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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失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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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如果在平时,沈未央根本引不起许烈的注意,
他俩之间差异太大了。
许烈阳光,开朗,高大帅气,充满活力。他对朋友仗义,心胸开阔,因为是当哥哥的,还比同龄人多一些沉稳。除了一个普通的高中生的学习生活,每天帮妈干干活,没事逗逗弟弟,日子过得挺有滋味。他的朋友圈子里也都是差不多的人。
沈未央跟他就不像一个世界的人,弱不禁风、沉默、封闭,稍有风吹草动就缩成小小的一团,就像活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罩里。就是成绩好得吓人,可那又怎样,许烈向来觉得学习好的都是书呆子。
沈未央这样的人走在人群里,许烈绝不会多看一眼。但因为高晓磊昨天搞了那么一出,他不由得注意起这个闷葫芦似的同桌。
印象中,沈未央永远伏在课桌上,许烈只能看见他的后脑勺。但是今天,他直挺挺地坐在座位上,也不记笔记,就那么干坐着听课。
许烈心想:“牛逼!学霸果然都是怪物。”
中午放学的时候,许烈跟魏明勋百米冲刺般冲向食堂。
今天运气不错,高三今天上午有考试,他们冲到食堂的时候高三学生还没出教室。食堂里排队的人不多,魏明勋成功打到一份红烧排骨,心满意足地坐那儿感慨,“我说今天早上出门听见喜鹊叫呢,果然有喜事。”
“你们家门口的喜鹊真够闲的。”许烈道。他吃饭快,放下筷子的时候,魏明勋还在仔细地啃第三块排骨。
许烈去买了两瓶饮料,回来的时候魏明勋还在那儿吃排骨,许烈拧开瓶盖,“这排骨里是不是有人给你下药了?你用得着吃个排骨都色眯眯的吗。”
魏明勋总算啃完最后一块,恋恋不舍地嗦干净手指头。“唉,我将来娶媳妇一定得娶个会炖排骨的。”
“你直接去烹饪学校门口找吧。”许烈笑,“吃完没?走了。”
魏明勋把餐盘里的米饭几口吃完,俩人去还了餐具。回到教室的时候,同学大部分都还没回来。就见沈未央头枕着胳膊趴在课桌上一动不动。
看这样子,好像中午没去吃饭。
许烈瞅了他一眼,没吭声。
下午第一堂课是英语测验。
卷子发下来,沈未央坐直了身子,盯着卷子迟迟没有拿起笔。
“这是要靠意念答卷吗?”许烈终于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了,他忍不住低声问,“你手怎么了?”
沈未央大概是没想到许烈会跟他说话,受惊似的扭头看他,又很快地转回头去。他沉默了一会儿,慢慢伸出右手去拿笔。
“卧槽!”许烈一惊,沈未央的右手食指和中指肿得跟胡萝卜似的,关节处都红得发亮。许烈是体育生,平时没少磕磕碰碰,一般的损伤他见得多了。
“这是昨天摔的?”他拧着眉,把沈未央的手腕扥过来细看。瞧着像肌肉挫伤,但也没准是骨折,毕竟手指头是很脆弱的。
沈未央手很凉,没受伤的几根手指细细长长,跟小鸡爪子似的。他把手抽回来,藏进宽大的袖口里。
“不行,你得去医务室看看。”许烈突然提高嗓门喊,“老师!”
英语老师闻声过来,“可以啊你,五分钟就答完了?”
班里一片低笑。许烈也没管,下巴颏冲沈未央歪了歪,说:“他手好像骨折了。”
英语老师瞅了瞅,看着挺严重,也有点着急,“先去医务室看看吧。”
许烈自告奋勇,“老师我带他去吧,帮助同学是我应该做的。”
英语老师头疼地看他,“行吧,反正这英语卷子你写不写分数都差不多。”
同学又是一片哄笑。许烈满不在乎,他早就被老师挤兑习惯了。
“走吧,医务室。”他对沈未央说。不过沈木头的表情似乎不太领情,还带着点被人强行安排的不乐意。但他这手指连笔都捏不住,留这儿也写不了卷子,只得跟着许烈出了教室。
医务室锁着门,门上面贴了个条,老师去区里开会了。
许烈也很意外,瞅了瞅沈未央垂在身侧的手,“要不,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沈未央抿紧嘴唇,对许烈的提议下意识地拒绝,小声说:“不用。”
“不什么不用!你这手要真是骨折了,耽误的时间越长越麻烦。”许烈有点不耐烦。受伤了就得去治,这有什么可犹豫的?
沈未央迟疑了一会儿,声音小的跟蚊子叫似的,“我,我没带钱。”
许烈诧异,“你上学都不带钱的吗?”
沈未央又抿紧嘴唇。
许烈站在他对面,高大的身影几乎把沈未央都遮住了,很有压迫感。沈未央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肩膀。
“我先借你。”许烈见他这畏畏缩缩的样子简直要抓狂,硬邦邦地甩下一句,转身就往外走。
走了几步,后面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沈未央跟在他身后了。
许烈其实有点后悔,他本想借着陪沈未央去医务室的机会,躲过英语考试。可看这架势,放学后的训练他可能都赶不上了。
到了医院,许烈帮沈未央挂了个门诊号,俩人坐在候诊区等叫号。
“你家人心可够大的,就让你这么肿着来学校了?”许烈又仔细看了看他的手。
沈未央昨天放学回家的路上,手指就开始发肿,神经一跳一跳地钻心的疼。
回到家,就见张凤霞抱着女儿刚从医院回来。丫丫早上在幼儿园的时候有点发烧,阿姨给张凤霞打电话,她急忙忙地从单位请了假,带着女儿去看病。折腾了半天,好在吃了药烧就退下去了。
张凤霞把女儿抱到床上,见沈未央进门,就说:“正好你回来,去给丫丫拧个湿毛巾。”
丫丫坐在小床上,脸烧得红通通的,还笑着喊哥哥。
沈未央应了一声,赶紧跑进洗手间,他右手两根手指使不上劲儿,拧毛巾时疼得发抖。强忍着拧了条湿毛巾,又跑回屋里。
张凤霞接过毛巾,给女儿擦胳膊擦腿儿,物理降温。擦了几回,这才拉过小被子给丫丫盖上。小姑娘吃了药犯困,很快就睡着了。
张凤霞去小厨房煮粥,等女儿醒了给她喝。沈未央跟着她走到小厨房,站门口小声说:“妈,我今天摔了一跤,手有点疼。”
张凤霞闻声转过头来,看了看他的手,细长的眉蹙起,“多大人了,还这么不小心?柜子里有红花油,你自己先擦擦。丫丫还有点烧,妈得照顾她。你要是疼得厉害,就先去社区医院看看。”
沈未央嗯了一声,去柜子里找到红花油,回自己小屋坐着。他小时候经常摔跤,腿磕青了,爷爷都是拿红花油给他擦,然后使很大劲揉开,弄得他眼泪巴巴地喊疼。爷爷一边给他揉一边训他,训完再拉着他去小铺买零食。
不过爷爷早就过世了,他学着爷爷的样子把红花油擦在手指上,轻轻一碰就火烧火燎地疼。沈未央盯着红花油愣了半天,打算去社区医院看看。当他从书包内兜里拿钱时,才发现放在里面的四百块钱生活费不见了。
他把书包翻了个底朝天,钱确实不见了,顿时急得直冒汗。这是他下个月的生活费,饭卡里已经快没钱了,他正准备去充值。没想到钱就丢了。
沈未央很聪明,稍微动下脑子,用排除法就确定钱是在今天大课间时丢的,因为只有大课间书包才离开了他的视线。
沈未央捧着手坐床上发愣,他不敢告诉张凤霞,如果说了,挨一顿骂不算,他妈肯定会找班主任。然后老朱就会帮他调查这钱是谁拿的。想想那个场面沈未央就害怕,他不想让任何人注意他。钱丢了就忍忍吧,大不了晚上回家再吃饭。至于手......没准儿过几天就自己消肿了呢。
没想到今天许烈那么大嗓门地一喊,全班都盯着他看,让他简直像背上长了刺。
沈未央坐在候诊室,低头托着手腕闷不吭声。忽然,一瓶水递到他眼前。抬头一看,是许烈,手里还拿了个面包,问他:“你中午是不是没吃饭?”
沈未央点点头,他确实又饿又渴,接过水,发现许烈已经把瓶盖拧开了。他乖乖地喝了口水,许烈把面包的包装纸拆开了,接过水瓶,把面包塞他手里。沈未央不太习惯被人照顾,他垂下眼睫,小声说“谢谢”。
许烈看着沈未央这样子,忽然想到许熙。许熙很调皮,整天上蹿下跳地没个安静的时候,但生病时特别乖,让干啥就干啥。爸妈很忙,许熙生病的时候都是他哥照顾。
沈未央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一直没吃东西,本来没什么感觉,现在不知道怎么忽然觉得很饿。尽管很饿,他吃面包依然是不紧不慢,一小口一小口地细嚼慢咽。
许烈伸长腿,手插进衣兜里侧头看沈未央。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沈未央低垂的、长长的睫毛。同桌有些天了,许烈从没有仔细打量过他,现在才发现沈未央挺白,薄薄的皮肤,青色的血管隐约可见。宽大的校服罩在身上空荡荡的,看着像个初中生。他安静地坐在角落里,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小小的扇形阴影,莫名让许烈回想起以前美术课上曾经看过的一张油画,画的也是个清瘦,安静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