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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旧梦难醒 ...

  •   她一言不发地奔进惊鸿殿,将官印亮了出来,往生者却早已不在其中。看到九幽莲花的小法阵破碎,清缎终于明白手心刺痛的原因,也终于知道往生者处于昭华和谢熹附近时,为何会萌生恨意与惧怕了。

      想到这,她立即召出凌霄飞鸢,将法阵碎片引到其面前,飞鸢停在半空感应许久,却始终没有动作。清缎面色凝重起来,猜想往生者已然记起身份,以至于怨念激增,法力也高强了不少,这是有意要避开她。

      如此行事,恐怕是想害人。

      “飞鸢,速回解忧渡,将往生者身份传递给小六小七,然后带他俩去暗中保护昭华,不到天亮不能离开,一定要快!”清缎说完,飞鸢立即点头,奋力扇了几下翅膀,便如一道光掠过,消失在清缎眼前。清缎也不敢耽搁,念力一动,便瞬移到了清思亭。

      可惜亭中并无谢熹身影。

      清缎又准备瞬移到紫宸殿,忽然感觉周围密布无形屏障,将她的念力阻隔了回来。她无奈地睁眼,看到自己仍然身处清思亭中,四面空旷无风,池水沉沉不起波澜,眼前更是黑云压空,月藏星匿,死寂得没有一点生气。

      她当下了然于心。

      这不是真的清思亭,而是往生者用法力捏造的幻境。

      “才想起过去就要害人了吗?”清缎大声斥责,话音刚落便狂风骤起。她迅速掐诀抵在身前,刚劲风力猛地从袖口灌入,还隐隐夹杂着怒号,清缎渐渐难以支撑。她坚持须臾,拼命将逼近的风力控制在手前,眼见风力形成一个不断扩大的漩涡,她深感吃力,只好旋身退了几步,趁这几步的距离空隙,在指尖破了个口子,将一滴血引到半空,打了出去。

      虽为仙身,但她的血是神裔的血,对付往生者这种级别,应该有点用。

      果然,那漩涡迎上血滴,顷刻间就被击散,疾风也迅速退了出去,清缎看到血滴飞出清思亭,不知落在了哪里,接着传来生脆清亮的声音,如同瓷器炸裂。清缎有了几分信心,看来幻境布设较远,并不拘于此间亭中,那么往生者能调动的法力必然十分有限,现在幻境又被打出了裂痕,恐怕维持不了多久了。

      她重重喘了口气,呼道,“出来!”

      往生者意识到形势不利,当即现了身。

      在幻境里,他已不是灵符所化的样貌,而是清缎见过的,那位前朝太子。

      他衣着华贵,眉眼生得端正,只是眼周泛青,唇色极淡,依然是八年前那副气血早衰的样子,面容里有掩不住的懒惫疲态。

      “我们又见面了,你还记得我吗?”

      往生者知道清缎出身九尾狐族,现下被她提醒,瞬间意会。

      “你是八年前的那只狐狸……”

      “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谢、箴。”他一字一顿地低声答道。

      “好,谢箴,我们现在好好说话。我问你,你是否死于八年前,为谢熹所杀?”

      谢箴闻言,胸口剧烈起伏,几乎是忍了又忍,才道,“你心中已然明了,还多嘴什么?我到解忧渡的时候是何等惨状,你不是亲眼所见吗?”

      清缎不禁暗骂,谢熹你作孽!剥皮这么残忍的事也干得出来!

      她赶紧正色道,“你既然来了解忧渡,必是还有所求,与其造个不堪一击的幻境害人,进了幽界还要另受重罚,不妨直说想要什么,我可为你达成心愿。”

      谢箴却狠狠笑了,“想要什么?我想要谢熹死!不如你帮我杀了他?”

      清缎愣了愣,她实在没想到,第一位客人的心愿是要杀人。换作从前没有解忧渡的时候,像他这种心存恶念的往生者,会被高阶的引渡使者直接制服,押送九泉他处受刑。假若始终冥顽不灵,中途反抗,那就会被直接抹消,自此天上地下,再没有这个人了。

      可是,如今有了解忧渡,也不能真的帮他杀人。

      好在听其语意还没得手,谢熹应该还安全。

      “即便帮你杀了谢熹,对你而言也于事无补。你只是一时痛快,转身进了幽界,那些仇恨就会烟消云散,又何必执着?你就不能想想,还有什么未竟的心愿吗?”

      清缎努力劝说,谢箴却很不屑,他叫嚣道,“谢熹将我折磨至死的时候,也是为了一时痛快!那我也偏要这一时痛快!”他直直看向清缎,料定她不会帮忙杀人,讥笑着说,“怎么?口口声声要为我达成心愿,现在知道要杀谢熹,就不忍心了?”

      清缎皱起眉来,“凡人如朝露,转瞬即逝,在我心里都一样,又有何忍不忍心?”

      “哈哈哈……”谢箴笑声愈发狂妄,“说得对!这便是神仙的一贯想法,倒可惜了谢熹的一片痴心……”他笑了会儿,蓦地发问,“八年前,谢熹有见过你这个样子吗?”

      “什么?”清缎被他没来由的一句给问懵了,这才发现谢箴望着她的目光里,竟漫上些许痴迷与贪婪,心里不由生出厌恶。

      “我只当谢熹是宝贝狐狸与众不同,可他要是见过你这个样子,我倒有点理解他的疯狂报复了。毕竟换成是我,也会痛惜失去仙子的……”谢箴端详着清缎容貌,尽管她此刻装扮并不异于凡人,但一身郁金裙被月光点缀,着实衬出几分不俗仙气,甚为明丽烂漫。

      “他如今见着你,失而复得,必定很是欢喜吧……”

      “你在胡说什么?”

      “仙子莫气,我已想好,倘若不能叫谢熹死,那便换你陪我,咱们在这幻境里相伴几十载,享尽人间乐事,如此,方可消我心头之恨。”

      清缎恨不得将谢箴打到失忆,然后撂挑子不干了。

      但她最终只是翻了个白眼,出声打断谢箴的想入非非。

      “算了,还是杀谢熹吧。”

      “你想骗我?我知道,你们神仙不能随便杀人。”

      清缎将计就计,“话虽如此,但我有一样法宝,不小心落在了谢熹身上,只需在取回时做点手脚,就能将他悄悄杀了。即便被发现,也是他占用法宝在先,我顶多受点小罚,不碍事。”见谢箴思忖着不做声,清缎又催促道,“想什么呢?还杀不杀了?”

      谢箴这才哼了一声,“那便有劳仙子。”

      “谢熹在哪?”

      “就在这幻境里。”

      谢箴说完便消失了,四周也如被打破平静的水面般,开始出现波纹,而后幻化成了另一幅景象。眨眼间,清缎已经站在一座院内,一个男孩揣着只埙,忽然从她身旁跑过,跑了几步又停下,前方走来两个中年男子。

      “晋王叔好。”

      走在前面被唤作“晋王叔”的男子高大英武,俯身笑呵呵地摸了把男孩的头,“箴儿又长高了,王叔还有事,改日再来带你骑马,好不好?”

      谢箴懵懂地点点头,其实他喜欢研究音律,不喜欢骑马。

      晋王笑着走了,谢箴这才看到后面来的是自己的父亲——齐王谢琚。

      “父王。”他怯生生地喊道。

      谢琚“嗯”了一声,目光转向他手里的埙,吓得谢箴将手往背后藏了藏。这时王妃身边的侍婢跑来,连忙将他拉走,谢琚面色不善地瞪了他一眼,终是没说什么。

      谢箴被带到王妃面前,还未行礼问安,他那高傲严厉的母亲,就将他手中的埙夺过,狠狠砸在了地上。

      “箴儿!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玩这些东西!”

      谢箴身子一抖,泪花立刻涌上眼眶,他呜咽着说,“母妃,这是珍妃娘娘送给我的……”他想起宫里几天前举办的夜宴,自己和一众年纪相仿的皇室子弟围绕在珍妃身旁,也不知谁起的头,大家都争先恐后地开始炫耀起功课,他一向功课不好,便默在一旁不敢出声。

      珍妃察觉到他的窘迫,便从孩子中间拉过他,笑着说,“你们功课学得很好,将来长大了都是为国效力的栋梁之材,必不辱没皇家名声,只是也不可骄傲自满。听说齐王家的箴儿尤擅音律,小小年纪就天赋异禀,你们看他不也没有到处张扬吗。”珍妃故意打趣,孩子们也不害怕,嘻嘻哈哈地都答应了。

      珍妃又让宫娥取了好些有趣的物件,分给他的便是那只埙。

      珍妃笑着将埙塞到他手中,“本宫知道你母妃管教严厉,你便偷偷收好。不过,若想长久钻研此道,总需她满意,所以你也得精进功课,是不是?”

      谢箴对着珍妃温柔可亲的美丽脸庞,重重点头,“嗯!箴儿知道了!”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展示自己的功课,埙就被摔坏了。

      “珍妃那个贱人,竟送你这种东西!想我齐王府一向小心谨慎,竟也被她忌惮了吗?她那儿子病恹恹的不争气,却要来误我的儿子,我儿将来贵不可言,怎能耽溺丝竹之音?”齐王妃冷哼一声,见谢箴盯着地上埙的残片流泪,心中更是窝火,正欲再加斥责,侍婢有些心疼,赶忙道,“王妃娘娘,您别生气,其实小世子这几日可用功了,今日得了师傅夸奖才将埙拿出来的,也没把弄多久……”

      齐王妃一愣,显露几分欣慰,嘴上却道,“我就知道箴儿聪慧,那以后得更用功才是,绝不可再碰这种东西了,知道吗?”

      谢箴却只顾着流泪,并不搭理她。

      “箴儿,你过来,母妃也是为你好。”齐王妃又道。

      谢箴依然不动,他在心里想,为什么母妃口口声声为他好,却总是逼他做不愿意的事?他可以为母妃努力学功课,母妃却容不得他喜欢的半点东西。

      “箴儿,箴儿!”齐王妃有些急了,她走过来,蹲身捧住谢箴的脸,迫使他将目光从埙上移开,“你听好,过去也就算了,可以后,你必须打起精神来!你要学好功课,讨你父王欢心,不能让你父王丢脸!你知道吗,你父王在做一件大事,要不了几天,你的身份就另当别论了!记住,你是嫡长子,是正统,你得有出息,绝不能让任何人威胁到你的地位!”

      几天后,谢箴明白了她的意思。

      晋王叔发动了宫变,父王却当上了皇帝。

      他终是没有和晋王叔骑成马,也再见不到那位温柔的珍妃娘娘了。

      大丧那天,他看到了谢婵谢熹。

      谢婵长得真像珍妃,性子也像,可是越像,谢箴就越害怕。快满十岁的他,在面对这一系列的变故后,已经能隐隐意识到,自己的父王在这其中,扮演的是何种角色了。

      他不敢再看谢婵,转而看向谢熹。

      谢熹还那样小,那样虚弱,在他上面的两位异母哥哥都没能躲过一劫,他却侥幸活了下来。谢箴想,倘若没有这场宫变,谢熹将来应是太子,因为先皇后早逝,谢熹的母亲珍妃是先帝最爱的女人。而自己的母妃,虽是正室却无宠爱,他知道,母妃害怕父王身边也出现一个珍妃那样的女子,生下一个谢熹那样的儿子。

      所以,她把余生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自己身上。

      清缎作为旁观者,在幻境里看着谢箴的记忆,自然也看到了年幼的谢熹。

      面对那张熟悉的脸,她恍然大悟,“谢熹就是那个三皇子……”

      清缎回想起初到虞国皇宫那次,正好碰上宫变,有个不长眼的将军直接用太息魔剑把她砍了,原来内丹那个时候就掉进了谢熹体内啊……她还记得谢熹当时的样子,天生命格有缺,即便喂了宝宝参也撑不了多久,没有她的内丹,根本不能长大成人。

      这下清缎头疼起来,她很难不思考一个问题。

      要是现在取丹,谢熹岂不原地驾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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