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冷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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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来暑往，不知不觉间季淮已经深入到他每一处生活的细节中。
趁着化学老师回头板书，燕怀清抽空跑了个神，转头看向季淮。
对方腰背挺直，一手拄着头一手握笔在卷面上解着函数，密密麻麻的数字看得燕怀清眼睛直冒火星。
季淮注意到他的凝视，微微侧头，眉毛微挑用眼神询问着。
斯文败类。
燕怀清默默吐槽着，随后悄咪咪地将自己的手从桌子下伸到对方那边，季淮心领神会一把握住，随后低头继续写题。
正值炎热的夏季，教室里犹如一个蒸笼，开着窗户也没有一丝一毫的风吹进，只听见一声比一声高昂的蝉鸣，听得燥热感更甚。
燕怀清靠在走廊的栏杆上吹着风，路过的学生有的暗自瞟了一眼有的则是露出明目张胆的嘲笑。
对于这些目光他向来是不甚在意，以前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则是能忽视便忽视过去，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即使自己身上有再多的麻烦，某人也总会为他摆平。
“咱们快些走，这里有脏东西别沾了晦气。”
眼见着路过的张经云夸张着大笑，燕怀清虚眯了眯眼，估摸着这个时间季淮大概从卫生间里回来，原本挺直的腰背又懒散地靠了回去。
“你这一身臭味还嫌弃别人脏？”燕怀清说完故作调皮地眨了眨眼，眼神看起来格外的无辜，仿佛不小心说漏嘴了事实。
“你他妈的说谁？”
张经云顿时阴沉着脸，眼神像是要将眼前之人捏碎一般。
正当他大步朝着燕怀清的方向靠近，忽然感觉自己后背的衣服被一股极大的力道揪起，下一秒便被扯了过去，踉跄了好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子。
“啧，真脏。”
季淮松开手，表情有些嫌恶地看着自己方才抓过对方衣服的手，随后自然而然地从燕怀清的裤兜里拿出一小包迷你湿巾，随后抽出一张细细地擦着手。
慢条斯理的动作虽然看起来优雅，但是燕怀清看得直想笑，季淮这动作也太欠揍了点，但由于对方也是为自己撑腰，抿着嘴硬生生是把笑容给憋了回去。
“季淮你他妈的装什么？”
季淮停下擦手上的动作，撩起眼皮眼神直勾勾地打在张经云的身上，似是滚烫的刀刃锐利而又炽热。
“滚。”
轻描淡写的一个字尾音也有些轻飘飘，张经云脸色变了又变最终还是故作姿态昂首挺胸大步离开。
八中的夏季校服上衣是白色裤子是深蓝色，衣料略有些厚重，闷汗效果极为显著。
燕怀清的后背已经晕湿一片，他刚攀上学校后面的围墙正准备一跃而下，后方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寻声转过身望去，只见季淮站在不远处单手举着手机。
闪光灯亮了一下，燕怀清舔了舔嘴唇媚眼如丝，笑容中带着几分调侃。
“怎么，好还想去揭发我逃课？”
季淮收了手机，抓住墙头，微微用力随后轻松越过，“互相保密。”
“你去哪里？”燕怀清坐在墙头上也不着急，双腿悬在空中前后晃荡着。
“找个人。”
难得听说季淮寻人，燕怀清的好奇心瞬间被勾起，看了一眼时间发觉距离赶去兼职时间还算充裕，便也耐下心来盘问一番。
季淮也没有藏着掖着，言简意赅大致说明了情况，不过燕怀清也不是很理解，仅仅是要人还钱的事还用得着自己大费周章地过去，而且他莫名感觉对方此时心情不太好。
“季淮，接住我。”
说罢，燕怀清丝毫没有给对方任何的反应时间，径直从墙头跳下。不出意外，自己稳稳地落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怎么谈个假恋爱整的还挺肉麻？
燕怀清总觉得自己身上起了不少鸡皮疙瘩，偏偏季淮就那么抱着他一直没松手。
“你可是债主，还得逃课去拿钱？”
“你下班等我。”
燕怀清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对方逃课只是为了赶在他下班之前来接他回去，顿时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我才不要等你。”
坐了很久的车才抵达目的地，入眼便是一片城中村，很多违规建设的自建房紧紧靠着老旧的房屋，高低错落显得格外拥挤不堪。
季淮眉头微皱，眼前的过道狭小脏乱，上方一层一层悬挂中各种衣物，甚至还能瞧见湿哒哒滴着水的贴身衣物。
洁癖的毛病在此时攀升到顶峰，季淮直接拿出手机。
“你让他出来，我在东边出口。”
“季哥，文萧他现在伤没有养好行动不方便…”
女生嗓音轻细温柔，但是季淮直接不耐烦地打断，“二十分钟，人不到我就走。”
季淮说完便挂了电话，此时微信消息响了两声，紧接着下一秒脸上的冷漠瞬间变得柔和，眼神带笑。
【糖糖：［图片］】
【糖糖：你清哥要上场了［吐舌头］】
图片被放大，是燕怀清在昏暗灯光下的自拍，傻里傻气地比了个剪刀手。
季淮忽然有些心痒难耐，保存好图片后立马给对方拨去视频通话，另一头几乎是秒接。
“好哥哥怎么打电话，想我了？”
燕怀清的声音透过手机传来听起来莫名有些舒适，不过随之一同传来的还有酒吧里吵杂的音乐。
但是这都不影响季淮突然变好的心情。
“看看你是不是照骗。”
“我还用p图吗？你清哥这张脸全世界找不出第二个。”
燕怀清叽叽喳喳说了一堆，有些连废话都算不上，哼哼呀呀发着奇怪的声调。
季淮默默地听着既没有接话也没有打断，他知道对方这时候不停说话的样子是刻意而为之。
其实他们俩人在一起时交流能维持的时间并不多，除非对方有求于他才会一直撒娇说个不停。
目前燕怀清这个状态既没撒娇也没刻意摆出一副小白花一样的笑容，十有八九不是有求于他，那么只有一种解释。
燕怀清在哄他开心。
虽然以一种让人很难理解的方式，但是就是感觉莫名有些笨拙得可爱。
季淮忽然想离开这里，去抱住屏幕中摇头晃脑的那人，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结果刚一转身回头迈出了两步，背后一道声音将他叫住。
“季哥…”
一个娇小可爱的女生推着坐在轮椅上的男生艰难地从胡同中挤出来，男生的头部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绷带，嘴角发紫肿得十分厉害，左腿上打着石膏，看起来伤势很重。
“他们过来了，你挂了电话吧，晚上我去接你。”
说完季淮便把手机放进口袋中，眯了眯眼，脸色一点一点冷下来，方才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
所有的电话都是由燕怀清先行挂断，然而这次他并没有像往常那般第一时间挂断电话。他看了一眼时间，距离上台还有十分钟，于是找旁人借了一副耳机戴上，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偷听。
“季哥，我的钱只剩这么多了，放过我吧。”
陈舒并不清楚两个人之间的恩怨，乍然听到自己男朋友这么说一时间呆在原地。
“你至今还觉得是钱的问题？”
燕怀清听见季淮的冷笑声，随即是一声女孩子的惊呼，他不清楚那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混乱的声音彰显着事态的严重性。
“小燕，该你上台了，还愣着干嘛。”刚从台上下来的贝斯手提醒道。
这边季淮双手插兜居高临下地看着趴在地上的文萧，神情倨傲自矜，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这幅模样落在旁人的眼里定是会避让三分，那种高傲强势的姿态很难像是一个刚成年的少年拥有的，像是出鞘的利剑，泛着冷光，蠢蠢欲动。
“当时我奶奶危在旦夕，实在是需要钱。”文萧吐了一口血沫声音有些颤抖，挣扎着要从地上爬起来，后背却一只脚重重踩住被重新压回到地面上。
陈舒目睹着自己的男朋友被季淮从轮椅上拎起来一脚踹倒在地面上，此时又被按在地上起不来，她立马扑过去拽着季淮的胳膊哀求对方放过他们。
“文萧已经把全部积蓄都给你了，你还要他怎么样？你俩曾经是那么好的朋友，他奶奶出事你却选择袖手旁观，之前你都借钱给了他那么多次为什么偏偏性命关头你却无动于衷？如果当时你给了他钱，文萧根本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季淮没作声，将手臂从陈舒的手中抽出来，捡起地上的银行卡，拍了拍上面的灰随后放进自己的口袋中。
“还差两万，一天不还你就得天天看见瘦猴子。”
“禽兽！”陈舒大骂一句，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着。
由于后背上的力道收了回去，在陈舒的搀扶下文萧从地上艰难爬起，颤颤巍巍地坐回轮椅上，嘴角的血迹已经干涸。
“季淮，你就是个冷血的人，这辈子都不会有人会跟你在一起！”
文萧恶毒的话语将此事彻底划上一个句号。
距离下班时间还有半个小时，燕怀清望向台下却依旧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人影。
趁着休息的间隙，隐隐感到不对劲的燕怀清给季淮拨去了一通电话，视频秒被接通，画面里一片漆黑隐约能看见轮廓。
“好哥哥，你在哪里？”
“在…”
后半句声音过于微弱燕怀清听不太清，于是耐着性子又追问了一次。
“你下班后等我大概十分钟，我去接你。”
这次的声音恢复了正常的音量，季淮的脸隐藏在棒球帽之下模糊不清。
说是十分钟便真是十分钟，分秒不差，季淮的身影出现在酒吧的门口。燕怀清被对方拉着手腕有出门，在热闹的大街上俩人就这么沉默无言地前进着，谁也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谁也没有率先开口。
忽然燕怀清瞥到街角有一家占卜摊位，眼珠一转，叫住身旁的季淮。
“好哥哥，我们玩个游戏吧。”
“什么？”
“猜谜游戏，被问的人只需回答是与否即可，一人一问。”
季淮立马便知对方的心思，隐藏在棒球帽下的阴鸷瞬间被藏匿起来，温柔爬进略带笑意的眼睛里，他看向燕怀清，笑容细腻缱绻。
“好。”
“我先来，那个文萧就是曾经你说过的那个背叛你的朋友？”
“是。”
“你偷听了很久。”
“是…那才不叫偷听好哥哥，你又没挂断电话，我是被迫听的。”
“那时候你没借给他钱另有隐情？”
“否。”
听到这个回答燕怀清一愣，不自觉地停下脚步，紧接着季淮的声音响起。
“现在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冷血？”
“是…”燕怀清点了点头，随后紧接着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借给他钱？”
季淮一顿，没有直接回答，“不是猜谜游戏吗？”
“这个又不是谜底，不影响的好哥哥。”
“那什么是谜底？”
“自然是你为什么不高兴啊～”
话音刚落，燕怀清便感觉身旁之人停下脚步，但是季淮没有看向他也没有多余的动作，仅仅只是停下脚步而已。
“他迷上了网赌，家里的钱被他输的一干二净。之后他奶奶重病在床，治病的钱都是我帮忙拿的。”
“你给的钱他是不是没用来给他奶奶治病？”
季淮淡淡应了一声，继续缓缓开口道：“后来他奶奶病重危在旦夕，他又找我借钱但是我拒绝了。”
“那后来他奶奶手术的钱他怎么凑到的？”
“没凑到，死了。”
燕怀清一愣，下意识地看向对方，然而季淮不知何时已经背对着他，双手撑在栏杆上。
远方是一条河，他们站在桥上，空气有些燥热，但是燕怀清却莫名感觉有些冷。
“我知道只要我借了钱给他他奶奶就能活下来。”
“那你为什么不借给他？”
“他奶奶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说这句话的时候季淮突然回过头，下三白的双眼微垂，直勾勾地看着眼前之人一字一顿地说道。
这一刻燕怀清才真正深刻意识到身边这人凉薄的本性，其实相处那么久他能感受到季淮本身就是一个冷漠的人。
但是人是复杂的，他一直以为季淮并不是一个坏人，起码品行端正，仅仅是性子冷了一点。
可是现在他认识到季淮的冷血并非一点两点，但是身为朋友季淮也不是什么都没做，之前也拿出了许多钱接济对方，虽然那些钱对于季淮来说可能是九牛一毛。
“就算我当时拿出钱他奶奶成功活下来，也仅仅是苟延残喘一段日子，后续治疗再加上生活的费用他跟不上。”
“我没那个义务，他也没那个能力。”
是啊，季淮的话没有错。事实就是如此，更何况文萧还欠着钱，一个未成年的少年还迷上了网络赌博，怎么能拿得出那么多的钱？
燕怀清清楚地知道现实，但是毕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如果换做是他，一番权衡利弊下来对自己没什么影响他估计会选择帮助文萧，只不过后续的费用他就不会再插手。
朋友都尚且如此，那么他呢？
季淮会不会在现实与他之前也选择前者？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冷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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