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到来之声》清风在野

22、蓝色旋律

　　--不是！
　　前桌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句，看得出来他是想要把这个角色演好。
　　但峦宗寅觉得这种演绎方式不太对，这一句应该是更加悲情虐心的，就是想要去做点什么但是什么也做不了的无助感，仿佛他此刻的心情。
　　今日的晚课是语文，丁妮不知哪里来的兴致找了两个短篇小说让同学分角色朗读，一上课她就把班里所有的同学分了两个大组，然后把小说打印稿发了下去，全班所有的同学都有角色，丁妮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一定要让人物的感情到位，如果同学们没有信念还可以和同桌一起练习。
　　因为同桌不在，峦宗寅没能分到角色，全班只有他落单，只能把注意力放在欣赏别人的朗读上。
　　兜里手机震了一下，他近乎是迫不及待地掏出来检查。
　　--晚上去吃火锅吗？
　　看到是钟凛微信发来的消息，峦宗寅忍不住失落。这是钟凛单独给他发的消息，貌似不想显得太唐突，紧接着又发了一条：
　　--今天天气冷，大家一起暖暖身子。
　　峦宗寅有些迟疑，恰好一阵雷声响起，宿舍里满满当当的行李出现在脑海里，他低头快速编辑了消息：好。
　　不到一秒，钟凛在群里吼了一嗓子：今天火锅走起！
　　钟凛默默的体贴让峦宗寅有些感动，因此非常快速地跟了一个：走起！
　　走起！
　　走起！
　　程野和苏荷更是默契十足地跟随上了。
　　外面又响起一阵雷声。
　　室内的人丝毫不受影响，在店内嘈杂的背景音中反而慢悠悠地把新鲜的肉菜放进了锅里，然后静静等待它们在煮沸中再次浮上来。
　　“今天天气真好。”钟凛舀了一勺清汤到自己碗里，然后看向峦宗寅。

　　20分钟前，峦宗寅，程野，苏荷三人出了校门，跟着钟凛穿过了十八个胡同进入了巷子深处的一家火锅店，进门之前他们不约而同地在心里抱怨着，但是进门看到店里满满当当的人围着冒气儿的火锅炉子，他们竟有些眼睛湿润并默默开始期待。
　　四人点了六宫格汤底，这相当于把店里能提供的所有汤底都要了。据钟凛陈述，这家火锅店开了有三十年，调制的独家秘方的汤底是人间一绝，其中清汤尤最，那峦宗寅当然是要尝尝的，于是他拿起碗递了过去。
　　程野往辣锅里丢了一盘毛肚进去，“你是不是有猫病，就这天气还好，还没入秋就要冻死人这个温度。”
　　“能让我吃火锅的都是好天气，”钟凛舀出一勺清汤倒进碗里，然后挺小心的放到了对面峦宗寅跟前，又扭头看向程野：“大哥，现在已经是秋天了好吗？你的季节怎么总是比我们慢半拍？”
　　程野似乎不太喜欢这个话题，移开视线默默忙活，从辣锅里捞出两片牛肉放进了苏荷的碗里。
　　“这肉还没熟吧！”峦宗寅忍不住提醒，怕苏荷已经睡过去根本不知道自己会吃到什么，但程野也不像是会欺负苏荷的样子，峦宗寅现在依旧能想起昨天程野带苏荷离开操场的模样，联想到这些峦宗寅竟有些后悔自己嘴快了，程野和苏荷之间的那种亲昵感别人说句话都像是插足的。
　　“他吃半分熟的。”程野的语气有些强势，但紧接着看向峦宗寅扬了一下嘴角，这举止实在刻意，像是在炫耀他最懂苏荷了，峦宗寅竟先感觉到了尴尬，动了动唇然后低头喝了一口汤。
　　程野似乎很不喜欢外人介入到他与苏荷之间的事情，哪怕是再小的事情也不喜欢。这种强烈的圈人行为峦宗寅实在理解不了。很快他发现自己理解不了的事情太多了，但其中最为棘手的还是如何与闹别扭的同桌主动搭话。
　　晚上回到宿舍，峦宗寅捏着手机在桌子跟前发了二十分钟的呆，竟没能打出一个字。吃完火锅回来之后先洗去了一身的火锅味，换上清爽干净的T恤和运动裤，昨日到的行李堆依旧在背后安然地躺着，而眼前的桌子上铺满了各科的卷子，这些都是周沐的作业。
　　晚上放学后，峦宗寅几经挣扎之后把周沐桌上的试卷都收了回来。
　　其实他当时想的是自己找时间把作业转交给周沐，三好学生总不能不做作业。
　　但是真的到了发消息处理问题的的这一刻，峦宗寅却憋不出一句话来。
　　明天好歹是人家的生日，峦宗寅实在不好意思跟他说作业很多的事情。
　　但是如果不以作业开头，那他应该以何种方式和周沐搭话呢。
　　峦宗寅和家人吵过不少架，但从没有过经历冷战后和好的经验。
　　这种到底如何操作？
　　脑子里实在有很多事情，但哪一个也比不上周沐重要，也没有如此棘手。
　　--
　　一夜无眠到天亮，周沐其实有睡意但躺下去就睡不着。
　　周沐的房间朝北，早上晚上会比较凉，尤其是昨天下了一晚上的雨，温度明显比平时还低了一些，于是他披着冬季的睡衣外套下了床，踩着拖鞋走到窗户边，今天天气很好，天空清澈湛蓝。
　　天气实在太好了，让人忍不住心生一丝旖旎之情。
　　至少天气是好的。
　　到了八点，周珏按时来敲门，这是昨天他和周沐约好的时间。周珏为了兑现承诺，提着一箱装备进来了。
　　15分钟后，周沐一脸懵的看着桌上摆着的一堆东西。
　　周珏从小就是天才，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周沐的母亲更是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这件事情，但是周沐怎么也没想到其他孩子在手工课上画画，做风筝，捏橡皮泥时，周珏用卷发棒卷假发，只是为了在给哥哥生日这天想要给哥哥换个面貌。
　　周珏非常熟练地拿起卷发棒：“我们先做头发，这事儿我已经期待了两个月了。”
　　孩子说到了这份上，周沐也不再装傻充楞，按照周珏的吩咐靠着床坐在毛毯上面，把自己的头发交给周珏任意摆弄。
　　周珏小小的一团盘腿坐在床上，一手拿着卷发棒，一手从周沐右侧脑袋抓了一小把头发：“哥，你的头发太硬了，烫出来的效果应该会特别好。”
　　这种称赞的话语周沐听多了，在周珏这里他这个哥哥就是完美无缺的，简直是男嫦娥。因此此刻内心没多大感受，反而安静地感受着周珏的触碰。
　　大概二十分钟，周沐脑袋上所有的发丝被周珏倒腾了一遍，周沐快要睡过去时周珏说好了，周沐趁此活动了一下因为一直盘着而麻了的腿。
　　周珏似乎是对自己的手艺非常满意，来回在周沐的脑袋上摸了几下，反复了几下才掰过周沐的肩膀：“我的好哥哥，今天一天禁止梳头，摸头。OK？”说着用手做手势，周沐郑重地点头答应了。
　　发型定好了，周珏终于隆重的拿出了今年的生日礼物，尽管已经猜到了礼物是什么，拆包装袋的时候周沐还是有些激动的。周珏自从有了意识之后每年最重视的事情就是他这个哥哥的生日。记得有一年周沐过生日，周珏因为去参加封闭式的数学竞赛，中途不能和外界接触，当时周沐在初三，正是学习压力很大的时候，那天的作业依旧很多，周沐背着沉重的书包走出校门，看到本应该在竞赛中的人居然站在一颗柳树下等自己。
　　当时的感觉周沐根本形容不出来，只记得周珏说了一句：“爸爸不在家，我扮演爸爸的角色给你过生日。”
　　当时周珏也不大才不到10岁，但是那一天他仿佛突然变成了一个大人，后来周珏被妈妈罚跪半天时，周沐偷偷走到他身边问过他后不后悔。
　　周珏非常自豪地说不后悔，数学竞赛每年都有，但是哥哥念初三时的生日一辈子只有一次，。
　　那之后周珏还形成了更奇怪的习惯--提前生日几天送礼物，但今天的礼物却是在生日当天收到，或许周珏知道这一次的生日是在休息日。
　　周沐其实担心一件事情：周珏有没有和妈妈沟通过。
　　今年的礼物是一件红色连帽开衫卫衣和黑色修身牛仔裤，红色是周沐从来不会碰的色调，但是他也没有心生排斥感，反而竟生出了一丝新鲜感。
　　“我亲爱的哥哥，”周珏又开始使用怪腔调把衣服塞到了周沐怀里，“请你在五分钟之内换上这身衣服。”
　　鞠了一躬，周沐机械地走向了卫生间，没两步被小巧的身影挡住了：“哟嚯纯情哥哥，就在这里换吧。”
　　周沐也愣了愣，亲兄弟有什么不好的，继而有些伤感起来，哪怕是同在一个屋檐下，一层楼的距离也让他和周珏这么可爱的孩子产生了无形的距离。
　　如果以后离开了这座城市，是不是会和周珏比现在还要生疏呢？
　　穿上卫衣后，周沐问自己为什么会想到离开呢？换上根本不是自己风格衣服看向镜子，周沐觉得怪怪的。
　　登登登，周珏跑到他身边：“你低头。”
　　周沐直接蹲了下去，周珏满脸笑意凑上前手指拨了一下他的头发，等到倒腾完周沐在照镜子，发现黑色卷发被有些打散，侧额的两缕头发打着卷垂下来，很身上的衣服风格一起衬的周沐非常浪，整一副不务正业天天混夜店的不良少年。
　　其实这种感觉周沐不是很喜欢，扭头问周珏：“我们要去做什么？”其实想问他穿着这身衣服会去哪些地方。
　　“过生日。”周珏神秘一笑。
　　穿过昏暗的走廊，周沐跟在周珏身后走下了木梯。
　　从二楼下来，楼梯口有一抹纤细的身影背对着他们站着，周沐顿时心一沉。
　　听到他们下来的声音，女人转身盯着周沐脸色逐渐阴沉，“你就是为了这种无聊的事情占用周珏时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