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钩吻》一只大雪饼

1、第 1 章

　　今天是季淮出狱的日子。

　　为此燕怀清特意买了一身新的衣服，去理发店整了一个发型，在穿衣镜前反复确认着自己现如今的衣着样貌。

　　“清儿这身帅啊，怎么着？是去见未来的女朋友？”大学认识的朋友宋朝调侃道。

　　“开什么玩笑，哪个女生能看上我啊。”燕怀清一边回答一边整理着自己的发型。

　　“你可真谦虚，当初咱们大学里管你要微信的男男女女我十指加脚趾都数不过来。”

　　见对方反应平平，宋朝说得更加卖力，“说来也奇怪，有一说一你长得吧确实好看，但是就你这除了上课和回寝在学校里就没见过你的人影，怎么就那么多人都认识你。就有一天里，不下五个人加我好友管我要你联系方式。”

　　“哪有那么夸张。”

　　宋朝刚想接过对方的话，无意间看到了镜子中对方帅气十足的打扮，没忍住再次开了口：“对了燕子，看在我们三年友谊的份上，你跟我说说呗。头一回见你打扮得这么认真，真不是见女朋友的？”

　　闻言，燕怀清的脑海中立马蹦出一张极为帅气冷峻的面容，手上的动作有一瞬的停滞，不过又迅速地调整了过来。

　　“我男朋友。”燕怀清不顾身后人的质疑追问，扔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刺眼的阳光直直地倾洒在大地上，空气中飘浮着炙热的气息，沉闷而又燥热。

　　燕怀清站在街头，刘海儿的发梢已经被汗水浸湿。

　　正值盛夏，接近36度的高温属实让暴露在空气中的人们难以接受。

　　汽车疾驰的声音渐行渐远，最终一辆黄色的出租车停在了路边，燕怀清立马拉了车门坐了进去。

　　空调的冷风让他有些燥热的身躯顿时清凉了不少。

　　少年靠在车窗上静静地看向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精致的侧脸在玻璃窗上印下一个模糊的倒影。

　　在这些年里，季淮的父母始终不肯告诉他对方被关在哪所监狱里。最初每个月燕怀清都会登门拜访，一开始夫妇二人还能做做表面功夫敷衍过去，后来干脆冷着脸闭门不见。

　　吃了闭门羹的燕怀清并没有气馁，依旧在每个月月初都会拎着大包小裹去往对方的家里。大概等待个十几分钟，如果对方迟迟不肯开门，燕怀清便会将礼物放在门口，然后转身离去。

　　也不知季淮的父母是被他感动到了还是想通了，在上个月告诉了燕怀清有关于季淮的具体位置和近况。

　　由于那个月的探监次数已经用完了，燕怀清只能等待着这个月迎接对方出狱。

　　“下个月6号他就能出狱，到时候你帮我们把他带回来吧。”

　　燕怀清被这一消息砸昏了头，颇有些激动地开了口：“谢谢林阿姨。”

　　林静姝皱着眉头，虽然不情愿但也是点下了头。

　　季常山在一旁久久没有开口，自己的儿子是个同性恋也就罢了，为了一个男生进了监狱怎么说也是无比荒唐。

　　家里祖上八代医学世家却出了这么一个污点，一向注重家风和脸面的季常山自然不肯接受这样的一个现实。在五年里他更是从未去探监自己的儿子，更是不允许林静姝和小儿子季唯前去探望。

　　说到底毕竟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时间久了季常山便也默许了自己的妻子前去偷偷探望季淮的行为。

　　在第四年里，不知怎的林静姝一改往常反对的态度，时常对季常山旁敲侧击，试图让自己的丈夫接受自己的孩子和另一个男生在一起的事实。结果也如林静姝料想般，对方在她的软磨硬泡下最终还是同意了下来。

　　“后四年里每一个月我都会去看望小淮。”林静姝给燕怀清倒了一盏茶，神情难掩悲伤。

　　“说起来我真的挺痛恨你的，小淮虽说是我们的大儿子，但是他一直是在我们的呵护和关爱下长大的。原本他可以顺利高中毕业然后去国外进修，从大学到博士，然后站上他憧憬的手术台。可是这一切都毁了，毁在了你的手里。”

　　说到这儿，林静姝泛红的眼眶中满是泪水，“可是每次在与小淮的见面中他都会跟我提起你，在一个又一个短暂的半个小时里我听完了你们所有的故事。我问他你后悔吗，他说他从未后悔，相反他觉得很庆幸，庆幸的是此刻坐在这冰冷的牢房中的人是他而不是你，不然按照你那个性子肯定会忍受不了。”

　　到这儿，身为母亲的林静姝已经泣不成声，回想起对方在说到燕怀清时愉悦放松的神情，她的内心就控制不住地心酸。

　　她不是没有试图阻止这两人过，只是一切的行为最终都化为了徒劳。

　　这五年来，他们一直都牵挂着彼此，从未改变。

　　“你在这里呆了两年，你看他来看过一次你吗？你可能还不知道吧，燕怀清他有女朋友了，这样的一个人值得你为他这个样子吗？小淮，听妈妈的好不好，别犯糊涂了。”林静姝为了让自己的谎言听起来更加真实，竭力作出一副愤怒而又悲伤的表情。

　　坐在玻璃窗另一头的季淮听到这段话时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阴寒，不过没过多久便又恢复了往日的面无表情。

　　“有了新女朋友了？”季淮反复咀嚼着这一句话，看向手铐的眼神满是如同一月飞霜般那样寒冷。

　　“那样也好。”低哑的声音响起。

　　“好什么？”林静姝不明白对方为何是这样无所谓的态度。

　　难道是打算放下了？

　　正当她猜测着，季淮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她瞬间如坠冰窖。

　　“有人替我暂时照顾他。”

　　抵达地点，燕怀清推开出租车车门，迫不及待地下了车。

　　在太阳的暴晒下，时间一分一秒地流动着。

　　在监狱外围的交接地点等待了许久，只见一辆警车从远处缓缓驶来。

　　蝉鸣热夏，骄阳似火。

　　燕怀清刚想迎上去，不知想到了什么生生地止住了步伐，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大概十米开外，那道熟悉的身影从警车缓缓下来，对方见到他似乎是有些意外，竟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一瞬间燕怀清突然有一种很想哭的冲动，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豆大的泪珠争相夺眶而出，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了起来。

　　燕怀清抬起手狠狠地擦着自己的眼泪，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的狼狈。

　　也不知擦了多久，待他放下手臂时对方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的眼前。

　　燕怀清张了张嘴，然而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他想叫对方的名字，但是“季淮”这两个字就像是被施加了禁忌一般，无法唤出。

　　距离上一次他见季淮已经时隔五年，燕怀清清楚地记得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我不会等你的”，而现如今自己站在这监狱之外看起来倒像是笑话一般。

　　季淮的眼神太过于平静，平静到像是在垂眸注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路人。

　　燕怀清依然看不懂对方眼底里翻涌着究竟是何种情绪，正如那几年他一直没相信季淮的感情。

　　“你瘦了好多。”季淮语气冷淡，跟记忆中相差无几。

　　他没有问对方为什么在这漫长的五年里从未来看过他一次，他也没有问对方究竟是不是真的有了新女朋友。

　　只是远比于这些的问题，对方明显消瘦的体型在他的眼里无比的刺眼，比这直晒的阳光还要令他难以接受。

　　燕怀清看着对方未曾改变分毫的长相，内心徒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强装镇定回答道：“你也瘦了。”

　　俩人之间的气氛顿时有些莫名的僵硬。

　　眼见着对方久久没有下文，燕怀清嘴唇翕动了许久选择了沉默。

　　他心里有很多话想要告诉对方。

　　他想告诉对方自己很想念他。

　　想要告诉对方他那年考上了S大，现如今顺利毕业也找到了一份工作。

　　想要告诉对方自己试过了很多次还是学不会做饭。

　　想要告诉对方季叔叔和林阿姨终于接受了自己。

　　可是眼前的季淮似乎像是变了一个人，熟悉而又陌生，让他不敢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