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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chapter 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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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与其说是疼痛难忍的叫唤,不如说是撒娇耍性子。林觉把右脚搭在陈最的双腿上,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他手长脚长,撑上前趴在陈最肩部的动作还有点莫名的搞笑。
陈最用活络油轻轻揉着他发肿的脚踝,他的手发热,旁边人的目光更热。林觉贴在耳朵旁边:“你的手好热好软。”
受伤了也不安分,陈最狠狠的掐了一把患处,皮笑肉不笑:“还挺得意是吧,练习赛都能把脚崴了,有必要这么拼吗!”
“啊——疼!”林觉委屈的撇撇嘴,“还不是你在家属区看着,我还能不拼命表现?这是雄性生物的本能!”
“得!还一套一套了,有本事直接弄到骨折,我就算你厉害。”
“……你说真的?”林觉煞有其事,“但那样你就要陪床好几个月,会不会太辛苦了?”
“去你的,谁要管你!”陈最把林觉的脚轻轻拿开,给了一个靠枕让他平躺在沙发上,“崴伤都小事,但你膝盖上被铁锈刮伤的地方必须去医院一趟。”
林觉龇牙咧嘴:“啊,那不是要打针?”
“哦,好恐怖。”陈最比出个针尖的形状,“咱们觉哥还怕打针啊,场上那意气风发的样子装挺真的呀。”
林觉敞开怀抱,没皮没脸做哭泣状:“呜呜呜,我好怕,快保护我。”
陈最敲他一爆栗:“你自己不觉得恶心吗?”
林觉借状抓住陈最的手蹭着自己的脸:“就去一院吧,我从小一有什么毛病就固定去的那,换地还挺不安的。”
“……哦。”
张小青也是住一院,陈最的脑子里不由自主就涌现出那家人恶心的嘴脸,他尽量不让林觉看出心有所想,说:“……我对一院不熟悉,你要你爸妈陪你去吧。”
“那可不行。”林觉说,“破伤风得24小时之内打,我爸妈都不在这边。”
顿了顿,林觉幽怨无比:“你想当寡夫?”
“……小屁孩别疯言疯语。”陈最弹了一下林觉的额头,想了想科室都不一样总不会碰到吧。
陈最想了片刻,林觉欲哭无泪的样子让他没憋住笑。林觉得意的说:“就知道你舍不得。”
陈最顺杆儿爬:“是是是,我怎么舍得。”
这应该是陈最第一次不是一个人来这里。林觉看起来很享受陈最全程服务的状态,从扶着下车、进楼、找位置,然后拿着单子去排队。医院里两个年轻男人的组合还是分外滑稽,陈最一在身边,林觉就哼哼唧唧叫哪儿哪儿疼,陈最一远离视线就恢复一张冷漠脸。
“大哥哥,你到底是疼还是不疼啊。”坐在旁边的小女孩舔着棒棒糖很好奇,“你是想让另一个大哥哥给你买糖吃吗?”
“对呀。”林觉朝小女孩眨了眨眼,“小妹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的爸爸妈妈呢?”
“他们去看望我的外婆了,要我待在外面。”小女孩把糖含在嘴里,“我爸爸说他们大人要说话,小孩子不能听。”
林觉失笑:“那他们就放心你一个人待这儿?被坏人骗走了怎么办?”
“不会的!我很聪明!”小女孩晃着脑袋,“我来这里很多次啦,每次我都坐这个位置,我爸爸妈妈一出来找我就能找到!”
小女孩像只小狐狸俏皮,小脸蛋上面的眼睛和陈最倒有几分相似,都是薄薄的眼皮、狭长的眼型。林觉不由去问:“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
“啊!我不能告诉你。”小女孩挣圆了眼睛,“万一你是坏人怎么办?”
“哈哈,你真的很聪明呢。”林觉捧腹大笑,“机灵鬼。”
小女孩咧开嘴角:“不过看大哥哥你这么帅,应该不是坏人,我就告诉你吧。我叫张憬,不是‘景色’的‘景’,是竖心旁的那个‘憬’哦!”
“我记好了。”林觉在空气中写了出来,“我叫林觉,‘春眠不觉晓’的‘觉’,你有学过这首诗吧?”
“当然!我语文可好了!”张憬扬起下巴,“我可是语文小组长!”
“哇,你真棒……”
两人年龄差了十几岁的人竟然能聊得热火朝天,这是陈最回来看到的场面,尤其是林觉,还笑出眼泪。
“大哥哥,你的朋友来接你了!”张憬先看到陈最过来,“可我爸爸妈妈还没来接我。”
“他们一定马上也来了!”林觉摸了摸她的头,转脸就哭戚戚的对陈最说,“你终于来接我了,我都痛死了!”
陈最面无表情搀起林觉:“很期待你打针的样子。”
“……”轮到林觉吃瘪了,他“哼”了一声,对张憬道别,“小妹妹,我要先走了。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你哦。”
迎着张憬雀跃的小眼神,林觉指着陈最说:“他不是哥哥我的朋友,而是我的恋人。”
“跟小孩子说这些做什么。”陈最催促道,“说完了快走啦。”
张憬乖乖的朝他们摆手:“拜拜。”
一高一低的背影慢慢往急诊室走去,张憬晃着腾空的双腿继续吃着棒棒糖,还没一个来返,她就被抱起。
“爸爸!妈妈!”
“一个人待在这里无不无聊?”女人给张憬递过去水壶。
张憬咕嘟咕嘟完几口,指着林觉的背影:“刚才那个大哥哥一直和我聊天,一点都不无聊了。”
“大哥哥?不是交待你不要和陌生人说话……”男人皱起眉头,顺着张憬的小指头指着的方向看去,“万一是……”
张憬委屈的说:“林觉哥哥才不是坏人呢!他也是一个人在这里等人,我们都很无聊嘛……”
“好了,下次不许了。别哭别哭,你爸也是,对你说话这么冲干什么。”女人连忙拿住湿纸擦擦了女儿发酸的鼻头,“受了别人的气就发泄到你身上,没出息!”
男人还望着那个方向,对女人的话置若罔闻。
“张怀端,看什么啊,还回不回家了?”
“……丹丹。”张怀端赶紧拍聂丹丹,让她也确认一眼,“咱女儿指着的那个人,扶着他的,是不是陈最啊?”
*
心电图的声音是这世界最冷漠的声音。明明是人造机器,确能人的宣告死亡。
洛梨在封闭仓内接受化疗,白墙白床白设备,黎川隔着透明窗只能看见全身被包裹着的母亲,仅露出半截面容都是煞白的浮肿,是另一种憔悴。洛梨气虚的给黎川招了个手,拼力眨了一下眼,让儿子安心。
“妈……”黎川的鼻头一瞬间发了酸,他强忍没掉出眼泪。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会越来越好的。
“看,你的让步是有价值的。”
阮清河发声,她的口吻很淡,就在简单的陈述事实。黎川撑在透明窗的手一顿,他慢慢放下,看向身侧:“你呢?你的让步还有价值吗?”
“……”后脊一僵,阮清河想反驳什么还是没立马发出声来,许久,她苦笑:“我从来都不是让步。”
“是吗?”
阮清河的皮肤很白,连脸颊的红血丝都几乎没有。黎川收回视线,没再往下说。
洛梨已经躺下了,二人的对话以此结束。直到护士小姐出来提醒,才打破这安静。
“病人要休息了,家属请走吧,待久了会影响到病人的治疗。”护士小姐交待完,安抚眼圈泛红的黎川,“疗程需要时间,还有相当的副作用,但进展都很顺利。”
“……谢谢……”黎川感激的点了点头,再看了一眼洛梨,便和阮清河离开了。
秋意渐浓,叶子泛黄,些许掉落在地上,还有回旋。
阮清河戴上帽子不让头发被风吹乱。帽子才盖上头顶,外界的风力硬生生扯住了她的手,帽子顷刻间就被吹落下来。
手还没来得及去挥舞,黎川的声音就从头上方传下来。
“没被吹跑,我捡到了。”黎川把帽子伸过来,“给你。”
阮清河重新戴好:“谢谢。”
“该说谢谢的是我。”黎川嗤笑,“没有你当初的‘警示’,我和我妈也不会有现在的好日子过。”
“看来还在怪我。”阮清河无奈的笑道,“还挺记仇。”
“我早就不怪你了。”黎川插着口袋,“从那天之后。”
那天是哪天,心照不宣。
黎川突然没头没尾的问道:“今天几号?”
“11号,怎么?”
黎川停下脚步,驻足停留的他在风中挺拔。阮清河从未像现在这样仔细端详黎曜的亲弟弟的脸。
他们俩的五官一点都不像,除了血缘是截然不同的长相。黎曜的嘴唇很薄,黎川有微翘的唇珠,是更充盈的唇部。
她在心中描绘比对着,是比黎曜有人情味的面容。可自己偏偏就爱上了。
真是自讨苦吃。
阮清河以为黎川没有下文了,只当随口一问,直至黎川再度开口。
黎川是犹豫的,吐字却是非常清楚,他把双手从口袋里拿出来,上前走了两步,停在阮清河的面前:“……我问了黎柏扬,他说你每个月这个时间都会去看黎曜。”
原地站久了,是有凉意。阮清河拢紧外衣领口:“……嗯?”
“带我一起去。”黎川郑重其事,“我也有话想对这个素昧平生的大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