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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chapter 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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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房间、这床,和西区又老又旧的地方相比,是天壤之别。
陈设装潢都像足了为迎接新主人的入住而准备,黎川并未设想有过是否符合心意,左不过都是好东西,又有什么好嫌弃的呢?
容姐就在门外安静的扶着把手,他回想到自己的无理,舔了舔嘴唇给容姐道歉。
“对不起,刚才是我不对,乱发脾气。”黎川低下头,局促不安,“……我能也叫您容姐吗?”
容姐没有丝毫的耿耿于怀,她祥和的笑着点头,随即给他打开房门。
到处都充满了晒足阳光的味道,温煦柔软,而且……虽然格局大了不少,家具也是精致得多,但毫无疑问,这里的设计完全仿照着西区家里的卧室。
“还满意吗?少……”容姐顿了一下,不知该如何称谓了。
黎川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叫我黎川就行了。”
容姐摆摆手:“不合规矩的。”
“那叫我小川吧。”黎川想了一下,“您多少也了解我来这里的缘故。我在这里举目无亲的,容姐您能这么叫我,就当给我点慰藉吧。”
容姐愣了一下,看黎川坚决的样子也知道拧不过他,又听着他说的话,内心又柔软了几分。
“怎么会举目无亲呢?在这里,都是你的家人。”容姐问道,“这房间还满意吗?”
黎川点了点头。
“对嘛,阮小姐特意嘱咐人重新装潢了一番,还把哪里该放什么东西全都告诉我们了。”容姐走到窗边把窗帘全部打起,阳光瞬间全部泄了进来,连每个角落都是,“看,采光非常好,今天肯定不会认床。”
确实从睡客的角度来讲是无可挑剔,没有噪音、异味或令人不愉快的外界因素,相反,比鱼龙混杂的西区半夜时不时传来的轰隆隆的摩托声和吵架声比起来,这里是如此祥和静谧。
然后黎川确实睡不着。
黎柏扬好像真被自己气到了,晚饭时间都没在出现在房子里。容姐做了几道可口的小菜,黎川又很惊奇的发现全是自己爱吃的。
“都是阮小姐交待过了的。”容姐落下菜碟,说,“阮小姐说别迁就给黎先生做的口味,年轻人爱吃口味重一点的菜。”
“……是嘛。”黎川拿着筷子慢慢伸向热气腾腾的水煮鱼,夹了半天夹出一片鱼肉和若干辣椒放入碗中,“……那个,容姐……”
宽敞的餐桌只有黎川一人吃饭。阮清河早些时候便走了,看样子她并没有住在黎家。
“阮清……我嫂嫂……”黎川磕磕绊绊把这两个字说出来,“她不回来吃饭吗?”
“阮小姐吗?她回公司了。”容姐在擦手,“黎曜少爷还在的时候,他们夫妻俩就是不住这里的。”
黎川默默扒起饭:“嗯……”
黎川摸索到床头的手机,一看时间已经是晚上12点了。这个点还不是他的生物入眠钟时间。但陌生的环境混乱了所有的作息,这房子里什么都有,就像什么都没有。但他很庆幸,没有再多的人同他共处了。
旁边的庭院里灯早就灭了,他没有拉起窗帘,夜空的星星闪着微弱的光芒,一点一点的看不太清。
黎川靠在床头,滑起了微信。
这几天都在忙“搬家”的破事,他没时间刷朋友圈。
除开晒自拍的帅哥美女,林觉发了一条配图是烟火的文字倒是清流了——
今夜烟花灿烂。
臭小子真文艺,上一次还苦着张脸,下一秒接到陈最的电话就冲得跟裤子里兜火箭了一样。他以前还奇怪,自己不想和女生交往是不想拖累别人,可林觉呢?难不成要遗世而独立、羽化而登仙了?
果然是想太多,敢情人家性取向根本不好这口,看现在这黏巴巴的样子,还敢说是禁欲系?
“唉……恋爱中的男人啊……”黎川“啧”了一声,偏头看着床头柜上的香薰机。一看这样子就是阮清河选的,连水雾出来的味道都和她身上的大同小异。
瞎讲究!自以为是我喜欢这个味道!
黎川眯起眼盯着那台安静工作的香薰机好久,想伸手去拔掉插座,却鬼使神差的把手又缩回到了微信对话框。
——喂
没想到阮清河回得好快:想妈妈想到失眠了?
黎川的手心摸了摸柔软的被子,他抿了下嘴,没有像平时那样剑拔弩张,她继续打字过去。
——你不也没睡?
——我才歇会儿你就赶上了。
——做什么?
——应付完你,现在要应付工作了。
——哦……
一来一往在这里就停了,对面没有了回信,黎川才想回个“早点休息”,叮得一声,阮清河发来了比之前更多的字。
——早点熟悉环境,过几天有个活动你得去参加。医生说洛梨姨的病情稳定了些,完了之后,我陪你去看看她怎么样?
*
从未衣着光鲜、西装革履过的人生,陡然在某一天被打破。这么修身合体的衣服,让黎川拘谨极了。衬衫的第一粒扣子包裹着颈部,吞咽的东西都像受到阻碍。他想扯开一点的动作还没实施,黎柏扬已经制止:“你要做什么?”
“我不舒服。”黎川烦躁,“我想早点走。”
黎柏扬低声呵斥:“混账!有什么事等结束了再说!”
慈父的样子似乎只在第一天进门的时候才有所表现,他的欢喜与珍惜比汽水开瓶声还短暂。
在外场合的黎柏扬尽力展示出精神尚可的样子,脸上的皱纹和凹陷都饱满了一点,这是佯装的最高境界了吧,果然是个自尊心上天的男人。连斥责自己的语气都能控制得恰到好处。
“给我大方点。”黎柏扬举着酒杯环视四周,“今天来了不少好人家的女孩,你要多和她们接触,让别人对你产生好感。”
“……这就是你的目的?”黎川沉默了半会,说:“你对黎曜也这么说过吗?”
黎柏扬一愣后警告他:“好端端提你大哥做什么?!”
黎川放下抓着领口的手,站直了身子,淡淡的扫着比自己矮半个头的黎柏扬。多看几眼这个男人他都要吐了,没想到他上手得如此快,急不可待的就要把自己当成某件工具推销出去。
算什么,他算什么,他黎川不过是个私生子罢了。
“爸爸。”黎川加重语气,“您也许忘记了,我只是个伤风败俗的私生子,在你们这个圈子里,别人巴不得离我远远的。”
说完,他也不看黎柏扬的反应,顺手端起一杯迎面而来的服务生托盘里的香槟,头也不回,往人少的角落去了。
晚饭是“buffet”,每个人拿着盘子在琳琅满目的菜肴、甜点里游走,黎川尝了一点标签是“黑松露海胆焗饭”的东西,本来想饱腹就够了,谁知他的穷人胃只想着几口热乎乎的东西。
“看到了吗?那是黎家才接回来的孩子。”背后的议论声即使放低了但仍然一字不差进入黎川的耳朵,“……是私生子呢,要不是黎曜过世了,真不知道这种好日子什么时候轮得到他……”
这样的晚饭怎么可能吃好了。
肚子早就咕嘟作响,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黎川没有抽烟的习惯,看着一些人往吸烟区走去,也便跟了过去。只要不在室内,至少不会透不过气吧。
吸烟区在室外阳台上,足够宽敞,只有一点微弱的光顾在这里,倒是让黎川放松自在。他把领口彻底解开,懒洋洋靠着墙体,企图在这里度过剩下的时间。
这里一定没有他认识的人,仅有一个例外。
黎川知道阮清河也会来,但直到这昏暗的角落里,除了浓烈的尼古丁味,还参杂着些许薄荷的清香,谈笑风生的声线出现了熟悉的,他才看到不远处的阮清河。
同样是穿着正装,阮清河比自己得体多了,她夹着细长的女士烟,慵懒吐出薄薄的烟雾,光洁的面庞和脖子被弥漫着,这个角度看得出来她的唇角有弧度。
她并不在人堆里,仅仅与对面的男人交流。黎川瞥着她裸露的皮肤,不由自主挪动了脚步往那边靠近了一些。
“……黎川?”
才定住脚,阮清河的脑后好像长了眼睛就喊住了他,黎川像玩着写大字游戏被逮个正着的小孩,端着那杯多余的酒尴尬不已。
阮清河掐灭烟蒂,把他带了过来,打量着说:“你的身材很好,很适合穿西装。”
“……是嘛。”黎川故意板着脸,“我觉得丑死了。”
阮清河:“习惯就好了。”
二人并排站定,对面的男人先开口了:“阮小姐,这不会是黎……”
“黎曜的弟弟,黎川。”阮清河熟练的做介绍,“小川,这是高子扬,高总。黎曜在的时候就常合作了。”
不好拂阮清河的面子,黎川尽量压下别扭的情绪。他踌躇伸出手,可高子扬的面色瞬时变了,任凭他单方面的停在半空。
对方并不友好,因为他分明看到高子扬打量了自己片刻,才意有所指道:“阮小姐,高某说句直话,既然黎曜都死了,何必还为他家的人费尽心力?黎柏扬那老头能讨到你做儿媳妇是他黎家的祖坟冒青烟,你们阮家现在还帮衬着?何苦啊。”
“高总在说什么,我可就不明白了。”阮清河搭下黎川的手,语气也变硬了,“高总,虽然咱们几家一直秉承着开诚布公友好合作的概念,但不代表你有权置喙我们家的家事。”
“啧。”高子扬踩灭烟头,啧了啧嘴,“黎曜那小子有什么好?除了一副皮囊,靠完女人,又靠男人,自己没一点真本事。说到这份上,我也憋不了了,不妨把话说开。”
阮清河的手还覆在自己的手腕,那一圈是明晰的冰冷。
高子扬看向黎川,戏谑道:“阮小姐,黎家的男人那方面都不正常,你知道黎曜有个养在外面的小相好吗?男的,叫陈最。”
“说真的,我还真没想到黎曜有这癖好。”高总嘲讽道,“我还说他平时挺正经,结果比谁都龌龊。”
黎川已是瞠目结舌,无论是涉及到的哪人哪事,他都不可能像身旁的阮清河一般气定神闲。
“……黎曜都死了,谁说什么都不会有人反驳。”阮清河的眼神谁都看不清楚,“我还以为高总是更谨慎的人。”
“哈?”高子扬哂笑,“阮小姐以为我红口白舌?那你还真是错了。”
“说真的,黎曜那男相好还真做得出来,前几年新区那块地他一直拿不下来,你爸都逼着他。为这,求着我好久。当时那男相好就巴巴跟在他旁边。”高子扬说,“我就看那小子长得还挺可口,暗示黎曜说借我玩一晚就批了,批块地小意思嘛。他脸色当时就黑了,我还以为这事儿就没后文。结果你猜怎么着?”
“那男相好还就送上门了。”高子扬露出嫌恶的表情,“味道确实不错。但我后来才知道他原来是做鸭的!恶心我好几天!幸好没染病!”
高子扬越说越来劲,原本低沉的声线颇有要扬起的意图,
“这我可不是……”
哐——
“啊——你个私生子竟敢泼我……”
黎川的酒杯总算空了,一滴不剩。掷出去的姿势还停顿着,他的准头很不错。
周围的人被突如其来的杂乱引得侧目而视,高子扬狼狈不堪,狠狠瞪了黎川一眼忙不迭远离这个众矢之的的位置。
响动只持续了一小会,各人有各事,恢复如初。黎川忍不住去瞧再也没发一声的阮清河。
女人仿若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剩下裸露的肩头微颤才有一丝的出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