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非白羽

6、相遇

　　晚夏的山中，野果初熟，山花烂漫，猿啼鸟鸣。
　　浓浓的树荫遮蔽了天空，直到雨落下来才发觉错过了宿头。
　　风裳牵着马刚刚闪进路边一间小庙，就有大雨瓢泼一般下来。
　　就着篝火烤了糍粑，一边等着一边将视线投向背后的塑像。
　　细看之下正中坐的竟是月下老人。

　　忽然想起两年前与爹爹逛市集，也曾到月老庙上香。
　　爹爹说闺女已经及笄，可以嫁人了，待日后择了夫婿，定要多养几个小毛头陪自己。
　　当年的自己羞涩地扭头就走，如今这夜雨荒山，守着爹爹敛骨之器，一时悲不自胜。
　　十多年朝夕相伴，从爹爹在冷冷的江水里救起自己开始，就注定这养育之恩大过生身父母。
　　更何况当年父母因了自己白日见鬼的双眼狠心将自己抛弃。
　　是爹爹用温暖的手掌抚过自己头顶，说以后跟着爹爹看尽江山壮阔吧。
　　为何平生见鬼无数，如今却独不见您回来看我？
　　您怎么可以说走就走。
　　您还没有给我选一个如意郎君。
　　您还没有看着我出嫁。
　　您还没有享受幼儿绕膝的天伦之乐……

　　擦干眼泪，看看那金身尘灰满面的样子想见其山野荒凉，香火稀薄，又多了一点悲天悯人的意思。
　　以干草轻轻拂去那月老面上尘土，又将一块糍粑放置香案之上，聊做借宿之资。
　　心下默默祈祝道，如若正神有灵，保佑爹爹早登仙境，永享安乐……
　　正要再祈祝正神保佑自己一路顺遂，护送爹爹回乡，身后山门处却忽然有了人声。
　　回过头，只见一个书生样男子吃力地拖着一个老汉艰难地挪上歪斜的石阶。
　　借着篝火闪烁，只见两人俱是浑身湿透形容狼狈。
　　尤其那老汉昏然卧在地上，不时溢出几声模糊的呻吟。
　　那书生安置好老汉，回头对风裳道了一声叨扰。
　　风裳略微点头，从包袱里抽出两件旧袍并几块糍粑递将过去。
　　那书生自是感激不尽，接了衣服不顾自己，却先去唤那老汉。
　　风裳拿了糍粑自顾自背过身去吃起晚饭。

　　雨声时大时小，间或电闪雷鸣，风裳歪在篝火边，一直半睡半醒。
　　夜半时分，那书生轻声唤醒风裳，说着老丈似乎不妥，要去寻几味药来医治，请自己帮忙看守病人。
　　风裳坐起身望了眼老汉，转头对着书生。
　　你是郎中？
　　小生也只是略通岐黄之术。
　　……这个老伯已是回天乏术，不必忙了。
　　呃？姑娘懂医？
　　不懂。
　　既然姑娘不懂医何来如此道理？这是性命攸关之事，姑娘不可玩笑！
　　是不是玩笑，天明即可见分晓。你要白费力气，自去奔忙好了。
　　书生面露不悦自顾冒雨采药去了。
　　风裳起身到老汉跟前，轻轻拭去那满头冷汗。
　　回身望一眼角落处，轻轻叹了口气。
　　索命无常在此，医治也不过是徒增痛苦，保不住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