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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大结局 ...

  •   黑云沉沉,黛青山峦为之失色,祥和仙境变了清氛。高高的祭坛上,一座通天的高塔直连天际,仰望不尽,远处,青电忽闪,雷声轰鸣,越来越近。

      九垓山下干戈已起,阵地连连失守,只剩山顶一座华而不实的行宫空荡。席衍奔下大座,拉起身畔依旧无神的洛青尘,一路匆忙,心算着时辰,赶向通天塔之下,他恶毒心想:就算死,也要拉上沐皙魂飞魄散,不得好死!因为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幽暗塔底,一道虚弱的清影被缚在冰冷的刑架上,浑身伤痕,满目萧索。沐皙听着耳畔逐渐来临的雷电鸣声,心知苦难将至,并无过多惧色,只感沉重的心累,他不希望自己的生死影响到这场战局的任何环节,沐耘他们千万不要来救他,而陷入两难的抉择之中……

      在他神伤之际,塔门外刺进一道光线,来人的身影在逆光处被拉得好长好长。疲惫的双眸缓缓睁开,沐皙凝望来人,惊诧:“青,青尘……”

      一声久违的呼唤,荡进双耳,抖落心上尘埃。洛青尘黯淡的目光微微一颤,却仍旧没有过多回应,席衍嫉妒上前,挡住沐皙的视线,愤恨道:“你叫他做什么?你以为他现在还是你的吗?沐皙,今日我要你死,死得彻彻底底,永生永世都会被他遗忘……”

      沐皙嫌恶侧开脸,气息愠怒:“你对他做了什么!”
      席衍哈哈大笑:“谁让他不听话呢?谁让他要护着你呢?连江山大业都不要了,一心想着退位与你归隐……沐皙,这些年你在他耳边诸多谗言,让洛青尘心性大变,从此再不肯多看我一眼……可明明我才是最爱他的那个人啊!你不配啊!”

      “我与他青年相识,我比你更了解他的品行!青尘从来都不曾想过要荼毒苍生,是你一再撺掇,搬弄是非,叫我如何能姑息?青尘待你有恩,你却恩将仇报,简直……败类!”
      沐皙咬牙迸出最后两字,对席衍作为饱含厌恶与愤怒。

      “住口!住口!”席衍阴暗着脸色,打断他的话,怒极反笑,“沐皙,你该死!天雷马上就要劈下,我要洛青尘亲眼看着你灰飞烟灭,却半点不会心疼……你是不是好不甘心啊?”

      问话一完,时辰一至,塔顶惊雷骤然降临,即将顺着高柱落下,席衍兴奋看着这一幕,紧紧攥着洛青尘的衣袍,用力到骨节泛白。

      沐皙心死如灰,望着那道身影的眸中闪过一丝哀恸,随即默然闭眼,平静等待死亡,心中的回忆如走马观花一般,历历闪过。

      就在这险之又险的一刻,万千磅礴剑气,如雨挥下,不断穿过雷光,牵引之后再汇聚,随着剑意,偏离塔峰,降落周遭山峦,无数雷电导入大地,湮灭无声。

      席衍不可置信回身,发现沐耘二人速度惊人,已经赶到此处,竟冒险以剑阵引开五雷,让自己的计划毁于一旦。

      “该死!”他低咒一声,转而命令道,“洛青尘,去杀了沐皙,杀了他!”

      闻言,祁终握紧手心,焦急怒喊:“住手!你敢!”

      席衍得意回身,仗着雷电轰鸣得有好一刻时辰,两人为护阵暂时脱不开身的劣势,更是毫无所谓,神色嚣张:“我有何不敢?让他死在最爱之人的剑下,真是一种成全呢!”

      “席衍——”祁终冷冷瞪他,咬牙低喊,“我看一生缺爱的人是你吧!如果堂兄有任何好歹,你绝对会死得更惨!还不叫人住手!”

      “哈哈哈……我早就不想活了,反正今日谁都会死,死得难堪还是体面,又有什么意义呢?我现在别无所求,就是想让沐皙不得好死!你们尽管引雷,总有精力耗尽的那一刻……”
      席衍冷笑说,余光瞥见洛青尘缓缓抽剑,一步一步走向沐皙的身影,心中更加欣慰,闭眼聆听剑入血肉的声音。

      “不要啊!”祁终悲痛大喊,生生目睹这残忍一幕。
      高举的宝剑,狠绝劈下,不留余地。剑光闪过眼瞳的一瞬,沐皙痛心轻喊:“青尘……”

      雷光忽闪的塔内,只闻剑影里一声锁链被劈断的声音骤然落下。

      席衍瞬间脸色惨白,调转身躯,万般没想到,洛青尘竟然不听从自己的杀令,而是去劈开了沐皙身上的枷锁。

      脱离束缚的沐皙,仍旧虚弱,顺势落入来人怀中,唇上沾着半湿半干的血迹,仰望他灰败双眸中爱恨纠结的微微泪光,虚声苦劝:“……青尘,回头吧。”

      因毒性而黯淡的眼眸为这一声呼唤而闪烁,慢慢褪出干净的眼白。
      洛青尘的剑慢慢垂下,望着沐皙的眼睛顿然有光,见他满身是伤,动容心疼的神情更加剧烈。
      唇齿颤抖,喉咙里有一股微弱的嘶鸣,可心识却被紧紧控制,死活喊不出那个在心中念了上万遍的名字。

      洛青尘开始挣扎,只感头脑里记忆缺失的痛,悲伤的目光放空一瞬,恍惚记起怀中之人的样貌来。
      荷莲水榭,他的低眉一笑,
      漫步灯市,他的负手回身,
      风雪山林,他的执伞相迎,
      夜雨秋灯,他为自己缝衣烹茶。
      ……

      往昔的朝朝暮暮,一点点从荒芜的内心复燃,萌出深情的绿芽,化作最善的解药。
      洛青尘抬手捂住额头,趔趄后退,不敢再看沐皙一眼。

      “青尘!“沐皙抬起伤痕累累的手腕,欲挽留他。

      席衍看得眼冒妒火,眼中带恨,站在洛青尘身后,痛恶地喊:“洛青尘!我让你杀了他!”

      手还未触碰爱人的脸庞,洛青尘骤感头疼欲裂,手中的剑铮然滑落,靠在塔壁旁,痛苦抱头。
      席衍加速控灵术的作用,可洛青尘依旧没有反应。无奈之下,他只好放弃,亲自动手。

      捡起那把剑,他狠毒地走向重伤虚弱的沐皙:“你去死!”

      沐耘见如此危急一幕,不惜将灵力催上极限,强引惊雷破空,与剑阵一同爆灭,荡起无数摧折山峦的毁灭威力。塔外之人,皆受内伤,嘴角染血。
      祁终擦去血迹,与沐耘匆匆奔进通天塔,可还是晚了一步,席衍的剑已落下,抽剑时已成红刃。

      那一瞬间,祁终和沐耘的神情都僵硬了。

      “啊——”撕心裂肺的哀嚎,发自席衍狰狞痛苦的面容。

      长剑确实染血了,可扎进的不是沐皙的心口,而是替他挡在前面的洛青尘的背后。

      席衍紧握着手中的剑,颤巍巍哭道:“为什么?为什么是你啊?”

      沐皙双眼迷蒙,还来不及关心洛青尘的伤势,那人扑面而来,温柔地拥住了他。
      “是我的错,所有的罪我来背……只望这一死,能换你余生干干净净……别恨我……”

      ……

      含着血沫的话音断断续续,沐皙一个字一个字在心里延迟咀嚼完,心如刀割。他感到靠在自己肩膀上那颗头颅太过沉重。

      洛青尘气息开始浑浊,沐皙快听不清他说什么了,可是最后一句话,他是慢慢靠到自己耳背后,轻轻恳求的。

      他说:“庚兰……抱抱我。”
      听完,沐皙双眸一涩,心酸的泪骤然淌下。
      他颤抖着双手,想要轻抚上他的后背,却听见席衍暴怒的咆哮:“不许你抱他!不许你们抱在一起!”

      “我不许啊!”
      “沐皙你该死!”
      他双眼血红,又举剑奔来。还未感受到沐皙双手落在肩上的安抚,洛青尘失望地双眼一闭,在十万火急的刹那,忍痛放手,沉住全身内力,点在沐皙的肩膀处,将他推出几米之外。

      而自己回身去握住那把剑,狠命插进自己的心口,含笑道:“从此刻起,我与你再无相欠!”
      “沐皙才是,是我心尖挚爱,而你……永世不配!”

      “噗——”
      诛心的话语未完,席衍已经听不下去了,崩溃抽出剑来,满眼绝望。

      他疯迷地仰天大笑:“哈哈哈……好狠呐,洛青尘,你好狠的心啊!”
      “当初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对我好?为什么就是不爱我……”

      “我不会让你们如愿的!”
      理智尽失,席衍由爱生恨,趁沐耘二人分心震惊之际,散出迷雾障眼,趁乱逃窜。

      两人回过神,暗叹其狡猾至极。

      “快追!他一定是去开阵了,如果不阻止的话,九垓山必会被毁,那山下的百姓都会遭殃!”
      见沐耘心思犹豫,想去安抚沐皙,祁终赶紧出言提醒,“兄长已经安全了,沐二小姐他们很快就会赶到的,这里暂时放一放吧……”
      闻言,沐耘顿然收敛心神,无奈一叹,二人迅疾离开了。

      悲恸的沐皙,眼中空无一物,慢慢将洛青尘挽进怀中,理好他的衣摆,紧紧抱住,苦苦哀求:“青尘……别闭眼……你说好,要陪我一生的。”

      洛青尘沉重抬眼,笑出一丝泪光,哑声道:“我,我一生漂泊,不被爱待,如今死在你怀中……也算,算苦海靠岸,再无憾了……”
      话音落,怀中人了然闭眼,含笑九泉。

      沐皙喉咙如被密密麻麻的针深扎一般,心酸至极。
      造化弄人的一生,最后却在挚爱的怀中,含泪而终。垂死的那一刻,连洛青尘自己都不知道,这是幸还是不幸。

      颤着手,沐皙摸到旁边那把洛青尘生前的佩剑,一时决绝:“就算是黄泉,今生我也陪你一起。这样的人世,我早已厌烦……”

      他清傲引颈,将刀剑缓缓置向喉间。

      就在此刻,一声欣喜的呼喊,迟了一步。

      “堂兄!”
      “刺——”
      扎眼的鲜血,飞溅三尺。剑落之声,干脆不已。

      沐茵唇角还挂着见到亲人的欣慰笑意,眼中却倒映出沐皙跪地自刎的凄怆。
      入目这荒唐之景,她几乎以为这是错觉,是她一路拼杀上山,累极了产生的幻觉。

      堂兄应该还在某个阁楼里等着她,等着她和沐耘去接他回家,这样一家人就能团团圆圆了……

      僵在原地的她,终究无法自欺欺人,泪水一面奔涌至风中,赶忙奔至沐皙身前。神色慌乱无比,死死捂住他流血的喉咙,手足无措,言语混乱:“堂兄!堂兄!我是阿茵,我……我们来接你了。”

      “堂兄别开阿茵的玩笑!堂兄睁眼看看我啊。”
      “阿茵……”沐皙原已虚掩的双眼,还是不忍心地睁开来,望着头顶那张梨花带雨的泪脸,他终究于心不舍。

      只是一切都晚了,都不值了。
      “阿茵在,阿茵在,堂兄啊!呜呜呜……”

      “阿茵呐……堂兄累了。“嘴角费力都牵不起一丝笑意,只是一句沙哑细微的诀别之后,沐皙偏头沉眠而去。习惯替妹妹拭泪的手,血痕累累,还未被握住,就骤然落下。

      雷声已消,塔顶被云挡住,最后一丝天光都湮灭了,愈来愈冷的氛围自四周蔓延至心口。

      沐茵美目放空,呆滞惊愣,随后崩溃大哭:“不!”

      “堂兄你先别睡啊!阿茵来接你回家啊!”
      “谁来救救我的堂兄啊!不要啊!”
      “老天爷!我沐茵究竟做错了什么啊?你要罚我家破人亡至此?”

      原以为这几近十年的苦等,能盼着今朝圆满的团聚。哪知满心期待地染血上山,只能得到一具冰冷的尸身!

      沐茵宁可自己死在那些妖魔的镰刀之下,也不愿亲眼见到如此残忍的事实。
      兄长的音容笑貌就在自己眼前,如云烟消散。

      尤其是那句“我累了。”直接将她打入十八层地狱!
      沐皙这些年到底受了怎样的苦?曾经那么坚毅傲骨的他,会舍得说出这样一句虚弱的话来!
      她的山倒了!她所有的希望都没了!

      心坠入黑暗的深渊,滚到涯底的刀尖上,被扎得鲜血淋漓。
      沐茵面如死灰,缓缓放下沐皙。

      那一刻,沉郁多年的心疾猛然来犯,来势汹汹,一股浓重的血腥冒上咽嗓,沐茵强忍未果,偏头呕出大量鲜血,双手撑住地面,才稳住几乎要匍匐于地的身躯,整个人顿然如落叶飘零般脆弱。

      沐茵不敢再回看兄长的容颜,只是满心自责与愧对。
      她也绝望了,手上沉力,掌风决绝拍向天灵,妄想以死谢亏欠。

      只是……
      “叮——”
      就在此刻,一根银针突然折断那股气力化成的利刃,碎成点点萤光飞散。

      沐茵受到这样强劲的阻挠,而拧眉偏头。

      门口逆光处,进来一个仙风道骨的白衣仙人,手里捧着两盏明亮的蜡烛。

      “你……”

      “沐姑娘,我受人所托,前来营救沐大公子,可惜晚了一步,还请恕罪。”
      凤寐温声道歉,将她有礼搀扶起身。

      沐茵已经走投无路了,认出来人后,急急下跪:“医圣大人!求求你,救救我堂兄,救救他!我愿意把命换给他!”
      “不用求我,已经有人替他们买过单了,我只是把东西送来。”

      凤寐止住她的哀求,笑道:“你们家的人怎么老是喜欢换东西,要么换心,要么换命,我只是医者,不是做买卖的。”

      “……那我堂兄怎么办?”
      “且等下。”凤寐淡淡绕开她,妙手回春,止住二人消散的生气。

      转而向沐茵交代:“魂魄已经收入这两盏长明灯内。”
      “沐姑娘,你先服下这颗丹药,缓一下你的心痛之症吧。”

      沐茵木讷接过,尚未平复这大喜大悲的情绪:“多谢……”

      ……

      雷雨过后,长空放晴。胜利的旗帜插满久别人世的九垓山仙顶,在阳光下,翻飞成浪,明媚一片。
      众盟紧跟上山,发现空然行宫已经不存邪祟,一场政变,已然平息。这时,随着一声惊讶,众人寻望东方,见高耸天塔上,再次出现布满霞光的金字神迹:“天神法道,道法自然。”【1】

      众人凭心体味这八字含义,对这所仙殿权位,已然清晰,历经这场剧变的洗礼,他们稍得顿悟,又纷纷下山去了。
      九垓山,再不存仙尊之位,再不存权势之争。四季常绿,终年如春,足够山下樵夫砍柴无数,养活不少人家……

      ×

      荆新郊外,一户茅屋飘散药香悠悠,舒人心神。

      屋内,沐茵依依望了眼尚在昏迷的兄长,心中依旧担忧,长叹一声,她不再多做叨扰,徐步退出房屋,正巧撞见帮忙救完人,便院中侍弄石榴花树的凤寐。

      她走过去,垂首致谢:“医圣大人,这次多谢你救了我堂兄的性命,此恩……”
      “此恩你不必谢我。我只是受人所托,尽力而为罢了。”凤寐打断她的感谢,淡淡解释。

      沐茵不解,又问:“那,究竟是何人托您来帮我们的呢?”

      “这个人……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凤寐抬手比划了拒绝的手势,示意她勿再追问,自己却不免陷入回想:

      “凤寐大人,我想借我姐姐的名义,再求你一件事。”
      “呵。我愿出山,已经是对你们的格外恩顾了,你还敢提你姐姐?”

      “我知道这样很无耻。但是,除了你,我不知还有什么人能接下这样棘手的事。”
      “哼,有求于人的恭维,我不喜欢……我可以答应你救人,但多余的变数,我无法保证。”

      “哈,这一点我已经考虑到了。这两盏长明灯先给你,如果到时候有什么意外变故,你便用它们保住无辜之人的性命。”
      凤寐有些惊讶,望向祁终:“起死回生的长明灯你是怎么得到的?”

      “去如意坊,用三生寿命换的。”
      “什么?你居然去透支后世寿命!还是和如意坊做交易?真是大忌!那个老太婆可不是什么好人,她不过是仗着虚实不分的身份忤逆天地规律而已,你可知下世的你将承受怎样的痛苦?”
      “不必下世,与他一起,今生足以。”

      “呵……你倒是懂得知足。”
      “这件事还请大人替我保密,我不想让他担心。”
      “我会……”

      失神间,沐茵抱歉回道:“那我不问了,打扰您了。”
      “嗯……”
      正欲错身,凤寐抬眸之际,望见小院门扉下,踏入两道熟悉身影,便知一切都安定了,不由会心一笑,敛袂静待二人。

      沐耘甫一入门,便焦急询问沐茵:“二姐,堂兄怎样了?”
      沐茵欣慰拍了拍他的肩,感叹道:“医圣大人已经救回了他们。”

      闻言,沐耘最后一丝疲色与担忧都烟消云散,转而面向凤寐,正欲跪谢。凤寐惊愕睁大双眸,急忙制止,喝道:“干什么?我需要你谢我什么了吗?”

      质问间,凤寐的目光不免游离到他身后的祁终身上,掩饰地垂了垂眸,将人扶正:“这一战,你们都辛苦了。我既然说过要助你们,那就不必再重这些虚礼。”

      沐耘听进他的话,缓缓点头,安宁的清风吹拂过小院,让几人的身心都一阵放松。

      这时,一道华衣仙影,翩然入院,来到众人身前。

      凤寐微怔,连忙行礼:“莲袖姑姑,您怎么来了?”

      莲袖微微臻首,嘴角带笑,目光拂过沐耘二人,道:“凤寐,你将功补过,已经恢复了神格,素女念你多年,你可要回去见她,再位列神职?”

      “师尊……那我随您走一趟吧。”
      “且慢。”莲袖淡淡转身,对沐耘二人道,“玄女想要见一见你们二人,可否与我们同行?”
      天境之神的邀约,意味不明。毕竟在处理完席衍之事后,两人才伪造神迹,以简短八字毁掉了九垓山集权,这一行,极有可能是问罪……在场几人皆心照不宣。

      沉默片刻,沐耘握紧祁终的手心,臻首道:“劳您带路。”

      “你……”凤寐惊愕望向他,欲言又止。
      莲袖欣慰一笑,不再多言,带着三人,重返天境。

      ×

      九重天阙,流云百丈,虹霓婆娑,浮动出一片仙境的清圣祥和。
      三人紧跟莲袖步伐,穿过层层彩云,来到一座诡奇的耸天石壁下。

      凤寐抬步上前,犹疑道:“这里是……永生壁?”
      莲袖转身解释道:“凤寐,你随我走,此处是留给他们二人的。”
      “是。”

      莲袖转而望向沐耘两人,淡定道:“这座石壁上有两处入口,你们二人分别从左右进入,到了里面,会解开你们心中许多疑惑的……等你们在永生壁中相遇后,自然就能见到玄女了,她,很想你们……”

      “我与凤寐先行一步了。告辞。”
      交代完要事,莲袖便领着凤寐离开了。二人对视一眼,心有灵犀,分别择了方向入门。

      祁终从左方进入,见洞内一片昏暗,正纳闷,脑中突来一阵灵意,刺激心房,一阵心血上涌,他茫然扶住墙壁,再一抬眸,入目一片流动的壁画,吸引了他的目光……

      而右方石壁却是一片光明,沐耘缓步过道,一眼一眼浏览壁画所记。两人所观故事一致,毫无分别。
      约莫一个时辰后,两人在中途相遇,烛火光亮下,两人望见彼此眼尾的泪光,似乎都已明白了前尘旧事……

      原来永生壁上的画像记叙的是天境的一段过往历史。当年九天玄女与素女历上古战役后,退隐天境,成为古神,本该不问世事,可玄女却不甘心沦为炎黄人族的神话传说,一心想创造另一个以自己与素女为中心的人间,却不想划分边疆之时,动荡了上古战场残留的恶念神识,蚩尤虽死,野心与恨意却永存,随着神识一起复苏,妄想卷土重来。
      玄女二神为挽狂澜,但又不愿失去刚刚建立的疆土,只好命令自己的小徒弟栖悦以天生灵意,构造幻境,作为掩饰,让她俩能尽快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平息怨念。本来过程顺畅,就快成功之际,落手的神识却骤然崩裂,散落人间,玄女急运天阵,将其三分之二困入桐疆,却无暇分心顾好栖悦的状况,无意间害得他落得一个魂飞魄散的结局。

      玄女痛心之际,却也无可挽回。不巧的是,当她沉浸在爱徒之殇的悲恸时,其最得意的首徒云晞,也为挡天劫,而剑断神灭,再无挽救。双重打击下,玄女悲怒难解,只好封闭桐疆与人间的通道,卸下心中宏图大业,闭关数甲子。素女虽不忍此惨剧,但也无法放任另外三分之一的恶念神识继续危害人间,便想方设法将其引入桐疆,以作了断。

      哪知恶念神识漂荡人间,找到了时辰对应的寄主,本欲夺舍,却被漂泊千年的栖悦灵元所撞见,为救因心病而陷入危难的方家小孩,他只好放弃重新凝聚神体的机会,化作另一颗红心,为方槿续命,也时时阻止恶念神识脱离封印,继续逃窜。

      祁终看到此处,才知道自己双心的来源,以及他修炼幻术的天赋都是来自栖悦的舍灵相助,他曾经能看懂那些古文的原因,也是因为自己的记忆里存在着书的作者的灵识,在与他共生。
      但壁画并未在此展露完结。
      栖悦阵亡后,他的师兄云晞自他乡远游归来,听闻噩耗,心死如灰,在为护疆而挡天劫的过程中,绝望放弃生命,自毁神格,散做世间粒粒尘灰,寻觅清风相伴……可巧合的是,当之前他游历在外时,偶遇一佛门尊者,趁机取走了他眉心一滴血元,放入转生的佛莲之中,为其创造了另一道命运……

      看到此处,沐耘才清楚何谓真正的双生双命。冥冥之中,有些联系割而不断。

      二人各自感怀这段藕断丝连的往事,失神间,永生壁在身侧幻化消散,沐耘二人侧身回望,见彩云消散开的对面,徐来一道高贵神影,蒙着轻纱,缓缓降临到他们跟前。

      九天玄女一眼认出二人身份,在陌生的面孔里找到爱徒模糊的轮廓,神目动容轻眨,清冷道:“你们……应当已经了解栖悦与云晞的过往了,有什么话想问吗?”

      沐耘沉默片刻,缓缓取出佩剑,交还给玄女,郑重道:“此剑,应当奉还于您。”

      “啊!是云晞的故剑……”玄女痛心收回,目露伤感,“当初我把它交给历代仙尊,其实是一种逃避。”

      二人不解,又听她徐徐交代前因后果:云晞元魂碎尽之后,他生前的佩剑也在抵挡天劫的时候,不堪重负,断裂成片,本来它可以跟着云晞一直修行,化出有意识且可形变自如的剑灵,然而此劫之后,它也不忍弃主,自闭灵意,沦为废铁。

      玄女惜徒心切,痛不止泪。最终向西王母借来丹玉,缝合了受伤的长剑碎片,丹玉有奇效,基本上将其表面缝补得毫无裂痕了。当初祁终他们得到的那颗绛生丹便是由丹玉化作的。

      最后玄女又把此剑沉入青白江的底部,引九天神水绕其修补灵气,淡化它的怨气和执念。
      虽然后来的玄女也清醒过来,无论她再做什么事情来弥补,云晞和栖悦都不可能再回来了,膝下再无承欢。但她依然没有断掉灵水的补足,只希望有朝一日能涤尽剑心的污秽,一如当初云晞拜她为师,她亲手交给他时的单纯真挚。

      后来,岁月悠长,人事俱远。
      玄女又以万年寒冰重铸此剑,将其温润如水的性子直接冰封成不近人情的冷冽。用一种逃避和遗忘的方式,把它交给了桐疆的掌权者使用,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找到有缘人,重新解开此剑的心结,也免得荒废这把好剑的神力……

      听完这些话,祁终忽感心上一阵刺痛,以往他会觉得是小病发作,现在,他清楚了,这是栖悦对他已故师兄的心疼……

      玄女长叹一声,又道:“你们弥平了桐疆祸乱,我很感谢你们,有什么奖赏想要吗?”

      沐耘二人面面对视,忽感轻松,原来这一程是玄女想要借机弥补往昔过错的机会。未曾言语,但两人已经默契相通,沐耘恭敬上前,垂首道:“恳请玄女打开桐疆的封印,将它还给真正的人间!”

      “这……这是本尊与素女多年的心血。”玄女面露难色,沉思片刻,妥协恩准,“罢了。看在你们有功的份上,加之你们间接让栖悦与云晞重逢的机缘上,本尊愿意割爱……你们走吧。”

      “多谢玄女大人通情,苍生必会感念您的恩德。”
      沐耘客套一语,却叫玄女舒心一笑,垂眸掩住不舍,目送二人离开天境,多年夙愿终于得到间接的圆满。

      ……

      回到扶风,已是半月光景。

      天下已经清平,沐耘按照约定,带着祁终离开了沐家,回到兰山山腰,买了一间宅子,开始清闲归隐。

      临走前,他特意向沐茵解释了缘由,却为她的冷静稍感诧愕。他不知,在此之前,沐茵早就料到了这一天,一直在强忍不舍,成全他心无挂碍地去寻觅自由。

      后来,两人在兰山住了一年,山下的村民热情好客,成日送礼,逼得沐耘二人盛情难却,只好开办学堂,教导这些人家的子女读书,作为回报。渐渐的,二人小筑,越来越扩张,最后成了一座书院,春夏秋冬,书院里的读书声朗朗动听,衬得岁月更加清闲静美。

      ……

      ×
      全书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0章 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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