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蛟密事》以息相吹

5、我的血也是热的

　　辰桑披着及地的白绸蝉衣，墨发随意挽着，发上插着柄青玉的簪子。
　　他周身萦绕着肃杀的凌然之气，月光皎然，更显眼底如霜。
　　他走近，挑起沅芷的下巴，盯着他的眸子道：“我很好奇，我这里究竟有什么奇珍异宝，值得你这样一而再的穷追不舍。”
　　沅芷认真道：“自然是因为，我心悦你啊，殿下。”
　　辰桑将他按在榻上，一手抵在他心脏处，问道：“龙有心吗？”
　　他埋首在沅芷颈侧，缓缓吐息道：“古书言，龙承神志而无人情。”
　　沅芷握住他放在自己心脏处的右手，低声道：“你听。”
　　室内极静。透过轻薄的衣物，辰桑手心之下，隔着肌肤传来强劲有力的心脏跳动韵律。
　　咚咚…咚咚…
　　耳边呼吸绵长，这心跳声仿佛越来越大。听得辰桑似有错觉，好像自己亦心如鼓擂。
　　沅芷轻笑：“书上还说，龙无心而冷血。我已半化龙，但是你听，我心在此。”
　　两手交覆之下，触感跃然鲜明。
　　沅芷又划破指腹，将伤口抵在他下唇：“我也会流血，我的血也是热的。”
　　辰桑下意识舔了舔，入口一阵腥咸。恍惚间他似看见沅芷眸内泛起些许水雾。
　　就像是那个高云之端的人终于撕开伪装，袒露出错综斑驳的命运纠缠…
　　他忽觉有些莫名心疼，还待细看，眼前的人却亦如烟雾般忽逝了。
　　*
　　一刻钟已至。
　　沅芷变回蛇身，但也没跑远，就藏在后院的草丛里。
　　他将自己卷成一团，回想起辰桑提起的书中字句，恨恨地吐了吐舌头，露出两颗尖尖的小牙，腹诽道：“无心无情？若真无心，千年前父亲就该坐视不理。天魔两界万年纷扰，何故每次都要龙族去陨命？若真无情，父亲又何以拒绝了诸多九天显贵，与本是凡间散仙的母亲执手一生？”
　　他犹记得出征前那夜，灵天之上，万星闪耀非常。
　　他问父亲：“为什么你一定要去打战呢？”
　　父亲说：“因为坏人要侵扰我们的家。”
　　小沅芷不解：“可是，灵天这么高，坏人肯定上不来啊！”
　　坤腾笑着说：“灵天只是我们的小家。比如说你的朋友文清，他住在低一些的地方，再比如你母亲原来住的凡间，很容易受到魔物的滋扰。我们有能力，就要保护自己在意的人，你明白吗？”
　　小沅芷点头。
　　父亲摸了摸他的发顶，郑重道：“吾儿当继乃父之志。所爱之人，所守之土，心之所钟，寸步不让。”
　　他又去牵母亲的手：“母亲，为什么你也要去啊？”
　　容与亲了亲他的眉心：“阿芷，我与你父亲曾经许过诺言。大难当前，你父亲尚且需要我的帮助。我们阿芷莫非小瞧了我，觉得我不能上战场？”
　　小沅芷连忙摇头：“不，不是！我也想去，我会想你们的！”
　　容与捏了捏他的手心：“阿芷，你还小。等你长大成龙，你就能替母亲陪父亲出征了。”
　　一想到可以和父亲并肩在战场驰骋，沅芷便有些迫不及待：“我以后也要像父亲那样！”
　　容与抱住他，轻声道：“阿芷，你要记住。生如逆旅，当不负良辰，不负我心。”
　　每每回忆那时灵天上的岁月静好，沅芷就觉得呼吸都似针扎般痛。
　　他胸中一片苦涩郁结，便从草内窜出，只想一头钻进寒泉里醒醒神。
　　泡在冰冷的泉水之中，神思逐渐清明。
　　独自度过了千年的悠悠岁月，沅芷别无他想，唯愿这片至亲用生命守护的天地，海清河晏，天下太平。
　　*
　　他在水里胡乱游了一阵，将脑海里七七八八的想法一一梳理，根本没留神周遭的环境，蒙头就撞上个什么东西。
　　好像有点软乎乎的，他抬嘴就咬了下去。
　　温热的血流顺着牙槽流进口中。
　　这血！好喝！
　　他猛地又吸了一口。
　　下一刻便被拽着尾巴整条蛇拎了起来，倒挂在半空中。
　　然后他就看见了□□面无表情的辰桑，那双凌厉凉薄的眼睛盯着自己，问：“何方小妖？”
　　沅芷立马装死。
　　辰桑冷笑：“能破我的护体罡气，也算有点本事，这时又装什么死？”
　　他连续画下三道金光符咒，层层罩住沅芷的蛇身。
　　沅芷稍加感应，就晓得这是加强版的现形咒。可自己好歹是千余岁的蛟，对这种符咒早就免疫了。
　　辰桑皱了皱眉，将小青蛇打了个蝴蝶结扔在岸上。
　　沅芷心道这是放过自己了？
　　忽的却见数十道雷火从天而降，直直朝自己劈开。
　　夭寿了！不就是吸了口血吗？这也太小气了吧？明明在床上你不是也喝了我的血吗？
　　这就要赶尽杀绝？
　　雷火虽不致死，但沅芷也怕痛。
　　他立马从地上弹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再次召唤瞬移大法溜之大吉。
　　一时仓促没设定目的地，没想到瞬移大法还自带记忆功能，又将它移回了辰桑床上……
　　沅芷刚想挪下去，就听见辰桑一边进门，一边吩咐道：“院内张开结界，一只虫子也不能飞出去。”
　　这是要瓮中捉鳖，哦不，瓮中捉龙吗？
　　他小身子一拱，钻进了被子里。
　　辰桑在床上打坐，似乎并未注意到自己。
　　沅芷感觉有些累，正想打个盹儿。
　　哪知辰桑的血居然滋补异常，此时体内灵力激荡，蛇身从指甲盖粗硬是生生长到了成人手臂一般大小。
　　下一瞬只见被子化作漫天飞絮，辰桑掐住了蛇的七寸，玩味道：“长的这么快？好歹受了我一口血，从今便是我的灵宠了。”
　　沅芷：？？？我堂堂北海蛟龙，做你爸爸都可以了，灵宠？不可能的。
　　辰桑划破指腹，凝了些血出来，送进蛇腹：“这副样子还不够，待看你能长多大。”
　　沅芷又喝了些血，只觉得比甘露清泉还要美味，其中灵力之醇厚，怕是上品仙丹也要相形见绌。
　　蛇身虽未再变化，却隐隐有由蛇化蛟之势。他灵机一动，若是化蛟成功，不就意味着他可以回复人身了吗？
　　既然这样，做一两天灵宠，也是，咳咳，未尝不可。
　　反正不是北海真君做了他辰桑的灵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