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藏抄》鲸鱼A

14、修罗道·战栗

　　天黑得很早，不到申时已经是灰蒙蒙地一片，风又起来，看来又要下雪。
　　不找到容身的地方，今晚会活活冻死的。
　　廿三看见有一块地方积雪较少，露出了下面黑褐色的岩石，喊了展眉，顺着那道山坳下去，果然有一个洞口，
　　但是那里面隐隐透出了光来，是已经有其他人占了。
　　就算里面是龙潭虎穴十八层地狱也好，留在外面是没有活路的。两人对视一眼，展眉看见他眼中的狠戾。
　　进去以后展眉愣了一下，他知道有人，可没想到有那么多人，石穴不大，中间升着一团火，左边坐着一个身着白色裘衣的少年，唇红齿白，倒像是出来郊游的公子哥；右边是一个用灰色斗篷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几乎整个人埋在黑暗里，看不清样貌；中间一名少年和一名少女依偎着坐着，两人有相似的白皙脸庞和近乎灰色的瞳仁。
　　四人都隔着一段距离坐着，看见展眉两人进来，俱是吃了一惊，那年轻公子倒是很快反应过来，露出一个微笑拱了拱手：“在下南蒲柳，敢问两位兄台是？”
　　廿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一个笑吟吟的白衣公子，怎么看也只应该出现在四月的翠湖春堤上，展眉却是很快找到了感觉，回礼道：“在下苏凉凉，这是家兄苏泠。”
　　“啊，原来是苏家公子，幸会幸会。”那南蒲柳倒像是个极好说话的，招呼他们坐下，又热情地介绍：“那边两位是孤灵家的四小姐和小公子，这边这位呢，哈哈，暂且称为斗篷兄吧。”
　　展眉往那三人看去，孤灵姐弟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斗篷人依然一动不动，仿佛已经和石壁化为了一体。
　　孤灵家，世代修习御鬼术，按理说天色渐暗，正是发动的大好时机，两人却一副有所顾忌的样子。展眉忍不住又看了看身边自称为南蒲柳的少年，却发现他搭在雪色狐裘上的手，指甲竟然泛出青紫色。
　　注定是一个难眠之夜。
　　展眉找了个位置坐下，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南蒲柳闲扯着，两人都是从小锦衣玉食惯了的，说些诗词歌赋，飞鹰走狗竟也算投缘，当然，都非常默契地避开了自己为什么会坐在这里的话题。
　　廿三漫不经心地听着，目光从这些人身上依次划过，他算是看明白了，孤灵家善于操纵有怨恨的魂魄，这南蒲柳却刚好是个噬灵师，要以一敌二也要费些力气，三人都不想斗得两败俱伤，最后便宜了那个看不出来历的神秘灰斗篷，于是居然保持了微妙的平衡。
　　他们在打量这四人，这四人也暗暗在心中估测他们。
　　这一刻围绕着火堆谈笑风生，下一刻可能就是刀剑相向，血溅三尺。
　　错一步，就是死。

　　六人各怀心思，聊天，烤火，休息，却无一个人敢真正放松一丝一毫。
　　燃着的柴火越烧越少，火焰黯淡下去，影子渐渐拉长，黑暗已经包围了这一块小小的光明，只差一口就可以全部吞下去。
　　展眉抬头看了看洞外的星象，惊讶地说：“子时了呢。”
　　南蒲柳笑道：“可不是。”
　　突然火堆劈啪一声爆裂开，竟然是完全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