辈子的钱都赚到手了。”江湖的话似乎很有道理。
      我爸说:“不是轻易放弃,是不能再做了!”
      “是啊,江湖”,琴姨愁眉不展的劝说,“我们要那么多钱干嘛?我跟着你,就算穷一辈子也不怕!”
      江湖不耐烦的把琴姨推到一边:“你就是穷人的命,活该你穷一辈子!”随后又对我爸说:“顾大哥,你别忘了,你还有四百多万的债没还呢。”
      我爸是铁了心了:“我的债,不用你操心,我自己会想办法的。”
      当时,我刚走进家门,对他们的谈话只是一知半解。当他们看到我时,立刻全都不说话了。
      缓了一会儿,江湖走到门口,又转身说:“顾大哥,你可想好了,这是千载难逢的发财机会。你要是现在不做,那可就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了。”
      我爸和琴姨都不说话,最后,江湖生气的夺门而出。
      这件事之后,江湖有好一阵没来过我家。后来,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悄悄跟琴姨和好后,又重新成了我们家的常客。他没有再提上次让大家不欢而散的事,而是每次来都给我爸带包烟。
      我爸平时很自律,几乎不抽烟,只是在必要的时候陪客户应酬一下。可自从他抽了江湖送来的第一包烟后,他变得越来越爱抽烟。刚开始,他说自己是借烟消愁。可后来,他烟不离手,一天不抽烟就浑身不自在。
      有一天我回到家,刚坐到客厅沙发上休息,我爸就从楼上跑下来四处找烟。
      “这是哪儿来的?”我爸一看见烟就两眼放光,扑了过来。
      那盒我刚从提包里拿出来随手放在茶几上的烟是我在外面给自己买的,但我是绝对不会承认的,我可不想让我爸跟我发飙:“嗯?有烟吗?在哪儿?”
      “给我!”我爸关注的重点显然跟我不同,他从烟盒里取出一根香烟,用打火机点燃,迫不及待的抽起烟来。可没过多久,他竟面容扭曲、痛不欲生的说:“这个不对!不是我要的!”
      琴姨小心翼翼的把我拉到她身边:“这烟是从哪儿来的?”
      我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不知道,是我爸买的吧。我刚才一进来,就看见茶几上有烟了。”
      “慧琴,你赶快打电话让江湖送包烟来!”我爸半命令半哀求的说完话,就颓废的躺在沙发上,不吭声了。
      琴姨和我都有种不祥的预感,但琴姨还是打电话把江湖叫了过来。我爸抽了江湖送来的烟,立刻神清气爽,好像刚才那个形容枯槁的人不是他。以前是我爸想离开江湖,现在却成了我爸离不开江湖了。看来,江湖送来的烟真的有问题。
      “顾潇,你干嘛老抱着那台摄像机?”琴姨一边开车一边没话找话,“你不会是想用它把你妈妈录下来吧?”
      录我妈?这台摄像机是我买来专门录你和江湖的。你和江湖那么好,好得就差一张结婚证了,为什么还要缠着我爸不放?我爸现在那么可怜,全都是拜你们这对狗男女所赐!昨天晚上我躲在楼上,用我的眼睛和耳朵,还有这台高清摄像机,共同见证了他们三个剪不断、理还乱的激烈争吵和肢体冲突。我爸不怪琴姨交友不慎,只恨江湖让自己误入歧途。琴姨不怨江湖执迷不悟,只叹自己命薄,却仍盼望江湖改邪归正。江湖痛恨所有人的不识时务,更恨自己遇不到志同道合的真朋友。当我看到琴姨多次劝阻江湖无果却被江湖推到墙上时,我没有喊叫,而是用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发出任何不该发出的声响暴露了自己。当我看到我爸扶起琴姨,冲向江湖,朝江湖的脸狠狠打了一拳时,我知道我爸心里是有琴姨的。可江湖哪是个容得下别人朝自己挥拳头的人,就在他挥起拳头的一瞬间,琴姨突然推开我爸,替我爸领受了这一记反击。她眼角和嘴角上的淤青,就是这一推一挥的结果。等他们都闹够了、吵烦了、打累了,便安静了下来。
      良久,江湖看着我爸和琴姨:“顾大哥,你口口声声说是我对不起你。那你跟慧琴是怎么回事?”
      我爸说:“江湖,这是两码事,你不要什么都往一块儿扯!”
      琴姨说:“江湖,从今天起,我们正式分手!以后,你不要再来找我,我也绝不会去找你的!”
      “哼!跟我分手?行,我同意。”江湖故作轻松的走到门口,“我看你们能撑多久,今天这事,也不是第一次了。我敢打赌,不出一个礼拜,你们肯定会打电话给我。”
      “嘭!”门被江湖出去时大力的摔上了,整个房子安静得吓人,我甚至能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
      他们都以为我在补习班上课,其实我假装早早出门上课,实际上却悄悄从侧门上楼梯躲在楼上。等他们吵完架,我又悄悄从侧门下楼,假装刚从补习班上完课,从正门回了家。
      早上出发前,我把视频放给我爸看。我爸看完视频,悔不当初的对我说:“顾潇,是爸爸错了。”听到这句话,我心里别提有多难过了。
      我爸当即向我保证,只要我耐心等上半年,他一定会把曾经那个自尊自立自强的自己找回来。他还说,他一定会东山再起,到那时候他就送我去美国留学。当时,我爸的眼睛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不管怎样,他都是我爸,我不相信他相信谁。就算他骗我,我也愿意相信他。就这样,我把摄像机里的存储卡交给了他。
      “那里不能录像的。”琴姨说道。
      我真搞不懂,你刘慧琴明明是个如假包换的罪人,为什么在我面前,总装成一个无辜的好人。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你的,就是这一点。
      “顾潇,你怎么不说话呢?”琴姨继续问我。
      “你专心开你的车吧,我不想和你说话。”我想不出该说些什么,但我知道我特别想让琴姨闭嘴。
      我爸跟琴姨背着江湖,把我的学籍从D市转到了W市,说是只要我在W市安心的等上半年,他们就会接我回D市,然后送我出国留学。作为答应他们来W市读书的条件,我要求和我妈见上一面。
      接见室的小铁门被打开了,我以为我很快就要见到我妈妈了。可是没想到,这道铁门只是用来隔离外界的第一道门。接下来,一道门接着另一道门,每一道门都深深加重高墙上铁丝电瓦带给我的威严感和恐惧感。四周安静得除了我的心跳,我什么也听不见。这种感觉,就像我自己进了监狱。没错,这里不是我妈妈的家,也不是我妈妈的办公室,而是监狱。我妈妈不是在监狱里工作的警察,而是服刑的犯人。
      来到等候室,看到那些风尘仆仆赶来的家属们,不为别的,只为看看被关在里面的亲人,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酸楚。谁来这里,不是为了看亲人呢。只要是来了的,就肯定是真想来。而那些不想来的,是绝对不会来的。这是我第一次来这里。我妈跟警察走的那天早上,我跟她说我想吃她亲手做的馄饨,说完我就上学去了。当我放学回到家,满心期待餐桌上会有一碗热气腾腾、鲜香十足的馄饨等着我。可是,餐桌上没有馄饨,而我再也没有见过我妈。那天早上我临出门时跟她说的那句“再见”,是我目前为止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我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非要来,可能是看到我爸现在的样子,觉得我爸马上就要步我妈的后尘了,等外面只剩下我一个人的时候,恐怕我也快了。
      “大姐!”琴姨一看见我妈就把我拉到我妈对面,“这是顾潇,她说要来看你,我就把她带来了!顾潇,这是妈妈,快喊‘妈妈’。”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与我妈面对面却被一面透明玻璃隔在中间,我妈瘦了,黑了,也老了。她身上穿的那件毫无个性、压抑得让人窒息的囚服,很难让我相信她曾经是D市最大零售集团董事长、D市最具影响力女企业家、D市十佳青年。
      “咱家小霞考上大学了,我这次是特地带她来告诉你的。”隔壁窗口的老太太拉着身旁站着的女孩对里面的亲人报喜。
      “真的!”里面那位跟我妈穿一样衣服的中年女人竟喜极而泣,转身对我妈说,“3845,我女儿考上大学了!”
      天呐!她女儿考上大学了?我···
      我妈看了看隔壁狱友对面站着的女孩,点头说:“长得挺漂亮,多大了?”
      狱友笑着说:“十七,明年年初就十八了!”
      这世界上最要命的事,莫过于隔壁邻居家的孩子不仅比我优秀,而且还比我年轻!我已经十八岁了,年底就该十九了。
      “祝贺你,3897!”我妈礼貌的祝贺了狱友,“你该请客吃糖了。”
      “一定!一定!”3897连连点头。
      哎呀!接下来,我妈是不是该问我在哪所大学念书?学的是什么专业?不,我不能告诉她,我读了两次高一。从去年退学到现在,我已经赋闲在家一整年了,而后天开学,我还要在新学校里再读一次高一。
      “妈妈,你什么时候回家?”我灵机一动,脱口而出这么一句杰作。话刚出口,我就后悔了。我妈被判了十年,她走那年我十二岁,如果她在里面表现良好能够提前出狱,那么她很可能会在我二十岁或二十一岁出来。以我现在的情况,等她出来了,我连高中都还没毕业,哪有什么上大学的影子。
      “长大就好。”不知道我妈是否看出了我的心思,也不知道琴姨和我爸来看她的时候是否把我的情况都告诉了她,她这句话似乎是在安慰我,让我如释重负。
      我觉得我妈一定是被冤枉的,她绝对不是坏人。记得我小时候,她不管多忙,都会等我洗完澡给我掏耳朵;每星期她都会亲自给我剪指甲;逢年过节,她总会给我买漂亮衣服、鞋子、帽子、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她跟别人的妈妈一样,也喜欢给自己的孩子讲故事;琴姨说不管她回家多晚,都会悄悄来我房间看看早已熟睡的我,然后再悄悄回书房忙工作。她曾经陪我坐飞机去香港看周杰伦演唱会,也曾经带我到世界各地度假,还曾经说要送我出国留学,让我继承她的事业,把我培养成她的骄傲。可现在···
      从监狱出来,我和琴姨坐进了轿车。
      琴姨拍拍我的肩膀:“想哭就哭出来吧。”
      “我不想哭”,我把脸转向车窗外,看着后视镜里的自己,对琴姨说,“开车吧。”
      “哎!”琴姨带上墨镜,自以为遮住了脸上的伤口,可淤青还是触目惊心。随后,她启动车子,把车子开走了。
      其实,我妈蹲监狱这事,对我影响挺大的。我曾经因为她的成功,是老师、同学口中的优秀生。而现在因为她的锒铛入狱,我成了让老师、同学皱眉绕路躲着走的劣等生。我曾经有个特别要好的朋友,不论干什么,我们俩总是形影不离。可她从知道我妈出事后,便开始对我冷嘲热讽,然后是大呼小叫,再然后就是爱理不理甚至视而不见。她正式向我宣布要跟我一刀两断的时候说过一句话:“你现在变得这么穷,还有什么资格做我朋友?”
      每次回想起这句扎心的话,我都深刻的体会到,我其实根本没有朋友。如果有的话,她现在应该还会在我身边。
      琴姨把车子停在一幢旧式居民楼下:“到了,就是这儿。”
      虽然我已经做好了一个人在W市吃苦的准备,但我没想到我即将入住的地方居然这么破旧不堪。环顾四周,楼下一点儿绿化都没有,除了我们家开来的这辆轿车,没有第二辆汽车,只有停放在自行车棚里黑压压一大片的廉价自行车。
      我下了车,就在这时,一个身穿运动服、年纪与我相仿的男生骑着自行车从我身边经过。我没有抬头看那男生的脸,但稍稍侧了一下身体给他让路。
      过了一会儿,当我发现他停在我身后不走时,我回头问:“怎么回事啊?”
      那男生没说话,腼腆的把自行车骑进车棚,然后匆匆上楼了。
      “喂!”琴姨毕竟没有结婚,看见年纪小的男生,不免春心荡漾的花痴一番。随后,她跑到我面前,推了我一把:“你们俩认识啊?”
      “嗯?什么啊?”当时,我还真没搞懂琴姨到底在说什么。
      “刚刚从你身边骑车经过的男孩啊!你们是同学吗?我看见他经过你的时候,看了你好半天呢。”琴姨说完立刻摇头,“哎呀,不对!你不可能跟这里的孩子是同学。”
      我们没有再讨论那个男生,而是一起把行李搬到琴姨跟我爸提前给我租好的房子里。这是一套两居室,在第四层,楼上还有两层。我第一次看到六层的楼房,居然没有电梯。房子虽然很整洁,但无论是天花板、墙壁,还是卧室、客厅、厨房、卫生间,都透着一股寒酸的味道。
      我抗议道:“你们就给我找这么个破地方?”
      “外面自然不能跟家里比,不过这房子房东前年刚装修过,房间全部朝阳,你住着应该不会太辛苦。”琴姨解释说,“其实这里已经很不错了,你一个人住两居室的大房子,好多人做梦都梦不来呢!”
      “不错个鬼啊!要住你住!反正我不住!”我随手把一只行李箱往外一扔,只听“咣当!”一声,好像什么东西碎了。
      隔壁邻居打开家门,跑了出来:“谁把我们家酸菜缸砸碎了?”
      酸菜缸?什么是酸菜缸?我没出声,悄悄看了看那只刚刚被我扔出去的行李箱,它正委屈的躺在一个碎掉的瓦罐上面。
      “是你用行李箱把我们家酸菜缸砸碎的吧?”那人提着我的行李箱走进我的两居室,就像警察拿着证物在法庭上指证被告有罪一样,“你这箱子又硬又沉,是什么做的?”
      我没正眼瞧那人一眼,但我发现他身上穿的运动服跟刚才在楼下骑车的男生身上穿的一模一样:“你管得着嘛。你怎么不问问,你的酸菜缸是什么做的,连个小小行李箱都能把他压骨折。”
      “哎,是你呀,小帅哥!”琴姨又花痴起来,真要命,“刚才咱们在楼下见过,你忘啦?”
      那人把行李箱放到我脚边,目不转睛的盯着我:“没忘。”
      我不喜欢别人老这么盯着我看,便说:“你别想敲诈我,我是不会赔偿你那个破瓦罐钱的。它怎么那么容易就碎了?我的行李箱又不是石头,它肯定早就碎了!”
      琴姨却说:“一会儿我去市场买一个新的给你。”
      那人“嗯”了一声:“我们家的酸菜缸的确早就碎了,今天早上我刚用胶水把它粘好。你们一来,它又碎了。但我没打算敲诈你们,你们也不用给我们买新的,我奶奶昨天就让我二叔去买新的了。”
      我说:“既然这样,那你就别在我家站着了,赶紧回家去吧。”
      那人又“嗯”了一声,却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我实在是不耐烦了,冲他大喊:“你还站在这儿干什么?你有病啊?老看什么看?”
      他仍然看我,对我的愤怒无动于衷。
      “你是谁啊?”我真想一拳打死他。
      “我是林逸。”他向我凑近些,“你是谁?”
      我的天呐!他居然把他的名字告诉我了。我刚才的意思是,你以为你是谁啊,凭什么看我。他却理解成我向他问他的名字,真要命。
      “她是顾潇,我们家的大小姐。”琴姨对林逸倒是十二分的热情,“以后她就住这儿了,你们是邻居,一定要互相帮助啊。”
      “没问题,以后我们一定互相帮助。”随后,林逸又对我说,“顾潇,我奶奶腌的酸菜可好吃了!等今年冬天我们家酸菜腌好了,我送几颗给你尝尝。”
      “什么?”虽然我是地地道道的北方人,但我对酸菜没有任何好感,听了林逸的话,我真恨不得把碎掉的酸菜缸捡起来扔他脑袋上。
      “你刚搬过来,好好休息,我先回家了。”说完,林逸退了出去,还顺手把我那扇二居室的防盗门关上了。
      “这人怎么回事啊!”我立刻跑去开门,打算冲出去跟林逸理论,可那扇门怎么也打不开。
      琴姨拼命拦我,死活不让我出去:“哎哟,我的千金大小姐,这邻居那么好相处,人又长得那么帅,你就让着他点儿嘛!”
      “不是让不让的事!”我依然执着的鼓捣着那扇防盗门,“我最讨厌酸菜了!他还非要送我酸菜,他这是故意恶心我!”
      琴姨用手捂住门锁:“他又不知道你不喜欢吃酸菜。大家都是邻居,好好相处,互相谦让,不好吗?”
      世界上最让你生气的人,不是让你发脾气的那一个,而是把你惹毛却一走了之的那一个。防盗门一关,我有话说不出,跟吃饭被噎着、喝水被呛着一样不舒服。林逸,要是你敢送我酸菜,我就把你当酸菜用菜刀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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