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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叶夕(二十二) ...

  •   余丽对她更好了,叶舟也开始叫她姐姐,渐渐变得亲近起来,她知道他们并不是喜欢她,只是愧疚。
      叶天厌恶她,叶礼看到她总是叹息,她知道没有人是真的喜欢她。
      手腕的骨折好了后,叶夕就不再每日练琴了,她从没说过,其实她从来都不喜欢弹琴,以前弹琴是为了得到母亲的夸奖,来了叶家后依然弹琴,是因为叶家让她弹琴,如今终于不用再练琴了,叶夕觉得手腕的疤痕也没什么不好。
      可是渐渐地,叶夕发觉除了弹琴,她其实什么也不会,每天空闲的时间里,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她觉得自己就像那个摆在一堆洋娃娃里的兔子,在这个家里那么的格格不入。
      为了抹去这种不适感,叶夕一点点的消磨了自我,叶家养育她,她回报不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演绎好自己的角色,在叶舟面前,她是温柔的姐姐,在叶礼和余丽面前,她是乖巧听话的外甥女,在叶天面前,她只要本分。
      到了学校,不能出挑,那样会引人注目,也不能表现的糟糕,那样会给叶家抹黑,渐渐的没有了喜怒,没有了悲欢,也没有了自我,像一只牵线的木偶。
      读高中后不久,一次体育课上,叶夕崴了脚,脚腕肿的老高,热心的班长扶着她的胳膊,送她回家,却被叶天看到。
      叶夕跟班长道过谢后,慢慢的走进了门,还没站稳就迎来叶天的一个巴掌,以及满面的怒火,“你才多大就这么不知羞耻。”
      “你就跟你妈一样,不要脸。”叶天说着就要再打。
      余丽以及听到动静连忙赶过来,拉住叶天,“爸,您先别气,有话好好说。”
      余丽朝边上的佣人使眼色,想知道是怎么回事,惹得叶天这么大的怒火,佣人又哪里知道,噤若寒蝉,不敢言语,余丽只能看向叶夕。
      叶夕起先也不明白缘由,听了叶天的那两句后也就明白了,“我……”叶夕想要解释,看到叶天一脸的怒容就知道这个时候解释已经没有必要了,叶夕低下头,“对不起,是我不好。”
      叶天抄了个花瓶砸在地上,发泄怒火,“你自己滚回房间,以后再让我知道你这么下作,就给我滚出叶家。”
      叶夕艰难的往楼梯走,余丽这才察觉到不对,连忙来扶她,“小夕,你这是怎么了?”
      叶天也看过来,只是什么都没说,隐约有了些猜测。
      叶夕抿了下唇,“没事。”接着余丽的搀扶勉励走上楼梯。
      回到了房间,余丽再次问起,“小夕,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我说清楚。”
      听到叶夕的解释后,余丽叹气道:“那你刚刚怎么不跟爸说清楚。”
      “本来就是我不好,是我自己没考虑周全,应该让女同学送我回来的。”叶夕乖顺的道。
      叶夕没说的是,如果她当时解释的话,叶天怒气当头也只会当她是在狡辩,而且这岂不是在打他的脸。
      余丽看着她红肿的脸心疼不已,借着下去拿药箱的机会把事情跟叶天说清楚了。
      叶天自然不可能拉下脸面来跟叶夕道歉,只跟余丽说:“就当是个教训,让她以后做事知道分寸。”
      余丽煮了鸡蛋给她敷脸,又拿了药酒帮她揉搓脚腕,安慰了她好一阵才离开。
      叶夕并没有多难过,一巴掌而已,也没有多疼,只是叶天的话还是刻进了她的心里,不知羞耻,不要脸,下作。
      叶夕在学校里变得更加疏离,渐渐的越来越冷漠,只不过她平时孤僻惯了,旁人也看不出什么变化,只有她自家知道,她已经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一天比一天麻木。
      叶家的老管家年纪大了,辞了工作,回去乡里养老,老管家平时喜欢侍弄花草,走的时候却不能将这一盆盆的植物全都带走。
      叶夕便常给这些花草浇水,因为不懂门道,半个月的时间就枯萎了两盆,看着凋零的叶片,叶夕这才重视起来,查阅各种资料,了解每种花草的习性和养护方法。
      余丽见她难得对什么东西产生兴趣,专门给她在院子里弄了一间花房,高中毕业的时候,花房里已经大大小小养了几十盆花草。
      大学填志愿的时候,叶礼给她选了学校和专业,叶夕照实填写好交上去,她在花房待了很久,她原先查找了很多大学的园艺专业相关资料,可是她什么都没跟叶礼说,乖顺的接受了家里对她的安排,在这个家里,没有她想要做什么,而是她应该做什么,她一直都是知道的。
      认识苏景是一个意外,之后苏景的热情让她很不适应,得知苏景是安城人后,叶夕才真正开始接纳她,安城的那几年就像是一个梦,里面有最温暖的时光,也有最阴暗的记忆。
      她从没有过朋友,不知道该怎样相处,真正相处下来,叶夕发觉原来交朋友也并不是多难的事情,只是除了苏景外,她好像也并不多需要朋友,她早就习惯了离群寡居。
      有时候和苏景还有苏景的室友们一起玩闹的时候,叶夕常常觉得很梦幻,很不真实,好像丢失了很久的自我又一点点回来了,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有着自我意识。
      苏景毕业后,叶夕和她的联系就少了,随着苏景工作的忙碌,两人联系越来越少,叶夕感知到了寂寞,却没有主动联系苏景,她应该要习惯的,也会习惯的。
      毕业后,叶礼给她在公司安排了工作,不用像别的毕业生那样,在炎热的夏日东奔西走寻找合适的工作岗位,她的生活是多么的顺风顺水。
      在公司里,叶天就像是一座山压在那里,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叶夕谨记着本分,努力适应工作环境,安分守己做好自己的工作,不出差错,出错是无能,也不能出挑,出挑了是有野心,游离于各种人际关系之外。
      其实都不是太难的事情,叶夕却觉得心力交瘁,每一天都在重复着昨天,看不到尽头,叶夕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觉得陌生,觉得可怕。
      叶夕跟苏景彻底断了联系,开始失眠,总是梦见那个夏日的午后,濒临死亡的窒息感,渐渐的吃不下东西,一点一点的消瘦枯槁,她的房间在三楼,站在窗边往下看的时候,有一种迷离的眩晕感。
      余丽最先察觉到她不对的时候,只当她是工作压力大,还跟叶礼说让他给叶夕换个轻松点的岗位,直到那天在院子里无意间抬头看到站在窗边的叶夕,神情恍惚,瘦的好像一阵风都能吹倒,余丽这才惊觉叶夕状态的不对,想起叶雯的死,更是后怕。
      余丽跟叶夕谈了很久,尽可能的宽慰她,叶夕却始终只说自己无事,自己很好,这样的回答并没能让余丽安心,余丽跟叶礼商量后,给叶夕放了一段时间假。
      只是显然并没有什么成效,叶夕依然一天比一天苍白,叶夕自己也是知道的,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贪婪,她的症结在于贪婪,明明早已经决定了的,叶家的养育之恩,她会用一世去偿还,做一个永远都乖顺的叶夕。
      大学的四年让她尝到了自由的滋味,即便是被束缚了的,可依然让她觉得自己,她以为自己是会习惯的,习惯这样被绑缚着度过一生,内心对自由的渴望,却日趋见涨。
      她是罪恶的,从诞生之日起就是罪恶,没有人期待她的出生,没有人喜欢她,有的只有憎恨嫌恶。如果这世上从来没有她这个人,是不是每个人都会活得更好,她是不是不该活着,这样对谁都好。
      贪婪,她不仅想要活着,还想要自由,多么的贪婪,多么的罪恶。
      叶夕撒了一个谎,她跟叶礼说:“舅舅,我想开一间花店。”
      “妈妈很喜欢花,以前妈妈说过,以后想开一间花店。”
      “舅舅,我可以开一间花店吗?”
      她在撒谎,叶雯喜欢花,却从没说过想开花店。
      她在赌,对叶礼对叶雯残存的兄妹之情。
      她在利用,利用死去的母亲。
      她赢了,她成功的欺骗了叶礼,叶礼说服了叶天。她是那么的虚伪,那么的奸险,她对自己感到恶心,却仍然为这自由而雀跃。即便依然是被束缚的自由,即便她终究还是要回去叶家。
      叶夕回了一次安城,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回去,城市变化很好,跟她记忆里的样子几乎对不上号,辗转找到了原来的住处,早已经拆迁,现在是一片绿化公园。
      叶夕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了一下午,然后回了海城,一切都变了,她不再是那个会哭泣的小女孩了,她想见的人也许已经不记得她了。
      花店开业了,她也没再失眠,虽然偶尔还是会被噩梦惊醒,但是比起在叶家已经好了太多。再次见到了学姐,终于跟大哥重逢,一切好像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只有一个意外,萧暮雨,因为恻隐之心帮了他,最终发展成现在这样的情况是她没想到的。
      当初,除了恻隐还有叛逆,高中时候的事她一直都记得,牢牢的钉在心头,这些年来对所有异性都敬而远之,没有一点瓜葛,却做出那样大胆的事,若是叶天知道了会如何说她,她真的是既恶劣又扭曲。
      叶天没有知道,但是她自己却被缠住了,萧暮雨说喜欢她,第一次有人说喜欢她,叶夕要怎么相信,这样差劲的自己,怎么会有人喜欢。
      她害怕,害怕有一天,这个说着喜欢她的人会像母亲和外公那样,用憎恶的眼神来看她。
      还有叶家,这么久以来,被她竭力去忽视的叶家,她的自由已经剩不了多少了,哪里还有什么资格回应别人的喜欢,更何况,她连喜欢是什么样的情感都不曾明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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