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可以坦诚一点》尘世一蜉蝣

73、叶夕（二十）

　　后来叶夕便常在乔岳家里写作业，岳美琴留她吃饭，叶夕却不肯了，岳美琴问她母亲那么晚回来她平时都吃什么，叶夕坦白的说家里有面包。
　　岳美琴看着她瘦弱的身躯就觉得鼻酸，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哪能只是吃面包，便不顾她的反对留她在家里吃饭，再后来乔岳家里的饭桌上便多了一副碗筷。
　　乔岳上了初中后，学校远了许多，家里给他买了辆自行车，叶夕也已经四年级，乔岳总是顺路将她送到学校门口，那一年的每个早上叶夕都是坐在乔岳的自行车后座上到的学校。
　　转眼就到了暑假，叶夕每天都会练琴，从早上一直到晚上，但是每天傍晚固定的时间回来乔岳家里，看一集动画片就回家。
　　接连两天没来，乔岳不放心的敲响了对面的门，叶夕打开里面的木门，隔着铁门叫他：“大哥，有事吗？”
　　“没事，就是这两天没看到你，”乔岳这才注意到她的脖子，便指着自己的脖子问：“你这里怎么了？”
　　叶夕脸色突变，“没，没什么。”说着便关上了门。
　　乔岳那时候还不明白，只觉得奇怪，他那时候年纪也不大，并没有多想。
　　差不多一个星期后的周末的清晨，乔岳一家被一阵拍门声吵醒，岳美琴开门的时候，乔岳也从房间出来了，岳美琴见叶夕脸色煞白，一脸的惊惧，眼里蓄满了惊惧和泪水，不由担忧的问起：“小夕，出什么事了？”
　　叶夕抓住岳美琴的手，几番努力后才艰难的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我妈……我妈妈……”
　　岳美琴心下一惊，拉住了就要进去叶夕家里的乔岳，将他和叶夕留在家里后，和乔少东一起进了叶夕家。
　　之后便是救护车和警车的声音，乔岳不安的陪在叶夕身边，明显的感知到了叶夕的惊惧和颤抖，乔岳握住她冰凉的手，却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他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心里转过各种想法，让他越想越觉不安。
　　不久后岳美琴和乔少东就回来了，同时还有两个民警，民警带着叶夕去问话的时候，乔岳也从母亲那里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叶雯在自己房间里上吊了。
　　乔岳想起之前在叶夕脖子上看到的痕迹，后怕的问母亲，叶夕要怎么办，岳美琴叹了口气，说如果没有亲戚收养，大概会被送去福利院之类的地方。
　　四年来，叶夕从没说过自己还有什么亲人，也没见过有人去过她家。虽然知道不可能，乔岳还是抱着残留的期望问母亲，能不能收养叶夕。
　　母亲只是叹了口气，没说话。乔岳其实也明白，收养一个人，并不是添一副碗筷那么简单，他们家的经济条件并不足以多养一个孩子。
　　乔岳想要帮她，非常非常想，可他自己也不过是个孩子，什么都做不了。
　　叶夕暂时住在乔岳家里，等着警方的后续处理，没想到第二天民警就带人来了家里，要将叶夕接走。豪华的轿车，考究的西装，锃明光亮的皮鞋，来人据说是叶夕的舅舅。
　　乔岳不懂，既然这个人这么富有，为什么叶夕和她母亲会生活的那么拮据，这些年又为什么没有往来，只是没有人会回答他。
　　岳美琴安慰他说，既然她还有家人，总归是件好事，而且以她舅舅家的条件，她也不用再受苦了。
　　叶夕走的时候，乔岳送她下楼，一直到上车前，叶夕都紧紧拽着他的衣角，不发一言。乔岳拉住她的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小夕，回家吧。”
　　纵使不舍，终究还是松了手，只是时不时会想，若是他们家的经济条件好些，是不是就能留住这个妹妹了。
　　那以后乔岳发奋努力的读书，他必须努力，只有这样才能抓住自己想要的东西。
　　再后来乔岳认识了苏景，最开始知道苏景同样没有父亲的时候，乔岳不禁对她多在意了一分，只是很快就明白了苏景和叶夕是不一样的，苏景热情开朗，还有最好的母亲。
　　不知不觉的乔岳发觉自己好像喜欢上了苏景，一天比一天的喜欢，他能感觉到她也喜欢自己，但是他什么都不敢说，他什么都没有，拿什么来留住她呢。
　　她跟他表白的时候，他却还是点头了，明明自己什么都没有，却仍然想留住她。他告诉自己，会挣到的，他会更努力更拼命，总有一天能给她最好的东西，却忽视了她究竟需要的是什么。
　　每当看到苏景身边出现比他条件更好的人时候，乔岳便有一种强烈的自卑心理，觉得自己不够好，觉得苏景总有一天会像叶夕那样，离开自己。
　　他更加努力，更加勤奋，开始规划以后的道路，却没有想过他选择的道路是不是苏景想要的，苏景最终还是没有和乔岳走下去。
　　回国后，乔岳已经有了优秀的工作，不菲的薪资，这么多年的发奋图强并没有被辜负，他得到了自己以为的成功。只是身边却再找不到那个瘦弱的小女孩，也失去了深爱的人。
　　乔岳也曾托警局的朋友查过，严夕，同名同姓的何其之多，却没有一个是要找的。
　　乔岳放弃了，以当年叶夕舅舅家的条件，她应该不会为生计发愁，再者，她会否早已忘记了自己。
　　今天叶夕扑进他怀里的时候，他几乎是不可置信的，那一刻的心情万份的复杂，千言万语，如鲠在喉，最终也只有一句，“你过的好吗？”原来不曾忘记的并不只有他。
　　只是世间巧合如此之多，苏景居然是叶夕的学姐，而陈风和陈小雨是萧暮雨的弟弟和妹妹。
　　乔岳喝的有点多了，忽然抓住萧暮雨的肩膀，连名带姓的叫他，“萧暮雨，你如果不是真心的就离她远些。”乔岳又灌下一口，“我已经让阿景很难过了，不想再看到小夕难过。”
　　“你……”萧暮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原本当然是站在乔岳这边的，管拿对面是什么牛鬼蛇神，抢过来就是了，结果现在才知道，对面不是什么牛鬼蛇神，是他弟弟，不由得他不左右为难。
　　乔岳却是明白的，拍拍他的肩膀，“不用说了，我都明白。”
　　若是之前乔岳还心存希望的话，今天听到叶夕说的关于苏景的事之后，乔岳对自己就只有失望了，他对苏景已经不是关心太少就能说得过去的了，不怪她对自己失望，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萧暮雨让司机将乔岳送回去后，才缓缓往回走，不知不觉就到了叶夕的花店门口，他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晚上，好像也是这样，他喝了很多酒，然后路过这里，区别在于这一次他很清醒。
　　萧暮雨给自己点了根烟，抽完后才拨通了叶夕的电话，“这么晚还没睡？”他看到二楼的等还亮着。
　　“嗯，有点睡不着。”叶夕答。
　　之后便是沉默，叶夕恍然察觉不对，问道：“你在哪？”
　　萧暮雨：“你猜。”
　　叶夕：“……”
　　二楼的窗户被打开又关上了，电话也被挂断，不多时叶夕已经下来将店门打开，“我大哥呢？”
　　“你都不先关心我，我可要伤心了。”萧暮雨埋怨的跨进店门，才道：“喝了点酒，我让司机送他回去了。”
　　到了楼上，叶夕闻到他身上的酒气，不禁皱起眉头，转身进了厨房，端出来一杯蜂蜜水给他，萧暮雨才笑起来，“你果然还是关心我的。”
　　叶夕不想在口舌上跟他论个长短，只是问道：“我大哥还好吧。”
　　萧暮雨想了想说：“好也不好。”
　　叶夕便没再问了，“我是不是不该跟大哥说那些？”
　　叶夕回来后，回想起跟乔岳的重逢，感觉一切都好像梦幻一样，太不真实，得知苏景和乔岳的关系后，不及多想就说了那些话，并没有顾及到乔岳的心情，那是自己大哥啊，结果却是自己让他难过了。
　　萧暮雨坐到她旁边，“他应该知道的，这样就算输了，起码也输的明白。”
　　“你怎么知道我大哥会输。”叶夕反驳。
　　“你自己心里不也是这样想的吗？”萧暮雨问她。
　　叶夕抿了抿唇，却反驳不了，虽然很多事她都不了解，但是陈风对苏景怎么样她是知道的，叶夕苦笑，“说起来，陈风是你弟弟，还真是看不出来。”
　　萧暮雨知道她这是在揶揄自己，“严格来说，他也不算我弟弟。”说着又凑近了一些，“而且，他也只是运气比我好，早早就遇到了自己真正喜欢的人。”
　　叶夕不习惯这样的靠近，往旁边退了些，萧暮雨看出她的意图，伸出双手将她圈住，不让她逃离，直视着她的眼睛，“叶夕，要我怎么样你才能喜欢我呢？只要你告诉我，我一定可以做到。”
　　萧暮雨将她拥入怀里，轻声在她耳边呢喃：“总该让我明白，我有哪些不好的地方。”
　　这一次叶夕没有推开他，“你为什么喜欢我呢？是因为觉得我可怜吗？”
　　叶夕不懂，一直都不懂，他为什么会喜欢自己，唯一能解释的好像就只剩下同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