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重生后开始卖厕纸这件事》章仲景

7、药剂师

　　吱扭吱扭……自行车轮碾过沙滩旁的小石板路。

　　绕路到海边是有原因的，琼在这里的一间花店里打短工，趁着下午换班的时间没到，要把店门钥匙交给同僚。

　　要是耽误了时间，那位同僚的脾气可没有推车里明码标价的石榴花那样明媚。

　　这也能理解，暗夜精灵天生的脾气急，况且它们也不喜欢被关在门外的沙滩上晒太阳，这会造成一定程度上的视力障碍。

　　年轻的人类女孩跨下车。

　　花店开在一家冰淇淋店和草帽店的中间，门口并没有那个熟悉的黝黑身影。

　　凭借新鲜的水果和冰淇淋供应，靠北的冰淇淋店生意一直都很不错。琼从没见过这家店的老板，固化冰魔法法阵制造出的水雾里，只有两个依然看起来很热的羊人店员在忙活着张罗生意。

　　冰凉的雾气迅速蒸腾，她向南边张望过去。

　　“来了，琼。”矮人荆山手里正编着草帽，点头致意，算是打了招呼。

　　她面部粗糙，宽脸，长相有北方高地矮人族的特点，并非本地人，但在这里经营草帽店也有十来年了。荆山卖草帽以结实、美观，风格化为特点，很受贝城年轻人的喜爱。

　　“对，来送钥匙，潘多在吗？”琼拿着钥匙四处瞧着，“她去哪儿了？”

　　“今天是礼拜日。”荆山拉紧了一根红棉草，把它搭在另外两根上，她看似粗笨短小的手指异常灵活。

　　礼拜日？一路过来沙滩上都没什么人在，不太像是往常礼拜日的样子。也难怪潘多不在，她和老板同为暗夜精灵，在这种日子一定是结伴到教堂祷告去了。

　　琼照顾好植物，已经是下午三点。她把钥匙重新放回口袋，告辞了矮人荆山，往亡友家去。

　　镜中镜外目前都是空无一人的状况。

　　出于实验精神，瑟西可不准备直接出去，她本打算捡起地毯上的一个坐垫，向镜子扔去。

　　但就如同刚刚坐下的沙发一样，坐垫摸起来也黏糊糊的，在深灰色的地毯上拉丝，似乎并不能拿起来。

　　圣光和剑气都被隔离，面对幽灵却相反。

　　但外界也不是完全没对这里造成影响：这里的镜子也已经碎了，还有两个灰不溜秋的腌洋葱静静地滚在地上。

　　她从镜子再度踏出，感受到了在通过边界时那隐隐的空洞感。

　　“好奇怪。”

　　“第一次进入镜子里的时候太过匆忙，并没有注意到什么。第二次感到隐约的不对，但很快便恢复了，镜中的小空间好像有着一个能量场。”

　　……充斥着一种幽灵天然亲近的能量。

　　瑟西坐在洗手台上，虚着眼念叨：“一点儿知识和本能也没有，那些骑士小说里的幽灵反派都师从何方神圣啊…”

　　从这个地方，刚好能看到客厅东侧的晾晒台，上面堆积着一些干掉的不明物，发黄的表面看起来微妙地引人不适。

　　不到20步的小空间堆满了杂物，莫名其妙出现在这儿的试管架里，不合时宜地，液体发出诡异的光。

　　如果不是主人没有在家待客的习惯，那么前来聚会的客人大抵也不是注重细节的性格。

　　幽灵飘向地板中央的两个布垫。她亲手缝制并填充了棉花——如今看来已经有些瘪了，瑟西怀念起它们的触感，和坐上去无脑灌咖啡的感觉。

　　死亡送给她了两周的空窗期，让她不用为了维持生命将时间浪费在吃饭睡觉和厕所里。

　　但真正闲下来，瑟西才意识到这种永恒的安宁多么可怕。

　　按理说活着时，自己的日常也算得上清闲。

　　偶尔一次性批量调制够卖一个月的药剂，剩下的时间就只剩躺着和等顾客捂着脸用罪恶的小手敲击临街厨房那神秘的小窗口，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因为卖的最好的药是男士特供，瑟西也不是很在乎每天都候着窗口递药。

　　毕竟先生们购物时出奇绅士，可不会因为你一两天不在就敢冲你大发雷霆，货源总是供不应求，客户黏着性也被训练得很高。

　　生前药剂师懒得端着一架又一架的试管跑来跑去，就把实验室融进了生活空间里，这大概就是临近厨房的客厅里堆满药剂瓶和仪器的原因。

　　比起研制特供药剂新一代和特别加强版，瑟西更喜欢琢磨科学和人文精神的结合。

　　当然，前者已经很体现人文精神了，但年轻人总是想要能被称得上是“时代的变革”一类的发明。比如能让小孩觉醒法师天赋的聪明药，比如能让小孩觉醒骑士天赋的强力一号，比如能改善秃顶的姜汁膏药贴……

　　虽然瑟西是从贝城小报边栏里作者小红所著的那篇行文流畅的中年家庭伦理连载小说里来的灵感，但是销售效果还是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所以说走入人民群众的生活是多么的重要。

　　加入养生果实的甜甜药水销路畅通（没有特供卖得好）。

　　孩子收获了零嘴和自信，家长收获了安心，药剂师收获了钱财。大家其乐融融。

　　然而对于个体户，推出新产品就意味着招来新麻烦。

　　好死不死的，本土某大型药剂作坊将瑟西告上社区法庭，控诉其无耻的坑蒙拐骗行径，和扰乱市场的行为；质问其将顾客的身体健康置于何地，将伟大的药剂研制精神置于何地。

　　年轻的药剂师认真想了想，向作坊的光头侏儒老板丢了一瓶生发药剂。

　　案子结的迅速。

　　被告在拘留所待了一晚，缴纳了保释金和罚款，签署了永不售卖以上三种不良产品的保证书，花掉了卖货剩下的最后二十铜币吸着嘭嘭果茶回家了。

　　在此就先不提市面上后来出现的印着某作坊徽记的金聪敏药剂了……

　　总而言之，此案之后瑟西决心要研发一种人们都离不开、没什么把柄可抓，也没那么好仿制的产品出来。

　　这便是她死前一个月所鼓捣的东西了。

　　作为幽灵的这两星期，原先进行的研究由于物理层面上的障碍暂时是没法继续了，娱乐更是不可能的事，毕竟以她现在的精神力，半个小时翻两页书还得再喘一小时的。

　　而现在还被教会抓了个典型，大好青春一下子就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自身所有的美好品质最后所留在人间的仅有街头巷尾对秃头药药效的疑问和对瑟西本人人品的怀疑。

　　所幸特供的药效大概还能挽回一些人们对药剂师自身能力的印象，但这传起来也似乎不是很值得骄傲。

　　所以对于自己尸体的失踪，和死亡的不为人知……其实也说不准是好事还是坏事。

　　但是海龟节的那天上午，瑟西敢肯定琼一定有来找过自己，她永远不会失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