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世主和坏文明》柑橘鹆

50、第 50 章

　　很多年后人们回顾历史，也许会觉得这场对话是至关重要改变人类历史的一场谈话。SDP-3396的反派头子试图拉拢手握从者的藤丸立香，她的想法将直接决定基金会的去与留。放在电视剧里，大概要噔噔噔敲锣打鼓半天，镜头怼在立香脸上，右书六个鲜红大字《她将如何决定呢？》把观众看的欲死欲活。

　　风暴中心的藤丸立香其实很淡定，甚至还有点饿。她在头脑风暴半晌后，反而开起小差。大概人就是这样，越是紧张越是需要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分散焦虑。

　　她看着眼前浓眉大眼的雷夫，忽然发现这个快把人类杀干净的绝世猛人也就两个眼睛一张鼻子，皱起眉来甚至有几分罗曼的影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罗曼过去住在小平房，距离CBD十万八千米，鬼知道基金会了不起的道德委员会主席怎么每天就蜗居在这，还怡然自得的和网友妹妹联机打艾尔登法环。

　　他操作菜，却爱玩。日常操纵着他那个肥肥大大和米其林轮胎没啥区别的角色，跟在她角色身后狐假虎威。有时藤丸立香说难怪有人觉得你鬼鬼祟祟不是好人，游戏里可见一二，但罗曼总是笑着说，哎呀我现在的人生已经很好啦。可以和朋友一起联机打游戏，已经超过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死宅啦。你知道我最怕什么吗？不是怕掉存档，也不是怕老婆视频一朝删光，而是怕孤独呀。你知道孤独吗？它会让人一点一点痛苦地死掉，到最后连念叨他们的人都没有，这也太可怜，太可怜了……

　　从罗曼的话里，立香一点没看出基金会成功人士的风范。他不混迹CBD，不精神抖擞穿着高级西装，也不端着香槟在宴会里高谈阔论，只是每天阴暗地像只老鼠一样哼哼唧唧。但她一直记着这一幕，莫名地一直一直记着。就好像它告诉自己，罗曼也不过是个爱发呆，爱和NPC互动千百遍，等一句“您来了”的笨蛋家伙。

　　“我觉得你说的话都很有道理，我应该认真思考。”立香对雷夫说道。

　　后者露出了欣慰的笑。

　　“立香…… ”耳机里，罗曼的声音低了下去。

　　“其实你想想，这一切很有道理。”立香说，“在这种紧急关头，任何一个决定会直接改变势力天平。我是从者的御主，我需要为我的决定，为从者的决定背负责任。……雷夫给出了逻辑和坚实的证据，但是我们这边，没有人能证明「这个罗曼」到底是谁，对吧？”

　　“你是理智的人。”雷夫愉快的恨不得从口袋里掏出一堆手办给立香当见面礼，一切的发展如此美妙，美妙到他感到害怕。

　　“做决定的人必须要理智吧？他们要思考一切利益平衡，要思考所有可能性，要看到所有的好处和坏处。哪怕为了结局的好，为了集体的善，必要时践踏一下下别人，让别人痛苦一点点也没有关系吧？可能这就是完美的领导，完美的御主。”

　　雷夫点头，“虽然这么说很刻薄，但是没有问题。”

　　“所以啊，我清楚意识到一件事。”

　　“什么？”

　　立香看着他，平静道，“我这辈子都无法成为完美的御主了。抱歉，让你失望，也让阿周那和王失望了。我这个人一辈子大概只是个和罗曼一样看看动画就会乐呵的笨蛋阿宅了！”

　　雷夫越听越感到不对劲，心头那层黑雾越发浓郁，惹得他上下不安。

　　“所以，我很严肃地告诉你：我不会保持中立！”

　　“我不是你想象中的第三方势力——我从未被迫加入基金会，从未被基金会洗脑，从未被基金会剥削——我加入基金会，因为我愿意。”她大声道，“因为我相信基金会，因为我看到他们在为平民奔走，看到拎着两根打call棒赴死救我的罗曼，看到违背站长命令开着面包车赶来的达芬奇！”

　　“我为我的决定负责，并愿意背上性命承担。”立香朝雷夫竖起中指，“我讨厌你！你杀死了站长！现在还在说罗曼坏话！！我讨厌你！！！”

　　立香喘了口气，说完一大串话后有些缺氧。但是看着眼前的阴郁的雷夫，还有震惊住的帕茨西，她那颗从雷夫絮絮叨叨开始就躁动不安的心终于安定下来。我真的做错了吗？她自然会这么想，但是她是跟随自己内心大于跟随理智的人。

　　也许我做错，也许有一天我会悔不当初。但是现在的我，绝对绝对不会让步，更不会看着罗曼他们就这么被杀死！

　　立香忽然发现面基前罗曼说的那句话没有错，她是个任性的孩子，她随心所欲。她想自己开心，想朋友开心，想大家都开心。哪怕她现在手握从者在基金会举足轻重，牛逼哄哄到雷夫都要千里迢迢过来招募她，想的还是那晚漫天烟花下烧烤摊旁大家的欢笑声。

　　她猛地拔腿，头也不回地冲向车内。“帕茨西！”

　　电光火石间，帕茨西拔出枪。基金会的训练从没有问题，身为神秘阴影里的「律法左手」一员，他在下一秒扣动扳机，优秀地动态视力让他百分百确定命中。旋转的「奇术性」子弹贯穿雷夫袭向立香的触手。

　　它断成两截，啪唧掉在地上，散发出被腐蚀的焦臭味。

　　立香从车座下面掏出一把黑色的枪。这是达芬奇吹嘘了一上午的「黑枪」。它的性能是普通特遣队成员的数倍以上，完全由魔力启动，是立香最完美的防身武器。

　　她用车门作为盾，这把大到超出防身武器范围的狙击炮架在空空如也的车窗上。

　　帕茨西冲向雷夫，其实今天这种场合他看不到什么胜算，去掉雷夫，不远处还有雷夫一排排小弟，但此刻这种关头，他也不得不想办法孤注一掷。他看到立香架起黑枪，便急忙扑向雷夫，曾经做过狙击手的他太明白，这种情况下狙击手很怕被近身，他决不能让雷夫靠近立香半步。

　　雷夫的移动速度太快了，他身后的喽啰们也跟了上来。混乱中立香扣动了扳机，水银色的炮弹撕裂空气。

　　在炮弹尖厉的啸声中，立香大声咆哮道，“卧倒！”

　　纠缠在一起的帕茨西却动也没动，他保持着出枪的姿势，一只手牢牢抓着雷夫的触手。蓝绿色的液体在指尖迸出，他的皮肤和血液一起被腐蚀干净。但他感受不到痛苦，只是盯着雷夫……彷佛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们俩个人。

　　腐蚀并不痛，被炮弹撕碎身体也不痛，就算在这里被他肢解成碎片也不痛…… 因为没有什么比看到自己同伴和想保护的人在眼前被撕碎痛苦和屈辱。

　　他看着雷夫，眼前又浮现那个血红色的警示灯光吞噬的O5-2地堡。他和他的队友们在地堡里和奇形怪状的感染者厮杀了不知多少的日日夜夜。战斗的细节记不住了，记忆中充斥着的只有崩塌的建筑，断腿向前爬行的人们，嘶吼着的O5-2，还有那些被感染者肢解成尸块的朋友……至今他还记得他们的眼睛，没有一点点光，嵌在脱水的死肉里。

　　在地堡的过道里，他试图阻拦雷夫。雷夫看了一眼他，不屑道，“只是这样而已吗？”

　　那场战役的人几乎都死了，但他还没死，他还活着，他回到了「律法左手」……可是那个夜晚，朋友们的眼睛，那个他备受屈辱和痛苦的夜晚……到底怎么才能解脱？

　　帕茨西扔掉手.枪，发出怒狮的咆哮！他从腰间掏出手套，这个基金会配备的可控性神经支配手套死死攥住雷夫的右手，灿蓝色的波荡开，奇术性的传导透过皮层抵达骨骼。眨眼间，雷夫的身上便燃起熊熊火焰，帕茨西没有退却，却更上前一步。

　　在汹涌的火焰中，呼啸而至的子弹击中了他们。

　　立香怔怔地立在原地，她击中了吗？凭着从基金会练出的手感，她敢发誓这枚炮弹绝对命中了目标。雷夫消灭了吗？那帕茨西呢…… ？

　　爆炸的火焰和光亮吞噬了他们，在升腾的白雾里，没有人知道他俩到底如何。

　　有的只是远方密密麻麻飞奔而来的感染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