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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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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该要去给老太君请安了。
养病这些日子,虽然老太君身边的嬷嬷丫鬟每日过来探问,褚留儿却从没见过这位祖母,想是因为自己再怎么也只是一个庶孙,太给体面了正房脸上不好看,四哥说过老太君很重规矩的。
不过若按老太君的规矩今天并不是该去请安的日子,褚留儿从小山嘴里得知:老太君笃信佛教,吃花斋,所以每月初二、十六聚餐,初十,二十和每月最后一天请安。这请安无故不能缺席,都得去,只姨娘不能去,老太君不待见妾,是不准她们出现在眼前的,却有一个例外,就是常在身边伺候的陈姨娘,至于为什么,小山也不知道了。
这次请安提前了两天,大概到底还是惦念褚留儿的。
褚留儿一早起床,任由两个小厮梳洗打扮,头戴白底儿银红刺绣八角攒顶软帽儿,八角各缀银莲花,帽顶和系带向后折垂于脑后,一身儿正红色四喜如意云纹织锦服,腰系同色鱼戏莲叶间银搭扣腰带,佩镂空岁岁平安纹银熏球,足蹬墨色小毡靴,靴尖包了块刻有兽首的皮子。
整个人往那一站就透着精神喜庆。
褚留儿本就生得极好,加上这样一捯饬,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神仙童子。
灼灼其华,熠熠生辉!
然而褚留儿却不大满意,他看看镜中,又展开双臂打量了一下,哭笑不得道:
“我这!……再盖块喜帕都能出嫁了。咋这么红!”
“主子不一直穿这么红吗?”小塔抓抓后脑勺,没觉得有啥不对。
小山手里拿了个月白色绣红莲的荷包过来,看着褚留儿,犹豫一下说:“六少爷您自幼身子不太健朗,侯爷为此请高僧大德看过,说您……嗯……说您生魂不固,”小山仔细看着褚留儿脸色,接着说:“平日要多着红色,以避邪祟。”
褚留儿一脸黑线!心想:那也没挡住!
“那这帽子我能不能不戴?我不冷。”褚留儿扎着手,任由小山蹲下来给他系荷包。
小山闻言手一顿,没抬头,也没吭声。
“主子竟连帽子也不喜欢了吗?!”小塔一脸懵逼透着一股伤心,仿佛主子不喜欢的是他了一样。
“我为啥喜欢帽子?”戴个帽子褚留儿觉得脑袋箍得慌。
“显个儿!而且,能遮住这个。”小塔憨憨的指指自己额前发际。
他说的是褚留儿的美人尖。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为何连这个也不喜欢?”褚留儿摸摸被帽沿儿盖住的美人尖。
别说,现在的他还挺喜欢的。
“出门常被认成是女娃儿,有时候会有麻烦。”小塔没心没肺的咧着嘴笑:“主子不喜欢别人盯着您看。”
褚留儿努力压下嘴角笑意,原来自己还是个男颜祸水!妙哉,妙哉!
小山系好荷包,梳理好垂下的流苏站起身来,瞅了瞅褚留儿脸色,惊讶褚留儿性格变化之大。
“六少爷,您看看还有哪里不妥吗?”
“行了,够精细了,走吧。”
褚留儿过来这么多天,头一次出了屋门。
主仆三人沿着抄手游廊,看着雕梁画栋,穿过花园池塘,来到了朱漆槛,碧纱窗的老太君处。
门口早有丫鬟打起帘子,褚留儿进去就看到小辈儿们到了一半,站的站,坐的坐,有的喝茶,有的低声浅谈,有的还没醒盹儿,比如幺妹。
褚留儿进屋一一打过招呼,见褚娴眯着眼靠在褚妙身边,就走到褚佑肆身旁,唤了声:“四哥。”
褚佑肆点点头,见褚留儿精气神挺足,一双明眸如幼鹿般四下打量,充满好奇的样子。
“陈姨娘正服侍祖母在里面佛堂早课,马上就完事儿了。大哥大嫂他们带着孩子,慢些,估计也快到了。”褚佑肆低声道。
褚佑肆话音刚落,门帘子一动,褚佑其睡眼惺忪的进来了,坐到自己位子上“咚咚咚”灌了几口还有些热的茶,看样子是要清醒一下。
褚佑伍看了褚留儿几眼,用手肘碰了碰二哥褚佑仲,凑到他耳边道:
“哼!真是忘得蹊跷!瞧着吧,见了祖母准拿梦说事儿,不过为了多得些偏爱,值当这样动心机?!”
“那你也动个心机我瞧瞧?”褚佑仲悄声道。
“庶子罢了,也得我稀得搭理他!”褚佑伍下巴一抬,撇了撇嘴。
“皮又痒了?!”褚佑仲斜了褚佑伍一眼。
褚佑伍“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褚家众兄弟年纪相当,平日里小打小闹褚珩从不计较,但若真是兄弟不和,闹矛盾使绊子,那是绝对不估息的,一律重罚。
没过多久,门口进来一大群人,打头的是侯爷夫妇,后面跟着大少爷褚佑一夫妇,其后随着两个怀抱小娃娃的年轻奶妈,贴身仆婢跟着进了屋里,其余全在外头廊下候着。
众人就坐后,小辈上前见礼。
褚留儿行礼到大少夫人跟前时,还没弯下腰去,就听大嫂笑着道:“快免了吧,我整日的被两个小磨人精缠着,你病着的时候也没能去看看,你莫要怨怪嫂嫂。”
“哪里哪里,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嫂嫂太客气了。”褚留儿心里知道,碍于封建礼教,嫂子是不便去小叔子房里的,大嫂这样说,不过是客气话罢了。
“都说你这次病一场什么都忘了,可我瞅着你倒是长进了。”大少夫人笑着说完,叫了两个奶妈上前,指着大一点的男孩子说:“这是你大侄儿承恩,三岁了。”又指着小一点的女娃说:“这是萱儿,刚满一岁。”
俩小奶娃儿还不会行礼,各由奶妈抱着上前见了见。
褚留儿有些局促的摸摸身上,“呃……初次见面……”,褚留儿又掏了掏空空如也的袖袋,捏了捏干瘪的荷包,尴尬死!
啥也没摸出来!
他记得脚腕上倒是有一副刻有经文的赤金脚镯,可大庭广众的,也无法脱靴扒袜子,再说,那东西应该是有来历的,不好轻易送人。
大少夫人张氏看着褚留儿这一出,掩唇而笑。
其他人见了这景儿也都忍着笑。
褚留儿摸摸鼻梁,讪讪的道:“礼物先欠着。”
“都笑什么呢?”一声苍老的嗓音传出,褚老太君杨氏从佛堂走出来,陈姨娘和一名水灵的大丫鬟扶持左右,后面随着一个老嬷嬷并一个大丫鬟四个小丫头,四个小丫头手里捧着佛堂里替换下来的鲜花、水果等各色事物。
“回祖母,六郎说两个侄儿是初次见面,要给见面礼呢!结果我这等半天,他也没掏出来,说先欠着。”张氏笑盈盈的过来扶褚老夫人,陈姨娘知情识趣的退到一旁,静默而立。
“祖母给评评理,这还有欠的?!”
张氏将褚老夫人扶到厅中一张紫檀灵芝纹贵妃塌上,又有丫鬟给垫了软枕靠着。
“好,我评评。”褚老夫人倚靠安稳了冲褚留儿招招手,褚留儿乖顺的走上前去,被老夫人拉着手上下打量一番。
“祖母。”褚留儿头次见老太君,却无端想起前世将自己拉扯大的奶奶,心里酸酸的,极力遏止往上涌的热泪。
“欸,可怜我的乖孙,病刚好却要被嫂子坑骗,哪里就是初次见面了?!”
“哎哟,老太君,乖孙是孙,重孙也是孙,财宝没外落。”大少夫人张氏和老夫人逗趣儿着,众人见老太君今儿精神好,也都跟着乐呵。
“你堂堂个郡主,就他那仨瓜俩枣怕你也看不上眼,回头我找两个好的,给你补上。”
“那可求之不得呢!祖母的东西,可净是些宝贝。”说着看向褚留儿道:“看,祖母多疼你!”
褚老夫人轻拍了下张氏手背,笑骂:“你个猴精,得了便宜还卖乖。”
众人笑过,褚老夫人拉了褚留儿在身边坐下,问他:“病可好利索了?”
褚留儿点头称是。
“祖宗保佑!”说着褚老夫人双手合十,又念了声佛号。
“你给祖母细说说,你那梦是怎么回事?她们传的一言半语的,我也没听明白。”
顿时,屋里又是一片寂静。褚佑伍讥诮的弯弯嘴角,倒也没出声。
褚留儿发现,这些人对他的梦异常执着。
“我也记得不多,”褚留儿蹙眉想了想,接着道:“我有意识的时候,就是在个桥上,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仙翁引着我往亮光里走,我问他是谁,带我去哪儿,他只说我寿数未尽,鬼差抓错了人,应该是另一个与我同名的,走着走着老仙翁不见了,却有一条黄白相间,碗口粗的大蛇缠在我身上,它凑近我脸吐信子,我就吓醒了。”
褚留儿说得半真半假,众人却听得聚精会神。
褚老太君手里捻着念珠,看着褚留儿,唏嘘道:“我死时,也不知会是个什么光景……”
“母亲必然福寿延年,莫要多想。”侯爷褚珩见老夫人如此,赶紧接口。
“此事大家听过就罢了,以后不许有人再议论,下人们也都管束好,莫要捕风捉影。”侯爷一声令下,众人莫不应是。
之后的话题转移到了一个月后老太君的七十大寿,众人说笑一番便散了。
不过有些事情,越是禁止,人们越是要去打听,尤其流言和怪力乱神的故事。侯爷不许大家议论褚留儿梦境的事,反而激起更多人的好奇心,茶余饭后闲磕牙都要扒一扒,只是都不敢在明面上说就是了。各种版本都有,最令人信服的莫过于:鬼差抓错人,却给六少爷灌了孟婆汤才肯放,所以他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云云。这些都是后话。
却说那日请安过后,褚留儿又被挪出内院,和褚佑肆住到了一个院子,并拨过来一个老夫人身边的老嬷嬷暂时照料褚留儿。
褚留儿问过杨嬷嬷后得知:侯爷爹褚珩对侯府子弟寄予厚望,平日管束也很严格,男丁五岁都要挪出内院,每日晨练,上午去家学,下午练功夫。十岁前每人身边贴身小厮两名,老妈子和十三岁以下丫鬟各两名,三等粗使仆役四名,十岁后撤掉老妈子,换成二等小厮两名。褚留儿因自生下来就身体不好,快八岁了才出的内院,没过半年大病一场,又搬回老夫人院子调养半年,真正搬出来都九岁了。这次生病前,原本褚留儿和褚佑其是一个院子,和褚佑肆一个院子的是褚佑季,现在为了照顾褚留儿就调换了一下。
“我和三姐不是双胞胎吗?我怎么就天生体弱了?对了!我多大了?”
杨嬷嬷怜悯的看着褚留儿说:“六少爷,您再过四个月就十五了。”
褚留儿瞬间凌乱了,他过来后一直以为这副身体才十一二岁。
“虽是双胎,可三小姐出生时是足斤足两的,您就两个巴掌这么大,”老嬷嬷边说边比划,“听产婆说三小姐都包好抱出去了,您这还连个声儿都没有,都以为活不了了,却不知何时梁上垂下来一条蛇,那蛇垂到你头上三尺有余,吓得产婆都不会动了,屋里乱成一团,有人要将那蛇打下来,你姨娘喊了声“莫伤生灵”,那蛇便慢慢爬回梁上,六少爷您却有了声气。这才惊动了老太君,不然您哪有福气能在老太君身边长大,您在老太君那比四少爷也差不了多少,四少爷可是老太君的心尖子。”
许是觉得自己最后几句话有些不太妥当,老嬷嬷用帕子掩了掩嘴。
褚留儿瞪着眼睛,不可置信,觉得跟听鬼故事似的。
杨嬷嬷在老太君身边伺候了一辈子,何其精明。看了看褚留儿道:“您别不信,那蛇和您这回梦见的可是一样。”
“那蛇有什么说法儿吗?”也许只是凑巧而已。
“据说太夫人玟玥长公主和老太爷大婚时见过,阖府上下视为祥瑞,不过之后就再没人见过,您出生之前,知道的老人儿都少了。谁能想到呢……”
是啊!前世的楚刘儿死也没想到自己的灵魂会在另一副身体里继续存在。
也许是巧合,也许是天意……
搬家后两天,褚留儿又熟悉了一下侯府环境,甚至爬上房顶看了看这个家的整体布局,分为府邸和花园两部分,重楼叠嶂鳞次栉比,悬鱼惹草画栋飞甍,鸿图华构中透着武侯府的肃穆庄严。花园中奇花异草暗香疏影,长青佳木郁郁葱葱,更有活泉蜿蜒流淌,叮咚作响。
庭院中,游廊下,不断有仆从穿梭其间。
老太君的七十大寿要到了,因是古稀之年,名副其实的高寿了,忠勇侯决定要大办,广邀同僚世交,亲朋故友。现在全府上下热火朝天都在忙碌这件大事,只褚留儿一个闲人。
褚留儿穿了一身利落深红练功服,正在院中“哒哒哒”跳绳,院子角落时不常的冒出一两个探头探脑的小厮。小塔练完功,蹲在石墩儿上给主子数数。杨嬷嬷坐在石桌旁一边剥栗子,一边看热闹。
褚留儿跳了三百个,停了下来,他将麻绳扔给小塔,边擦汗边道:“不跳了,这绳不好使,赶明儿你给我安两个木把手。”
“这绳索是现截的,主子想玩透索,小塔给主子找个好的。”说完就跑走踅摸去了。
褚留儿走到桌边坐下,伸手捏了个剥好的栗子扔嘴里,含含糊糊的说:“可饿死我了。”
杨嬷嬷看着褚留儿笑了,“六少爷总是小孩儿心性,别吃多了,误了晚膳。”
“唔!不会。”
“老太君大寿还有一个月就到了,六少爷的献寿礼可记得提前备好。”杨嬷嬷怕褚留儿只顾着玩,把正事儿给忘了。
“您说送个什么好?我也没什么宝贝,手里拢共五两银子都不到,就这还是生病攒下的!我怎么会这么穷!?”
小山正领人收拾东西,褚留儿的物品细软一向都是他打理,听见这话生怕六少爷以为他私吞,赶紧过来。
“六少爷之前有些贪口,总要打发人去买或者自己出去尝尝美食,当然也没少孝敬长辈,赏赐小的们。还有各种新奇的小玩意儿……”
褚留儿忙摆摆手,他并没有别的意思。
“给你家少爷我留点面子,不要在嬷嬷面前掀我老底。”
“六少爷,您的老底……满府的人也没几个不知道的啊!”也就您自己不知道。
“啊……呵呵……”褚留儿举袖擦了擦不存在的汗,“怎么会?父亲不是对我们管束挺严格的吗?”
“别的少爷是这样的。”
“父亲竟然不管我吗?”自己这显然不是因为太受宠,难道是被放弃了?!
这话小山不敢答,借机又去拾掇东西了。
“自来只要六少爷不犯大错,侯爷和夫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您这小身板儿又经不住罚,家规抄得倒背如流,多了也没地方放,不过是白浪费纸张。”杨嬷嬷递给褚留儿一盏润喉茶,接着道:“老身托个大,六少爷莫怪,您也快十五了,也该好好收收心,上进上进,陈姨娘和两个未出阁的姑娘可都指着您呐!”
老嬷嬷苦口婆心,褚留儿点头如捣蒜,多少还是往心里去了。
老太君大寿越来越近,身边事情越来越多,褚留儿不敢多留,便将杨嬷嬷送了回去。杨嬷嬷到回褚老太君身边的时候,也没瞧见六少爷准备了什么寿礼,只见他每日除了上府学,就是练功玩透索,再就是往内院陈姨娘处跑的勤了。陈姨娘是个安分的,杨嬷嬷也没多说什么,只当六少爷病好了以后知道亲近生母了。
一个月后。
未待鸡鸣,忠勇侯府众人就都早早的起来了,众仆役均穿上崭新的衣裳鞋袜,精神抖擞的办差回事,各司其职。侯府内外早已布置妥当,披红挂绿喜气洋洋。正红朱漆大门广开,金漆兽面锡环闪闪发亮,粼粼门钉上方贴了斗大的红底金字寿符,门口的瑞兽、上马石、下马石均系上了红绸大花,门里正有下人将红毡毯由内向外铺出来。府邸内各处亭台楼阁早早开始了日常洒扫,更有一盆盆似锦鲜花,一盘盘糕果香瓜不断送往各处。花园中起了一座大戏台,戏台两侧东西两路各有观戏楼分列男女宾。
值到卯时,寿堂内人头攒动,褚府众人欢聚一堂,褚老太君端坐厅堂中的太师椅上,椅后高悬一笔寿图,左右两边及下方为一百个形体各异的福字,两旁供奉南极仙翁、八仙祝寿画像。堂下铺红地毯,两旁寿屏、寿联,四周锦账作衬托。堂屋正当中摆设有长条几、八仙桌,两旁排列大座椅,披红色椅披,置红色椅垫,桌上摆放银器、瓷器,上面供奉寿酒、寿鱼、寿面、寿糕、寿果、寿桃。
褚老太君梳了个祥云髻,头戴如意纹抹额,身穿暮霭金色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衣,朝南坐于寿堂之上,接受晚辈的祝贺和叩拜,此时时辰尚早,外客未至,本家儿孙媳妇先拜了寿,再各自去忙活招待宾客。
叩拜时褚珩夫妇端酒上寿,寿星执酒离座,到堂前向外敬天,向内敬地,然后回座。晚辈们依长幼尊卑依次拜寿献礼,忠勇侯府男孙众多,所献寿礼无不精致贵重,玉如意、金装佛像、赤金嵌宝首饰、成对的玉镯、玉佩,盆景珊瑚树……各色各样,不一而足。
其中褚妙献的是巧夺天工的松鹤延年双面绣落地屏风,松枝青翠遒劲,仙鹤展翅欲飞,绣面儿栩栩如生,着实是一流的好绣功。
转眼轮到褚留儿拜寿。
褚留儿今日内穿米黄色窄袖中衣,外套同色无袖交领曲裾深衣,领口和衣缘是白底儿红枫的镶边儿,两边肩头绣着银色云纹,白底儿红枫的宽腰带衬得腰线修长,系一笑八仙珊瑚珠香囊。他今日却未着帽,只将乌发分绺结辫,系以红色丝绦盘于发顶。
好一个翩翩少年郎,皎皎世无双。
褚留儿上前规规矩矩行了跪拜大礼,口称:“祝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好,起来罢。”褚老夫人笑着,拿过身边丫鬟递到手里的回礼小红包,却未见褚留儿呈上寿礼,不由打趣儿道:
“怎地?乖孙莫不是连祖母的寿礼也要欠着?”
众人哄笑。
“那不能够的!”褚留儿连忙摆手,“我这寿礼保证祖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只是我需要准备一下,另需三姐相助,请祖母稍候片刻。”
说完褚留儿转身去了耳房,趁此空档剩下的小辈儿接着拜寿。其间又有管家进来禀告有贵客上门,褚珩便携长子脚步匆匆的出去迎客了。
待拜寿完毕,就见褚妙的丫鬟摆上琴案和瑶琴,褚妙端坐琴后,又有丫鬟搬来一卷绘有粉红莲花的圆毯铺在堂中。
就在众人大惑不解,翘首以盼之时,褚留儿才惊艳登场。
他早已换了一声行头,编发以鎏金缠枝花冠固定,饱满的额头描了一朵金蕊红瓣宝相花,朱唇玉面。颈戴垂至胸口的华美珠玉璎珞,上身着低领松石绿中长束腰上衣,袖口外翘、对襟圆角,斜披红色团花络腋,腰系彩绣忍冬卷草纹红腰裙。下身着低腰阔腿收口白绸裤,露出一对刻有经文的赤金脚镯,踝部匀细,裸足如瓷。臂缠金绣白色丝质披帛,披帛长长曳地,随褚留儿一举一动金光隐见。
众人目不转睛看着褚留儿,只见他踏到圆舞毯上站定,一足抬起,双臂在身侧扬起,侧身回首,状如嫦娥奔月凌云腾飞。
褚妙玉指拨动琴弦,乐声叮叮咚咚流泄而出。
褚留儿踏着节拍婆娑起舞,柔软的金绣披帛忽如霞光万丈,再若云雾缭绕,变幻莫测,随着旋、转、腾、挪的舞姿不停地翻飞飘曳,玉袖生风,典雅矫健,腾飞俯仰行云流水若龙翔凤舞,若天女下凡,在初生晨光的辉映下绚丽无比,乐声清泠于耳畔,此情此景勾起众人无限遐想,仿佛置身于美妙的极乐世界。
而此时堂外,正有一人龙章凤姿,穿过朝曦而来。
他只见一飞天丰肌秀骨,珠光宝气,飞身而降,凌空在祥云中盘旋,舞姿流畅有力,惊艳绝伦。白色披帛在他周身飘展开来,仿佛一条巨龙围绕着他腾飞,上面金绣的佛家八宝金光乍现。
层层缠绵丝帛中,透出一双黑白分明的妙目,翦水秋瞳清清炯炯,眉宇含情,似欢喜,似悲悯。
另他有瞬间的迷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