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蛟密事》以息相吹

6、灵宠小蛇与北海真君

　　沅芷待在辰桑这里大半月，自从他发现维持蛇身就可以心安理得接受投喂之后，便一门心思钻研如何早日恢复灵力。
　　这天辰桑回府，照例给他喂了几滴血，而后问旁边一名武官：“它怎么不长了？”
　　这位武官，正是常年追随辰桑作战的参将洛奇。沅芷觉得他有点眼熟。
　　洛奇仔细打量了一番：“殿下，这蛇好像要化蛟了。”
　　“哦？”辰桑似乎有些兴趣：“平日里都只贪吃好睡的，你如何看出来要化蛟？”
　　洛奇不好意思地饶了饶脑袋：“属下在军营里出生，是听着战神的故事长大的，所以对龙蛟之类的事情格外在意，特地学过分辨之法。”
　　他指着蛇腹下几个小小的凸起说：“龙有双角，蛟有四爪。殿下看，这里马上就要长出爪子了。”
　　他说的确实不错，沅芷已经恢复十之五六，变回蛟身指日可待。
　　辰桑却道：“若它能化蛟，是否可能与北海那位同族？”
　　洛奇情绪明显激动了起来：“绝无可能！北海真君是神龙后裔，属下曾有幸目睹过一次真君的本体。鳞甲蔽日，威神显赫，三界何人能及！这小蛇就算化蛟，最多是上品灵兽……”
　　他见辰桑盯着那蛇表情阴晴不定，生怕他一个不顺心就将这蛇烤了，赶紧又收敛情绪道：“但是，龙蛟一类是魔物的天然克星，若是养好了，战场上必有助益。”
　　辰桑忽而就地起阵，将蛇扔了进去，又往里丢了一团红色的东西。
　　洛奇：“殿下这是？”
　　辰桑：“试试它值得不值得养。”
　　沅芷本舒舒服服打着瞌睡，忽的感到阵阵杀意，他抬了抬眼皮。
　　眼前红光四溢，刺耳的低吼乍响，一只半间屋子高的巨兽正对着它张牙舞爪。
　　沅芷看了看结界外看戏的辰桑，还有面露不忍的洛奇。
　　他打了个哈欠，悄悄放出了一丝蛟龙的气息。
　　方才还气焰高涨的魔物瞬间偃旗息鼓，求生的本能驱使下，它不断攻击结界，妄图逃离那只危险的生物。
　　而在旁人看来，画面未免有些滑稽…
　　洛奇不禁问：“殿下，您确定这是一只正常的高级魔物吗？”
　　辰桑不语，又扔了两只进去：“不太正常，前段时间闹事，刚从魔域抓回来的。”
　　刚放进去的两只，甫一落地，便迅速加入了逃跑阵营，疯狂攻击结界。
　　辰桑：…
　　洛奇：…
　　沅芷：…
　　洛奇说：“结界快破了，我…”
　　只见小蛇似乎睡醒了，盘起身子，吐了吐舌。却忽的一阵火光闪现，三只高级魔物瞬间只剩下一堆渣土了。
　　洛奇磕磕巴巴接道：“…我看这是只火系…”
　　忽又一阵寒光四溢，渣土冻成了一堆冰棍。
　　洛奇：“…和冰系…双系灵宠。”
　　辰桑撤了结界，将蛇缩至掌心大小，捧在手上：“我带你去魔域，至于带不带你回来，就得看你杀了多少鬼物了。”
　　沅芷：…
　　洛奇：“既然要随军，我去帮这蛟登记。”
　　辰桑却道：“不必。”他又将蛇变为发丝粗细，圈在了右手食指上。
　　沅芷盘在上面，懒洋洋昂起头，似乎又要睡过去。
　　远远看上去，倒像是戴了个精巧的戒指。
　　辰桑说：“它跟着我。”
　　———
　　两月之期已至。
　　辰桑领十万天兵第五次深入魔域。
　　沅芷则静静蛰伏在他指间闭关休憩。整整两个月的静修加上辰桑血液滋养，沅芷的灵府再度元气充沛，几乎回复了十之七八。
　　此番征伐进行的十分顺利，甚至可以说是完全没遇见任何成规模的抵抗。
　　每到一处，天军所向披靡。与前四次的惨烈相比，显得尤为诡异。
　　眼看已到魔域深渊，前方不远，就是魔域与北海的交界处，那里便是封印魔君的山石所在。
　　辰桑一剑破开结界，眼前幻景消融，魔域大军严阵以待。
　　沅芷终于从沉睡中彻底醒来。
　　魔气森森，戈亥腰间一柄弯刀发出渴血的铮鸣。他乃魔君之子，百年间已与辰桑数次交锋。
　　并无任何先兆，也没有什么言语。
　　霎时间双方已缠斗在一起。嘶吼声彻，血溅刀兵。
　　辰桑御清霜剑杀敌割首如入无人之境。戈亥血刃亦浸饮无数热血。
　　夜幕降临，戈亥冷笑，将刀刃划破自己掌心，引地狱业火直向辰桑而去。辰桑不退反进，剑召清霜，顿时千里冰封。
　　两刃相接，天地色变。
　　戈亥七窍流血，手中弯刀应声而裂，却不怒反笑，对辰桑道：“数年未见，你居然又突破一个境界，我确实技不如你。不过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打了这么久，妖兽尸体都堆成山了，还不见溃败？”
　　辰桑皱眉。
　　戈亥说：“那是因为我早就在这里设下了阵法。别忘了这里是魔域，你们本身就会被削弱。加上我的阵法，你们杀的越多，怨气越重，我们剩下的就会越强大。还有最妙的一点，这里所有的攻击，都会被传达至封印石，包括你刚刚杀我的那一击。”
　　沅芷心道不好，封印果然裂开了一条巨缝。
　　戈亥朗笑道：“多亏了你刚刚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剑，封印里溢出来的力量，只会让我更，强！”
　　只见他身体上的伤口迅速痊愈，魔息愈发浓重，赤手空拳，竟是打散了辰桑的护体金光。接下来又是一掌，接住了清霜剑刃。
　　魔军本已被杀至百不存一，但剩下的魔物因为怨气和封印破碎加持，竟比平时强上了百倍。
　　局势几乎在顷刻间反转！
　　戈亥双眼赤红，又一拳将辰桑击开数丈。以掌为刃，终于在他身上划开了数道口子。
　　辰桑心念成诀，以剑指天，引来百道惊雷，登时将戈亥□□劈的血肉横飞。
　　戈亥慎人的疯笑不断，残破的躯体再度愈合。封印上裂痕又增了两条。
　　他支离破碎的躯体以鬼魅般的速度悄然贴近辰桑，掐住了他的脖子：“再杀我一次，让封印承受你的怒火，来啊！”
　　辰桑眸内一片幽深。
　　戈亥挑衅道：“什么时候九殿下居然学会了隐忍？你不杀我，我可要杀你！”
　　辰桑握紧了清霜剑，想象之中的疼痛却并未袭来。
　　恍然似时间冰冻，天地间只闻一阵龙吟怒吼。
　　一尾黑蛟凌空而现，健硕威凛地挡在辰桑身前。它张口火焰如注，顿时将戈亥的肉身烤得渣也不剩。
　　黑蛟腾空而起，金灿灿的瞳孔在黑夜里比月更明。略一扫尾，数千魔物灰飞烟灭。冰火喷涌，所及之处妖鬼无所遁形。
　　蛟龙，从来便是他们的克星。
　　北海无风自涌，似在欢歌。魔域地崩山摧，处处悲鸣。
　　辰桑下意识摸了摸指间，果然没了那只小蛇。
　　黑蛟以一龙之力再次倾覆战局。
　　忽的一柄断刃刺入蛟腹，戈亥拼凑起新的肉身，恨恨咒道：“沅芷！！！我今日必屠你！”
　　蛟龙震怒惊吼，百里之内妖魔纷纷双腿打颤。
　　转瞬间辰桑御剑已至，毫不留情将戈亥大卸八块。
　　黑蛟又喷出莲火，将其肉身烧至蒸发。
　　辰桑立马帮这蛟祛除魔息，修复伤口，全然不顾自己的剑也被火烤得略微发黑…
　　待伤口已无魔气，黑蛟舔了舔辰桑的脑袋以示感谢，便又腾身去了北海之上，以巨大的蛟身将封印裹住。
　　下一刻便是利爪划破鳞甲，漫天下起了血雨。
　　沅芷再一次自剖血肉，祭这冰冷印地。
　　辰桑望着远处的龙影，心忽而针扎似的痛了一阵。
　　龙吟悲伥，血似漫天飞花。
　　龙血落处，妖魔丧胆。龙血落处，万物新生。
　　许多重伤的天军因此而痊愈了伤势，无不跪地而泣，祈福龙神永生。
　　辰桑仰起头，血水亦落了些在他口中。
　　一场血雨绵绵密密不知下了多久。
　　辰桑就那样一直站着，眼中似只有那样一尾蛟龙。
　　一切尘埃落定之时，黑蛟终于再度化为人身而落下。
　　在北海奔涌的浪涛之间，在魔域堆积的尸骨之间，天界肃穆庄重的九殿下头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危山之玉。
　　也头一次明白了什么是【灵天上主，北海蛟龙，清隽高远，天赐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