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蛟密事》以息相吹

4、今夜子时等本君

　　文清本就对阵法符箓颇有研究，又是同沅芷千年来的故交，斯时他化为沅芷身形，其神态举止，竟似与本尊分毫不差。
　　纵见多识广如龙须，也不免叹一声：“术法高妙。”
　　沅芷却说：“还差些。”
　　文清不解。
　　小青蛇高昂起脑袋，慢悠悠顺着“自己的”身体爬上去，在文清耳边说：“神色太温了，眼底再淡一些。步履要从容有风度，笑容要得体却没得感情。”
　　文清笑，依言修正。
　　小青蛇这才道：“嗯，有两分真龙之姿了。”
　　龙须怒道：“瞎讲究什么？我看这文清版的你比你顺眼多了。什么时候真给我化个龙看看？龙影子没见到，指甲粗的蛇倒是多了一条。”
　　沅芷闻言不恼，反劝道：“您老放心，鱼都有跃龙门的那一天，蛇比鱼总更像几分。”
　　龙须：……
　　眼看夜幕将至。
　　议政殿已聚了些赴宴的仙人。天帝未至，主座尚空。殿内众仙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聊些三界见闻。其间不乏神色凝重者，对魔域封印一事忧心忡忡，时不时朝主座左侧的辰桑投去略含希冀的目光。
　　辰桑身姿英挺，恍若置身事外，正闭目养神。
　　须臾，忽感殿内众仙神思涌动，以为天帝已至，不觉睁眼，正将那悄然萦绕心头的身影映入眼帘。
　　“沅芷”踏入殿内，步生虚莲，身披霞光，神姿清隽，意遐幽远，望如危山之玉。
　　小青蛇隐在他袖中，盘在手臂上，显然对“自己”的出场方式非常满意。
　　龙须化作配剑挂在“沅芷”腰间，暗中传音给沅芷道：“你又翻什么花样？不过是去兜率天听了几场法会，便给自己整个步生莲的特效，你好意思吗？”
　　沅芷只当没听见，心安理得地暗自接受众仙的目光洗礼。
　　他从袖中悄悄探出些许，一眼便看到了泠然俊秀的九殿下，也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喔，不对。准确来说，应该是看着装作“沅芷”的文清。
　　小青蛇传音给文清说：“文清，辰桑看着你呢，你品品他那眼神，什么意思。”
　　“沅芷”也去看辰桑，四目相接，辰桑颔首致礼，眸色幽幽。
　　文清说：“你是不是惹他了？”
　　沅芷想起上回那番戏弄还有那个未赴之约，有点心虚：“嗯？没啊，我在追他呢。”
　　文清还待回话，却听仙乐奏起，祥云伴驾，天帝已至。
　　一时肃然。
　　各人落座，案上酒香佳酿，百果千奇，珍馐种种。
　　酒过三巡，天帝开始发话谈正事：“自魔君被封印以来，已过了一千三百余年。但近百年来，魔域不宁，颇有异常，不知诸君可有感知？”
　　千百年来，各地镇守仙家谁不曾受过魔物干扰？若是寻常零散几只妖物也就罢了，近百年来，魔物挑衅之事愈演愈烈，诸仙都颇为头疼，一时间进言此起彼伏。
　　天帝听罢，沉思几许，问辰桑道：“桑儿以为如何？”
　　辰桑答：“儿臣四度杀入魔域深渊，其间魔息翻滚躁动，似有所感。我以为，根源在于魔域封印。”
　　天帝便又问沅芷：“真君，封印的事你最清楚。可有变数？”
　　文清索性将身体的控制权暂时交给沅芷。
　　沅芷答：“封印确有异动。”
　　殿内众仙皆屏息以待下文。
　　天帝道：“真君可有办法？”
　　沅芷说：“已经有了眉目。”
　　天帝：“只要封印无恙，任他魔域怎样闹腾，终翻不出我仙界手心。”
　　他这一言，一来是给外界定心丸，二来是给沅芷施压。
　　辰桑却说：“封印就算破了又如何？千年前魔君侥幸未死，我辈何尝不能杀之？”语调平稳却坚毅，眸内凌厉之色如刃。
　　众人为之精神一震。
　　沅芷却笑。
　　辰桑只八百余岁，并未亲历千年前的大战。但以其今日之能，未必比不上当年的战神坤腾，或者是魔君。
　　只是千年已过，坤腾已逝，魔君的修为却不知长进了多少。
　　与其任封印破除，生灵涂炭，赌这不可知，不如直接从封印入手，将其扼杀。
　　于是这重任又落回沅芷身上了。
　　沅芷自是明白。
　　自己究竟为封印放过几回血，补过多少漏，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只要封印不崩，仙界就能掌控局势，三界便能维持相对的稳定安宁，无数生灵普众才可能岁月静好。
　　他喝了一口酒，喉咙有些辣，胃里有些暖。
　　天帝说：“三界安宁不易，魔域暴动不可置之不理。两个月后，由辰桑领军入魔域清剿。封印的事，就有劳你了，真君。”
　　散宴之后，文清重新控制身体，沅芷缩在他袖中打盹儿。
　　文清问：“你法力尽失，可是与封印有关？”
　　沅芷还未答话，却见辰桑目光沉沉往这边走来。
　　文清不假思索就又将身体移交给了沅芷：“这位殿下，我可应付不来。”
　　沅芷急道：“文清你！……我也应付不来啊！”
　　话音未落，人已至眼前。
　　辰桑道：“真君，别来无恙。”
　　沅芷从容假笑：“一切顺遂，谢殿下挂怀。”
　　辰桑逼进一步：“真君，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沅芷假装思索了一阵：“嗯？有吗？”
　　辰桑向来不沾情爱，自认为对沅芷也没多大兴趣。是这个人无端要来纠缠自己，便遂兴逢场作戏罢了。看他此时这般态度，似乎不愿再与自己牵扯，顿也觉得索然，转身便要走。
　　龙须忽而冷不丁提醒沅芷一句：“你忘了，你现在在追他吗？”
　　沅芷一个激灵，拉住辰桑的袖口，清咳一声说：“今夜，子时，等本君。”
　　辰桑似乎笑了。
　　一阵清风徐来，间杂着松露的香，眼前人已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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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天之上，小青蛇沅芷没精打采瘫在桌上，问龙须：“怎么办？我还是没办法变回去！”
　　龙须：“那你就别去。”
　　沅芷：“那怎么行！你今天没听见天帝他们说的话吗？事态紧急，没多少时间了！”
　　小青蛇恨恨地吐了吐舌：“若是本君全盛之时，何必用这种法子。直接把辰桑打残带回来，巧取豪夺，简单明了！”
　　龙须：“……”
　　一道金色的法印打入沅芷的识海，龙须说：“这是回生咒，每用一次，能让你恢复一刻钟的身体。”
　　紧接着又一道绿色的法印一晃而过：“这是遁空咒，时间到了就用这个瞬移，配合使用。”
　　沅芷顿时来了精神，蛇身一盘将龙须卷了起来，笑说：“还是须须最心疼我。”
　　龙须一甩将他推的老远：“没大没小！每用一次要隔三天！明白了吗？”
　　沅芷乖巧点头。
　　龙须道：“这次若还是没进展，自觉滚回来禁足闭关没得商量！”
　　他话还没说完，沅芷就没影了。
　　东极。
　　辰桑尚未休息，夜明珠熠熠生辉，他正翻看兵书。
　　微皱的眉头和翻书的力度无不显露出他有些心不在焉。
　　不知第几次，他问门外的小仙童：“什么时辰了？”
　　“回殿下，将近子时了。”
　　辰桑放下书，声音听不出喜怒：“你下去吧。”
　　仙人虽然不需要每天睡觉，但偶尔需要入定休憩以养精神。对于经常征战者，规律的休憩更是十分必要的。
　　辰桑捏了一个清身诀，除去周身疲乏。又换了一袭长袍，轻飘飘搭在身上。
　　待他步入房内，却见床上坐着位清隽的仙君，凤眼含情，嗓音带着些沙涩的蛊惑感：“殿下，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