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暖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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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月初挂的傍晚，风中微微透出些许凉意。这个时节的温度还不稳定，日头偏斜后，温度就渐渐回落下来。
太阳下山后，人们便结束了一日的活动。晚饭结束后，或继续读书，或从事别的娱乐。镇西王府中也不似白日里忙碌，而在夜晚的烛光中回归安静。
薛妍披着薄薄暮色，穿过正厅，来到后院用膳的厅堂中。
厅堂中又厚重又宽大的红木桌子上，早已摆好了各色美食，菜色是按照每个人的喜好安排的，还摆了两壶清冽醉人的好酒，看起来的确是精心准备。
她跨过门槛，便见锦衣少年托着下巴，稍稍扬着头，看着夜色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看她来了，少年眉目间流露出奕奕的神采，继而猜到了什么，眼神又暗淡下来。
薛妍抿了抿唇，说道：“今日父亲和洛滨还在军营忙碌，没法回来一起用餐了。”
薛轲看着昏暗的天色，扬扬下巴：“我猜也是。”
他起身活动活动肩膀，伸了个懒腰道：“虽说约定好了，每月初无论多忙都要一起吃饭，但是缺席嘛，父亲和洛滨又不是第一次了。算啦，既然他们不来，那就我们吃吧。”
他用轻松的口吻打趣：“这么多好吃的，正好没人和我抢了。姐，你也多吃！”
“好。”
话虽如此，他筷子动了没有多久，还是放下了。
薛妍抬眼，看着他有些失落的神情，也放下筷子：“不是说要大吃一顿，这么快就吃饱了？”
“菜有什么好吃的，”薛轲拿起手边的淡青色瓷瓶，晃了晃道：“我准备的两壶好酒，不品尝才可惜。”
他把二人面前的酒盏满上，望天思索了一下，恍然道：“话说回来，春日宴后，我们还没有好好聊过天呢。”
“确实。”薛妍想了想，点头道。
薛轲“嘿嘿”笑了两声，凑了过来，兴趣盎然地提问：“姐，上次我想约上你和聂大哥，一起喝个茶，你究竟因为什么没有来？”
“……那日是要去拜访龄姐姐。”薛妍答道。
“嗯？”
“怎么？”薛轲盯着她看，她也有些不自在，轻咳两声问道。
“我有些怀疑，”薛轲捏着自己下巴思考：“姐，你和聂大哥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什、什么误会？”
“总觉得你没去是在躲我们……”
“没有。”
“回答得好快！”薛轲震惊地看着她。
“……”
薛妍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种震惊，看了看手中的杯子，默默地喝了口杯盏中的清酿。
“不过那日聂大哥倒没什么反常的。”薛轲仍是饶有兴致地分析着。
“那天我想再去找你，一起约好时间下次聚。他说，最近府中琐事甚多、事务繁忙，让我不必着急，还说硬要邀你可能你会‘心情不好’吧。”
“心情不好”……总觉得他意有所指。
其实是藏书阁那日一气之下走了，完全没给聂光留颜面，再见面不知要说些什么，难免尴尬。
“让聂先生费心了。”薛妍应和着。
“对吧，聂大哥人真的蛮不错的。”薛轲热情地又加了一句。
看他对这个话题意犹未尽的样子，薛妍赶紧转移了话题。
“呃……春日宴如何？”薛妍尝试着问道。
“棒！”薛轲给出了简短又充满热情的回答。
她暗自松了口气：还好，眼前意气风发的少年还是这么容易被带跑偏……
“之前虽然参加，也没见你这么急切。”
薛轲立即矢口否认道：“哪有？春日宴我一直很积极好不好。”
薛妍想起从玲玲那里听来的八卦，忽然有了些兴趣。
“哦，”薛妍用一贯的平淡语调问道：“不是为了陆蘩姑娘？”
“咳咳——！”薛轲狠狠呛了一口，语气激动道：“这是从哪里听来的？！”
“难道不是？”薛妍扬眉。
薛轲眼神飘忽，少见地沉默下来。他没有说话，薛妍却看见他耳朵红了。
原来是害羞了。
薛妍想了想，问道：“陆蘩她……如何了？”
“她向来体弱，不过这些年性格可爱开朗了很多。”薛轲斟酌着说道：“说起来，姐，你和陆蘩也很久没见了……”
“是啊，很久不见了。”
他准确捕捉到薛妍语气中的平和，道：“姐，可惜你不参加宴会，不然我早就可以让你们多熟悉熟悉了。”
薛妍看他雀跃的神情，微笑道：“看你的样子，将来有的是机会吧。”
薛轲眼里笑意满满，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此刻他脸颊微微泛红，不知是脸红还是酒意。
他抬头望见夜色澄净、月光正好，提议道：“姐，我们去房顶上赏月如何？”
薛妍道：“小轲，你忘了府中规定。”
镇西王府从来不许翻上屋顶。
这规定听起来很奇怪，但确是很早就制定下来的。
小时候他们调皮，又学了些功夫，成日上蹿下跳，翻屋顶更是家常便饭。直到有一次薛轲跌下来把腿摔断了，这个规矩从此定了下来。那时候，镇西王严厉要求不许他们翻屋顶，洛滨又是个老老实实的性格。所以，平日镇西王和赵洛滨二人在，翻屋顶是绝不可能的。
“那是为了防止我们惹祸，现在我们早就是大人了！再说，那只是老爹的一句话，可大可小，算不上什么定例。”
看着面前大言不惭、昂首挺胸的锦衣少年，薛妍失笑，若是赵洛滨有他一半“厚脸皮”，应该会活得自在很多。
“去吧？！”他悄悄看薛妍的神情，有些不确定地催促道。
薛妍看他抛过来的眼色，想起小时候两人爬屋顶的时候，赵洛滨在下面迟疑着不动，被他二人鼓动了好半天，才刚刚爬了一步，三个人就一起被逮到的情景。思及此处，她不由得感到又好笑又温馨。
薛妍点头：“好。”
薛轲一拍双手，朗笑道：“今夜可终于能够尽兴了！”
暮色逐渐深了，王府声音更小。
二人轻轻跃上屋檐，也没有喧哗，很惬意地躺在屋顶上，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房顶隐藏在阴影里，从远处看几乎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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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月至中天的时候，薛轲头枕着手臂，忽然幽幽叹了口气。
“怎么了？”薛妍好奇他为何突然感伤起来。
“明天早上我还有早课……”薛轲说着，悲从中来。
“是邹先生的课吧？”
薛轲点点头，有气无力地说：“明天邹先生上课，定会要我背诵圣贤文章、作诗写文的。”
“可我一向做不来那些。”
“先生定又要跟我念叨要担当王府重任，最近他本来就天天念叨，唉……”
薛妍道：“邹先生为人认真严肃，这是他的个人作风罢了，不要太有压力了。”
他侧过头，问薛妍：“姐，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就是个没有本事的纨绔子弟？”
“为什么这么问？”
“你就说嘛。”他语气有些急切。
“不是。”
“我想听真话。”
薛妍平淡道：“是真话。”
虽然知道她不太会说谎，薛轲还是不太确信。
“可……”
“你不喜欢听人说些大道理，这倒是真的，但你也不是贪图玩乐之人。至于纨绔子弟……不论学问还是为人处世，我知道，如果不投契，你也不会因为别的因素亲近别人。”
薛妍想起这段时间以来自己想法的变化，心有所感。
她思索着道：“小轲，你长大了，接触到了更多的人、也听到了更多的声音，或许想要得到某些声音的认可、也因为某些声音而心烦意乱，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重要的是，你自己的想法，你心里的声音是如何呢？”
薛轲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按照自己的节奏来就好。”
薛轲没有说话，半晌，他转过脸，对着夜空喃喃道：
“姐，你真好。”
“不过出于好意，我还是要提醒一下你，月初你还有武功考校。”
“老姐，你破坏气氛的能力还是一如既往啊……”
“不过，这才是你嘛！”薛轲扬起嘴角。
“姐你说得没错，明早课也要上，武功考校也要准备起来了。所以啊……就让我偷得这几个时辰的宽松吧。”
月亮在这和煦的氛围中静默地上升。
薛妍估算着时辰：“快三更了。”
“是啊。”薛轲懒洋洋回她。
“还不准备回去？”
“春夜的风好舒服，而且我有些困了，懒得动。”薛轲道：“老姐你呢，你怎么也不回去？”
薛妍顿了顿：“因为……好久没有这样了。”
“是啊，好久没有这样了。”
薛轲冲她咧嘴一笑，眼睛亮晶晶的。
二人扭回头去，各自享受着夜晚的舒适和凉爽。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暖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