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可以坦诚一点》尘世一蜉蝣

74、叶夕（二十一）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就喜欢你了，我想，喜欢一个人可以是任何原因，也可以不需要任何理由，就只是喜欢。”萧暮雨握住叶夕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叶夕，我只知道我很喜欢你。”
　　叶夕很迷茫，旁人的爱恨她能够看得清楚，可是关于自己却怎么也理解不了，她不知道喜欢是什么，她看着萧暮雨的眼睛，浓重的瞳色，涌动着情愫，有那么一瞬，叶夕就要动摇了，只是转瞬之间，叶夕再一次封锁了自己的心。
　　叶夕偏过头，避开他的视线，“你……总会遇见真正适合你的人。”
　　“为什么？”萧暮雨不明白，刚才她明明是动了心的，可是为什么转瞬之间又拒人于千里。
　　叶夕却无法解释，只是转过身，背对着他，“你走吧。”
　　萧暮雨看着她这副坚定的拒绝的姿态也无计可施，沉默的对峙了许久后，才终于开口，“好，你早点休息，我明天再来。”
　　叶夕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肯放弃，为什么要对自己执着，根本不值得的。
　　不知道是因为乔岳的出现，还是因为萧暮雨的话，叶夕想起很多以前的事情，她原来从不愿意回忆过去，因为几乎没有什么好的事情，现在却不由自主的想起来，让她无法逃避又难以喘息。
　　叶夕自有记忆以来便一直跟着母亲辗转各地，不停的搬家，每次刚熟悉一个地方，很快又要搬走。母亲换过很多工作，总是做不长久。
　　母亲时不时会冲她发火，小的时候，她不明白，明明自己没做错什么，只觉得委屈。每次怒火发泄完后，母亲便抱着她哭，一遍遍的问她：“你为什么要像他？”年幼的时候，她并不明白母亲说的是谁，随着一点点长大，她明白母亲应该说的是她父亲。
　　叶夕从没见过父亲，母亲也从不曾跟她提起，就连名字都不曾知晓，只有偶尔母亲酒醉自言自语的时候，听到过只言片语，深切的爱，彻骨的恨，以及无尽的眼泪。
　　小的时候她问母亲：“妈妈，我为什么没有爸爸？”
　　“你闭嘴。”这是母亲的回答，同时伴随着一个巴掌，再后来叶夕就不敢再问了。
　　只是大多数的时候母亲对她都处于无视的态度。母亲总是很忙，每天很早出去，很晚才回来，她被锁在家里，饿了就吃面包，困了就自己睡觉，有时候面包吃完了，母亲忘了买，就只能饿着。
　　她常常站在窗户边看着外面玩耍的小朋友，身边有爸爸妈妈或者爷爷奶奶的陪伴，而她永远都是一个人。
　　最后一次搬家的时候，她也到了学龄，第一次面对那么多和自己一般大的人，叶夕没有兴奋，只觉得惶恐，她不知道要怎么和人相处。
　　报名的时候母亲带她去了学校，后来就始终是她自己来回，那时候班上的同学一部分有家长接送，一部分是结伴来回，只有她始终一个人。
　　第一次考到满分的时候，她满怀期待的回家等待母亲下班回来，一直等到睡着母亲也没能回来，夜里醒的时候，母亲已经睡熟。满心的期待全部变成失望，第二次她故意考得很差，没有表扬，便批评吧，然而母亲就连批评都吝啬给她，看了后只是将试卷揉成了团扔在她脸上，一句话都没说过。
　　母亲只有在她琴弹的好的时候，会温和些，她便愈发努力的练琴，觉得只要自己再努力一些，便会得到夸赞和疼爱，可一直到最后，她也没能等到。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班上的同学都有家长来接，或者早早送来雨具，她一个人走在雨里，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掉眼泪，她很少哭，因为母亲说过哭是最没用的。可是那天看着周围色彩斑斓的雨伞，就忍不住眼泪，眼泪是热的，不像雨水，那么的冰凉。
　　突然一把伞罩在头顶，隔绝了雨水，叶夕抬起头，认出是邻居家的哥哥，那一刻叶夕觉得他就像电视里拯救世界的英雄。
　　渐渐的叶夕跟乔岳熟识起来，他是她崇拜憧憬的大哥，第一次在乔岳加吃饭，是和在自己家完全不一样的和乐融融充满欢声笑语。
　　有时母亲遇到休息日或者没有工作在家里的时候，除了让她练琴，常常一天也不会跟她说上一句话。
　　叶夕很希望母亲可以在家里多陪陪自己，她太孤单了，可又害怕母亲留在家里，因为不知道哪里就会触怒到她，虽不会打骂，只是母亲的眼神总让她害怕，没有温度的充满了厌憎。
　　小的时候她常常想，是不是她们有钱了就好了，母亲可以买喜欢的衣服，餐桌上每天都能摆上不同的鲜花，不用再面对房东催缴房租，不用总是再吃快要过期了的面包。
　　她会好好读书，努力练琴，快点长大，然后挣许多许多的钱，也许这样母亲就不会再讨厌她了，叶夕满怀希望的憧憬着未来。
　　夏日的午后，叶夕在自己房间里午睡，狭小的房间，因为陈旧而散发着一股霉味。电风扇吱呀吱呀的转着，窗外知了的嘶鸣声，叶夕迷迷糊糊地醒转过来，窗外残阳如血。
　　不知何时，母亲进了她的房间，坐在床边看着她，是她熟悉的憎恶的眼神。母亲忽然掐住她的脖子，因为呼吸困难，脸憋的通红，叶夕想要喊叫却发不出声音，只能奋力的挣扎。
　　母亲的眼神太过可怕，那么的憎恶，那么的怨恨，叶夕渐渐放弃了挣扎，只能睁大眼睛看着她，泪水涌出来的时候，叶夕闭上了眼睛，她知道自己就要死了。
　　母亲还是松了手，叶夕听到母亲呜咽的声音，才又睁开眼，脖子那里火烧火燎的疼，让她开不了口，只能看着母亲捂住脸的双手指缝中流下的眼泪，叶夕跟着一起掉眼泪。
　　母亲默默的回了自己房间，那天之后谁都没提过这件事，让叶夕觉得这好像是一场梦，如果脖子上没有指痕的话。
　　不久后，母亲自杀了，来了一个男人，说是自己舅舅，将她带去了叶家。
　　她见到了外公，外公给她的感觉很熟悉，和母亲一样，看她的眼神总是充满了憎恶。舅舅和舅妈对她很是照顾，感觉却很疏离，不久后叶夕就知道了原因，她听到舅舅跟舅妈说：“这孩子长的一点都不像小雯。”
　　叶家很大，很豪华，这是叶夕对叶家最初的认知，叶夕有了很大的房间，里面摆了很多可爱的洋娃娃，她带回来的小兔子摆在中间显得格格不入。衣柜里有各式各样的漂亮衣服，房间里还有一架钢琴，比她家里原来的琴不知好了多少，让叶夕连碰都不敢，生怕弄坏了。
　　母亲的骨灰下葬那天，外公问她：“你妈死了，你都不哭吗？”
　　叶夕答不出来，也哭不出来，最初的惊惧过后，就连难过也没能剩下，双眼干涸的厉害，她想，如果那天母亲没有松手是不是更好些，她死了是不是更好些，没有人期待她活着，没有人喜欢她。
　　外公说：“叶家没义务养你，既然来了叶家，就要守叶家的规矩，不要给叶家丢脸。”
　　她不再是严夕，她是叶夕，吃了叶家的饭，就该听叶家的话。
　　叶夕还有一个弟弟，叫叶舟，比她小两岁，个子却和她一般高，叶夕知道这个弟弟很讨厌自己，在家里从不搭理自己，叶夕便尽量的远离他，不惹他厌烦。
　　只是叶家再大也总有碰到的时候，意外也是那时候发生的，两人一个上楼一个下楼，叶夕见了他便往旁边让了让。
　　叶舟瞪着她，“让开。”随手推搡了一下叶夕的肩膀。
　　只是没想到叶夕那么瘦弱，仅仅是那么一推就滚下了楼梯。
　　叶夕额头磕到了楼梯角，流了满脸的血，手腕成扭曲的姿态，人也昏了过去。叶舟到底年纪小，看到血被吓的大哭起来，这才被佣人注意到动静，叶礼和叶天都没在家里，余丽跑过来，慌慌张张的叫了救护车。
　　叶夕醒的时候，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余丽和叶礼陪在她边上，叶礼问她是怎么摔下来的，叶夕很是抱歉的说：“是我不小心踩空了才摔下来的。”
　　对此，叶礼和余丽都没有怀疑，叶夕体质差是肉眼可见的，于是就多嘱咐了几句以后多注意的话。
　　第二天，余丽过来的时候跟她说：“舟舟都跟我说了，小夕，是我们对不起你。”
　　“舅妈，是我自己不小心才这样的。”叶夕执拗的将过错揽在自己身上。
　　余丽也不跟她争辩，只是跟她说出了原因，为什么叶舟会这么讨厌她的原因。
　　叶雯的事除了叶家人和上了年纪的管家，其他人都是不知道的，叶夕忽然回了叶家，虽然称呼叶礼和余丽为舅舅舅妈，可是却改姓叶，佣人们私下里什么猜测都有，流传最广的流言就是叶夕其实是叶礼在外面的私生女。
　　叶舟不知怎么就听到了这个流言，并且信以为真，毕竟他从来没听说过自己有个姑姑，所以才会那么讨厌叶夕，连带着自己的父亲都憎恨起来，所以才会做出那样过激的事情，只是没想到叶夕会是这么的不经推。
　　事后，叶舟也很害怕，于是就更不敢说出事实真相，直到听母亲说了叶夕是不小心才摔的，才松了一口气，只是很快又被罪恶感充斥，终于跟母亲说出了真相和原因。
　　余丽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叶舟为什么最近脾气那么大，她原以为他只是不习惯忽然多了一个姐姐，所以才会不习惯而言。
　　余丽无法，只得跟叶舟解释，可叶舟毕竟年少，叶雯的事不合适跟他细说，叶舟又钻了牛角尖，不肯信母亲的话，觉得母亲是在骗他，还是叶礼最终从杂物间翻出了以前的相册，叶舟看到了叶雯的照片，这才相信了叶夕真的只是她表姐，是他姑姑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