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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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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过来了?”季淮率先开了口,视线从燕怀清的脸上移开,放在了远处的景象上。
陌生而又生疏的话语直白地摆在眼前,原本设想美好温馨的重逢在此刻瞬间崩塌,燕怀清紧握的拳头越发用力。
“我来你不高兴?”燕怀清想克制住自己浑身上下的戾气,但是最终以失败告终。
明明在其他人的面前他懂得如何伪装懂得收敛情绪,但是不知为何在季淮的面前自己就是做不到,他偏要将最差的一面最真实的情绪一股脑地宣泄给对方。
燕怀清自然是不会觉得自己这是对季淮的偏爱,哪有这种几乎是相当于折磨的偏爱,若非要说大概是叫做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自然是高兴的。”季淮轻飘飘地接下这句。
“你高兴为什么不笑?分明是在骗人。”
季淮再次将视线放在燕怀清的脸上,眼里翻涌的情绪许是因为没有被压制变得愈发浓烈。
“因为我很想你。”
燕怀清怔住,此刻他终于看懂季淮的眼底里究竟是什么。
是爱。
他一直不明白爱究竟是什么,但是季淮告诉了两次。
第一次是对方替他步入囚牢那一刻,第二次是现在那短短的几个字。
燕怀清鼻子一酸,几滴滚烫眼泪忽然从眼眶里落下。他有些难以置信,伸出手摸了摸残余的泪痕,这才确定下来自己方才确实哭了。
自己为什么会哭燕怀清想不明白,索性也就不想。
“我一直在等你。”
燕怀清没有回自己也很想他,而是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其实这话也不准确,确实一开始正如自己说的那样并不打算等待对方。只是因为他的心里始终空落落的,谁也进不去。
没有一个人像季淮那般,懂得他所有情绪而又毫无底线地纵容他。
别的人面对自己要么太软弱要么太强硬,偏偏自己又是既不吃软也不吃硬的人。
所以只剩下季淮。
季淮闻言轻笑一声,反问道:“是么?”
燕怀清诡异地沉默了一下,然后坚定地点了点头。。
看吧,无论时隔多少年季淮总能一眼就分辨出他话中真假。
季淮也不拆穿他,动作下意识地想去拉住对方的手,然而最后还是反应过来硬生生克制住。
眼前的燕怀清陌生而又熟悉,陌生的是那人身上多了很多东西,熟悉的是依旧是记忆中那副样子。
燕怀清的身上多了很多人情味,也柔软了许多。他不敢想是谁改变了对方,其实不是不敢,只是抵触。
他们两个人并排走在街道上,面前的影子一高一低。季淮永远走在距离马路最近的那一侧,从前如此现在亦是如此。
前面不远处有一家超市,季淮停下脚步,留下一句“等我”。
季淮不一会就出来了,手里拿着一把遮阳伞和一包旺仔牛奶糖。
燕怀清勾起嘴角,他明白这两个东西都是为他准备的。自己的皮肤比较白,太阳晒久了就会大面积的发红,而旺仔牛奶糖则是自己一直爱吃的。
燕怀清看着季淮把糖的包装撕开递给他,随后又撑开遮阳伞。
遮阳伞的尺寸通常不会很大,只能容下一个人。季淮举着伞,燕怀清被包裹在阴影之下,而他就那么站在阳光之下。
走着走着燕怀清忽然停下脚步,他突然叫了一声:“季淮。”
“嗯?”季淮下意识应声。
“其实我也有一点点点点点想你。”
季淮拉住燕怀清的手,这一句足以让他这五年积压的阴暗顿时一扫而空。
假如思念可以化为实形,并且能够衡量其中的高低,那么季淮的思念比燕怀清要深沉的太多。。
通常寂静无聊的时间里会将人内心中某一情感放大,甚至于产生一系列负面的情绪。
冰冷的牢笼,日复一日枯燥的日程,只有那一张毫无温度的照片陪他度过了整整五年的光阴。
在数不清的深夜里,季淮借着从门口玻璃透过来的灯光静静地注视着指尖中的照片。
那是他沉重时光里唯一的一点乐趣。
在出狱之前季淮就打算好了,若是燕怀清有对象,无论用什么方法自己都要拆散他们。若是燕怀清不肯接受自己,就算是绑也要将燕怀清绑在自己的身边。
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少年,满心只希望燕怀清快乐自在,天真地认为对方即使是和别人自己也能做到放手。
监牢里的黑暗渗透至方方面面,被那种环境熏陶久了季淮自然会变得面目全非,虽然他从前就不是个善茬儿。
燕怀清低头扫了一眼俩人交叠的双手,挣脱开来后,随后将手指插入对方的指尖中。
十指紧紧相扣着,仿佛这样能够给他带来空白了五年的踏实感。
“哥哥我们回家吧。”燕怀清微微一笑,潋滟的桃花眼中盛满了盛夏的柔情。
“好。”
到了家门口,季淮靠墙站着,一手拿着从监狱里带回来的物品,一手拿着一把遮阳伞。
两个男生打着一把伞走在大街也属实亮眼,没少引得路人久久注视。
“咔哒”一声,门开了。
燕怀清率先进门,之前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待见到飞奔过来的宋朝,他瞬间想起来自己忘记的是什么。
哦吼,完蛋。
“清儿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你等得好苦啊!”宋朝刚想开口八卦一下对方的男朋友是怎么回事,一抬眼便看见一个身高一米九多的男生从对方的身后慢慢走了出来。
季淮本来就长了一张看起来比较凶的脸,再加上这几年在监狱里的生活,更让那张冷峻的面容看起来攻击性十足。
被对方满是寒意的眼神注视着,宋朝不禁瑟缩了一下。
“这是我的合租室友——宋朝”强烈的求生欲让燕怀清迅速地开了口。
说罢,燕怀清用手指了指气势突变的季淮,“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男朋友,季淮。”
“啊哈哈,久仰大名。”宋朝讪笑着,有些尴尬地抓了抓头发。
季淮没有搭话,换好鞋子后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走向了沙发,随后坐下来沉默地看着门口的俩人。
注视的眼神毫无温度。
“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我先出门一趟。”实在是扛不住季淮的死亡凝视,宋朝打了一声招呼便连忙逃出了门。
“干嘛吓唬人家。”
燕怀清小声嘟囔了一句,也没指望着对方能够听见。
“有么?”季淮无辜地耸了耸肩。
燕怀清才没被对方那正气十足的表情欺骗到,白了一眼对方后便拿起茶几上的水壶,一边倒水一边解释道:“宋朝是我大学同学,最近刚来到这个城市工作,暂时没找到合适的房子住便过来暂时跟我住一段时间。”
季淮打量了一下屋子,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唯一的卧室门口。
“你俩睡一张床上也不嫌挤。”低沉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燕怀清将泡好的柠檬水递给了对方,随后挨着对方坐下,身子一歪躺在了对方的大腿上。
熟练的动作一如他俩以往时的相处。
“酸不酸啊我的好哥哥。”
略带调笑的声音传来身下传来,季淮低头看着眼前人一脸使坏的小表情,嘴角微微扬起。
眉目间依旧是六年前那副撩动他心弦的模样。
“酸。”
得到令他满意的答案后,燕怀清颇为得意地翘起了嘴角,“喏,看到侧沙发上那个毛毯了么,我朋友他就睡那里。”
俩人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没有多余的话语,他们彼此都知道对方需要一个适应期。
适应另一个人突如其来的重归。
“一点了,我去做饭。”季淮扫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开口道。
听着厨房里传来“哒哒哒”的切菜声,燕怀清无聊地坐在沙发上。原本他是跟着对方一块进厨房的,结果被对方给拉了回来。
一向思维跳跃的燕怀清突然想起了在高三下半学期那段时间里,季淮每天晚上放学后都会来到他的出租屋里给他做好饭,之后便踏上很远的路回往自己的家中。
那时正值热夏,那个临时的出租屋里还没有装空调,狭小的厨房里又闷又热,再加上热气和油烟,宛如一个烤火炉。
十九岁的季淮满头大汗地站在锅台边,手中握着锅铲不断地翻炒着,后背的衣衫被汗水浸湿了一大片。
烟雾缭绕间是一种别样的温柔。
每当他踏进厨房想要帮忙时,对方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将他带到阳台的窗口边远离热源。
略带凉爽的微风不时从窗口吹进来,燕怀清靠在窗台上静静地看向厨房里高大的身影,一天又一天。
在那段黑暗的时光里,季淮就像是一个炽热的暖阳让他遍布寒冷的身体一点点地回暖。
可就是这样一个对他好到全世界都无法找出第二个的人,却被他活生生地推入了冰冷的深渊。
燕怀清收回那些负面情绪,想找点事情做来转移注意力,余光中看到了茶几放着的袋子。
那是对方从监狱里带回来的物品,有衣物有其他零散的小东西。
燕怀清想着帮对方把衣服洗一下,结果在拿出衣服的时候发现下面压着一本日记本。
犹豫再三,燕怀清还是没按耐住好奇心打开了那本日记。
皮质的封面被掀开的那一刹那,一张照片瞬间掉落出来。
燕怀清俯身捡起那张照片,入目是一张极为熟悉的面容。
上面的男生正是高二那年的自己。
那时他坐在学校的围墙上正准备翻墙逃课,结果就迎面撞上对方,被对方拿着手机拍了下来。
照片的边缘有些褪色想是因为被反复捏在手中的缘故,但是少年的身影一如那时般的清晰。
燕怀清扫了一眼照片中笑容满面的自己,随后打开日记本。
意外地是里面并不是什么文字记录,每一页上都画着自己,各种神态的自己。这个日记本很厚,每一页纸密密麻麻,正反面也都被画上了图。
五年一千八百二十五天,燕怀清不知道上面是不是有一千八百二十五个自己。
直觉告诉他甚至是不止那些数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