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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被悼念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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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这个世界的种族有很多,仍在地上活动的神灵同样很多,信徒和信仰之力相加是个庞大的数目。但众所周知的,各个宗教的拜神方式大多大同小异。
当然,这里所指的都是正教。
比如大部分的神灵都有着固定的形象,礼拜日都定在一周的结束,都保留着繁琐的仪式……暗夜精灵和保守派的圣光信徒再怎么相看生厌也会承认——除魔法女神外,所有的神灵宗教模式基本相似。
据瑟西所知,这似乎也是各教高层和个体学术人士近一世纪不保密研究课题里的重点之一。
教会牢牢地将掌握的信息抓在手里,甚至到今日外界都不知它们是否得出过结论,或已经探寻到真相。
而个体研究者受限于上次世界战争所造成的历史断层。这些学者大部分是生命周期较短的种族,它们没有足够的史料来佐证作出的推论,而长生种一般不会掺和这些领域,又因其种族特性,反感去做回顾历史这种“无聊的闲事”。
暗夜精灵,在对长生种族也称得上是遥远的过去,被东南密林的精灵放逐。
不同的分支和家族四散,迁入不同的国度。
“暗夜精灵的种族个体生命长度正随着与所处国家异族的血脉混合向短生种逐步靠近,到如今在我国境内已几乎没有纯血的存在。”
——摘自《每日科技报》皮尔特沃夫
或许是因为看懂这位皇室专家话语的门槛太高,但幸好他在贺斯帝国的民间可信度高低并不妨碍他在皇家研究院的任职。
即使种族迁移到了其它的国家,生活习惯也已然形成,大部分暗夜精灵依然保留有每周做礼拜的习俗。
幸好在共和国这种移民人口为主的国度,建立教会和传播教义并没有非常严格的限制。一座座简易教堂在这些流亡者的聚集地拔地而起,迅速支撑起了暗夜精灵们的信仰诉求。
清晨刚起,潘多·藤友者未用早餐,便和同住的姨妈一家一起动身,它们的目的地是贝城唯一一处月神的可视之所。
在沿海地区的生活对于一个未成年的暗夜精灵来说可不怎么合心意。
贝城的日照太过刺眼,甚至教堂的选址就在被名为日照大道的西侧街道,晚上又总是阴雨绵绵,月神的抚慰很少能通过月光到达这里。
某次礼拜后,潘多和朋友们同牧师闲聊时获知,上一代暗夜精灵刚来到这里时,并没有充足的钱币来维持生活。
待到它们终于在贝城立足脚跟,为了建造教堂,捉襟见肘的月之子民们向城里的侏儒富商贷了一大笔款,趁着那时的地皮租金便宜才选到了日落大道。
只是没想到那富商奸诈得离谱,到现在教会也没还完当年的利息。
至少月神的教堂正好在姨妈家和花店的取中位置,潘多每天换班时都会路过,得到一些精神慰藉。
年轻的精灵心不在焉,有一口没一口地啃着姨妈在路上给买的嘭嘭果馅饼。他瞅了一眼阴沉沉的天,低下头盘算着做完礼拜要去在教堂旁边的北地饮品店,看看那里的奶茶有没有推出更加甜腻的新品。
潘多的右手突然被姨妈紧紧握住,前面传来阵阵人群骚动。
他抬起头,发现一向好脾气的姨妈气得嘴唇微微颤抖,眼睛直勾勾地瞧着教堂的方向。
人类姨夫似乎也出离的愤怒,要钻到人群里去。
潘多踮起脚,目光越过围观的群众,向自己的精神慰藉之地张望,却怎么也看不到那个木质的小屋。
空气中弥漫着什么味道,暗夜精灵的耳朵听到木头们在尖叫。
……
遭遇恶战后,瑟西将所有的时间都用于锻炼精神力。
说是锻炼,其实也只是简单地将其用光,再慢慢积累。在醒来之后的现在,精神力每次增长的量已经变少很多。
这种方法很笨,但瑟西暂时没有其它锻炼的途径。
在第五次尝试翻动《药理入门》后,瑟西停下外放精神力。
有人来了。
随着钥匙的转动,棕发棕眼的身影轻车熟路地步入亡者滞留的房屋,一枝代表悼念的白枝条花落入玄关吧台上的马克杯,差点滑出矮矮的杯沿,琼看起来很疲惫,幽灵不得不催动一阵冷风将花枝扶稳当。
“怎么办啊?”声音带着放松下来后沉沉的疲惫。
瑟西像惊弓的山雀般抖了一抖,随即便意识到这只是好友的自言自语。
对话者步入客厅,踩上印着不知名花纹的绿色地毯,随手一伸,拿个绣了烟斗青蛙的布垫坐下。
一双棕色的眼睛眨了一下,空气微微停滞,她似乎在寻找什么,但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寻找。
琼打量着四周的情况。
她看到一些破碎的玻璃碎屑,有人在房间内使用暴力打斗过,而且还留下了痕迹。她仔细地观察着四周,想寻找到蛛丝马迹,只看到被打碎的罐子和滚落在地的腌圆洋葱。
这里的情况似乎很复杂。
琼坐直了身体,闭上双眼。
她强迫自己一件一件地思考问题,但不管怎样挣扎都难以摆脱懵懂与混沌。
“真是一团乱麻。”
过会儿再去找玛丽阿姨商讨吧,现在她只想和瑟西说一会儿话。
“我不知道玛丽阿姨到底怎么想的,但是我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去问她这个问题的必要和资格。”
屋主故去不久,灰尘未落下多少。
亡友生前正研发的事物似乎刚见雏形。百分之八十的空间都被杂七杂八的实验器材占据,即使遭到不小的破坏,房屋依然看起来和往日一般拥挤。只是熟悉她的人会知道,从前总有个身影会在什么地方忙活着调配化合物,或读书,或一声不吭地趴着。
你会同意被这样对待吗?
如果是我的妈妈……
琼深深地吸了口气。
她抓起屋里仅剩的另一个布垫,手指下意识摩挲着绣得歪歪扭扭的蟾蜍,想起那具地下室的行尸走肉,轻声叹气:“我甚至还没感觉到你的离开,你就已经回来了。”
真看见我了?幽灵又被吓了一跳,伸手在好友面前晃了晃,琼看起来正在思索,眼神并没有聚焦在她身上。屋里没有开窗,空气难免有些闷热,带着点滨海城镇特有的潮湿。
“回来了”如果不是指我变成幽灵,那会是以什么方法回来的?
难道在玛丽那边……怪不得我里里外外翻了这么久,却一滴血都没见。
在我死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瑟西只盼着琼能多说点儿,但琼站起身,将青蛙布垫和蟾蜍布垫放在一起。这时,幽灵才注意到好友穿着一身黑色的齐腿长裙。
活着的状态被剥夺,存在却没有被抹消。对自己而言,与其思考死亡和消失的关系,如何存活下去似乎才是成为幽灵之后应该在乎的事。
至于完全的死去?至少瑟西不想再体验一遍精神力尽失的晕厥感。
既然意识没有消失,存续形式变一变也在可接受范围之内。只不过之前想发明的东西即使被发明出来,发明者也用不上了——除非她的消化器官们还能正常蠕动。
有一瞬,有什么东西在胸口短暂地翻涌碎裂。
……
是变成亡灵生物后情感淡化了吗?
琼似乎已经打算离开,她左手向内侧口袋探去,拿出一块手帕在眼下按了按。
没做过多考虑,幽灵便跟了上去。
至少,目前的状况不会比再被教会的家伙讨伐一遍更加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