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霜寒十四州》陇上疏林

9、鸿山

　　就这样简单处理了一下剑阁事务，容子英就去和掌门辞行下山了。宵明倒是十分爽快，特意吩咐他下山顺便斩妖除魔权当修行，不必挂心剑阁事宜。容子英道谢之后就带着渐飞霜下山了。
　　渐飞霜剑术高超，只要容子英有心，他大可以陪着容子英一同研习剑道通宵，反正他无需睡眠。容子英在短短时间内进步神速，连渐飞霜都不得不咋舌赞叹。
　　故国幻灭，故人已逝。当年铸造渐飞霜的越国神匠公冶欧早已身死，只留下他所铸造的传世宝剑在世间辗转流传，带着公冶欧一生的传奇和心血被世人传颂。
　　渐飞霜看尽人间沧海桑田，根本没对找到当年的铸造手札抱有什么希望。但是容子英却很淡然，他们的寿命远胜常人，大可以在这世间慢慢寻找。
　　古时候的越国早已经随着时间流逝而亡，但是越国的土地依然养育着无数百姓，至今仍然是人人称赞的鱼米之乡。
　　容子英带着渐飞霜来到当年的吴越一带，一边四处斩妖除魔，一边慢慢寻访公冶后裔和曾经的遗迹。一时间白衣剑仙的美名在吴越一带声名鹊起。让不少梦想执剑快意恩仇，提刀行侠仗义的少年心生向往。
　　除此之外，容子英作为剑阁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阁主，得到了名剑渐飞霜。一时之间，竟然也引来不少渴望一战成名或是希望一较高下的人，前来请教。
　　比起他在山上清修的日子，那叫一个忙忙碌碌，热热闹闹。
　　好在容子英行踪不定，不管是仰慕他的还是想挑衅的，都没那么容易找到他的下落。
　　就在这种情况下，容子英依然能保持心境通明，不浮不躁。更是通过历练，不断锻炼自己。就渐飞霜看，以容子英现在的水平，可以不依靠他一招击败炎霆。
　　不过虽然斩妖除魔、惩恶扬善的事没少做。但是有关公冶欧的消息却没有一点下落。渐飞霜本来就没报什么希望，只是看着容子英一次次寻觅，一次次落空，有些难受。他几次想要劝容子英放弃，但是在接触到容子英那双灿若星辰的眼中隐隐含着的执着和坚定时，他劝说的话就梗在心里，说不出来了。
　　这一日，容子英寻访了一户名姓公冶的人家，但是却没什么进展……
　　容子英和渐飞霜暂且在一个茶楼休憩。渐飞霜看着桌上的清粥小菜，他根本没什么口腹之欲，也没有这方面的爱好。容子英吃的清淡，桌上就只有一些简单的东西。
　　渐飞霜支着下巴，看着容子英吃东西，他腰背挺直，仪态大方，连执筷的手都纤细修长，“我说，我们还要在这找多久？”
　　容子英咽下嘴中的东西，把手中的筷子放好。这才回答渐飞霜的话“这里正是古代越国的边界，最有可能找到公冶先生的遗物。”
　　渐飞霜百无聊赖的看着他“拜托，我们都快把越国转了个遍了。还要在这找吗？”
　　容子英摇摇头“还没有，越国一带还有鸿山附近我们没去过。”
　　渐飞霜叹口气“那要是鸿山也没有呢？”
　　容子英淡然道“那就去别的地方找。”
　　渐飞霜悻悻闭嘴。两人却同时听到了一个带着钩子的声音“哎呀，原来两位仙长在找公冶先生的遗物啊？”
　　一个穿着鲜艳锦袍的男人摇着纸扇慢慢悠悠的走上楼来。红红紫紫，看这满大街的姑娘，居然没有一个穿得比他还鲜艳“我仰慕两位风姿，想要上楼结交一二，没想到居然听到两位谈话，实在是失敬失敬。”
　　他拿下扇子，居然是一副可以压得住这身大红大紫衣服的艳丽容貌，一个大男人竟然也能让人响起艳若桃李几个字……
　　渐飞霜眯眼看他“你是谁？”
　　男子朝他们拱拱手“在下是颜空许，一个走脚商人罢了。”
　　容子英还了个礼“不知阁下做什么生意？为何想要找我们？”

　　颜空许用扇子抵住嘴唇，非常自然的给容子英抛了个媚眼“总归不是做皮肉生意的。我找两位当然也是有事相求。”
　　容子英“.……”
　　渐飞霜“.……”
　　渐飞霜沉默片刻“ ……你要是不说，我们也不会想到那方面去的。”
　　颜空许摆出一副痛苦的样子“哎，因我这容貌，屡屡被人误会。殊不知，长得这么好看又怎么是我的错？”
　　渐飞霜表示他不想说话。容子英沉默半响，面无表情的开口“不知阁下有何事相求？”
　　颜空许叹口气“两位仙长有所不知，我们如今在这鸿山脚下，但是鸿山上变故已生。我们在山脚讨生活的总是免不了担惊受怕。所以一直想找位高人替我们除去祸患。正巧两位最近在这吴越一带四处斩妖除魔，人人称赞。我早就想找两位，今日终于让我找到两位。”
　　他眨眨眼“如果两位愿意上山为我们解决后患，在下可以以公冶先生的消息报答？”
　　渐飞霜有些诧异“你？”
　　颜空许啪的一下展开扇子，摇了一摇“仙长可不要小看在下一届小小商人，商人的消息渠道，可比你们想象的还要灵通。”
　　看到两人不怎么信任的眼神，颜空许微微一笑，灿然生光“我说的是真是假，两位一试便知。等你们回来，在下一定信守承诺。”
　　容子英点点头“我们本来就有意去鸿山，先生不用多礼。”
　　颜空许抚掌大笑“那太好了，不过答应你们的回报在下还是会依言奉上的。你们从鸿山下来，再到这个茶馆来找我就是了。”说罢，他一拱手，施施然的走了。
　　容子英看向渐飞霜“你怎么看？”
　　渐飞霜翻了一个白眼“就我个人而言，对他这种……”渐飞霜搜索了一下自己的词汇库“.…花枝招展的男人，实在没什么好感。”
　　容子英听了他对颜空许的评价，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渐飞霜扁扁嘴“但是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你都是要去鸿山看一眼的，对吧？”
　　容子英收敛了自己的笑意“你越来越了解我了。”
　　“废话，老子是你的剑。”
　　容子英正色道“不管他是否知道公冶先生的消息，我们都要去看看，不能让妖邪祸害百姓。”
　　渐飞霜勾唇一笑，十足狂妄“那就去呗，我倒要看看鸿山上有什么东西。”
　　说是在鸿山脚下，但俗话说得好——看山跑死马。等他们赶到鸿山脚下，已经是傍晚时分，此时正是民间传说里百妖出行的封魔时刻。平时秀丽壮美的青山，在这血色残阳下显出了几分凄凉，几分惨淡。
　　山脚下的路被多人走来走去，已经被压实。他们本来可以御剑上山，却在山脚下感觉到了某些古老沉重的东西。
　　渐飞霜闪动着淡青色的寒芒，照亮了山路“你发现了吗？”
　　容子英点点头。
　　有人在跟着他们……
　　容子英猛地回头“何人？”
　　刷拉——
　　渐飞霜上的寒芒大作，似有奔涌寒气呼之欲出。
　　但是草丛里却滚出来一个小姑娘，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年纪。小脸上灰扑扑的，她紧闭双眼，手里拿着一根盲杖。浑身并无一丝妖气，好像只是个小姑娘……
　　小姑娘摸索着爬出来，拍了拍身上的土。
　　容子英放下剑，问她“小姑娘，你为何在这里？你家里人呢？”
　　“我…你…别…”小姑娘似乎在说些什么，但可惜两个人什么也没听清。
　　容子英走近了些，耐心哄到“你说什么？慢点说。”
　　小姑娘憋红了脸，大喊一句“别信他，那家伙不是好人……”
　　容子英刚想问那人是谁，一道惊雷从天而降，劈在了容子英和小姑娘之间。一时间世界都被这灿烂的白光笼罩。等到容子英和渐飞霜能睁开眼，面前已经没有小姑娘的踪迹，只剩下一个雷劈过的深坑……
　　渐飞霜和容子英面面相觑，渐飞霜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这…还真挺邪门啊……”
　　容子英看着那个深坑“没有妖邪之气，似乎只是个小姑娘。”
　　“正常小姑娘会说着说着话被雷劈吗？她不会是被劈死了吧？”如果雷真的劈在她身上，那个小女孩大概率已经尸骨无存了……
　　容子英摇摇头“她当时并没有站在这道雷的范围之内”
　　渐飞霜挠挠头“那她人呢？”
　　“我也不知道，恐怕要等我们上了山才能知晓这一切了。”
　　看来颜空许说的没错，这鸿山上的确是有变故。无论如何，他们现在都要去山上看看了……
　　路上的确有很多邪祟，但大多弱小的不堪一击，容子英一剑，他们就消散一地。渐飞霜感觉剑尖上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东西，等他细细辨认，却发现什么都没有。而且山上还有一种和邪祟截然不同的感觉。
　　渐飞霜沉默片刻，说道“我感觉到了一些东西。”
　　容子英问“什么？”
　　渐飞霜摇头“说不上来，一种非常非常古老的东西，甚至比我还要古老。”
　　听完渐飞霜的话，容子英沉思了一会“听说鸿山在上古时曾因风水极佳引仙人驻足，也正是因为这样，古代越国的君主才把鸿山设为他们祭祀上天的地方。”
　　“那按照这个说法，鸿山风水上佳，怎么会引来这么多邪祟？”
　　容子英摇头“我也不清楚，恐怕只有到山顶才能知道了。”
　　这里曾经是古代帝王的祭祀之所，所以在山顶上设置了古朴的祭台。雕刻着图腾的石柱被锁链互相链接。宽大的石台历经千年依旧不改辉煌。
　　此时他们在路上看见的那种没有实体的邪祟，正结合在一起不停的攻击着祭台后面的石壁。他们一攻击，就被石壁击散。但继续聚集，就这样不断攻击，被击散，聚合，再攻击。周而复始。
　　容子英召唤出无数剑影，齐齐射向那团黑影，一时之间，聚集壮大的黑影四散一地。万千剑影从天而降。把那些四散的邪祟钉死在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渐飞霜感觉剑尖若有若无的重量增加了一些……
　　容子英提剑走向石壁，渐飞霜也在他旁边凝结出实体。
　　祭台后面的石壁上有着古老的花纹和一些不解其意的符号。容子英皱着眉头“这文字相当古老，我都无法辨认。”
　　在那些黑影经久不衰的攻击之下，石壁上的花纹已经变得模糊，甚至有些都已无法辨认。
　　渐飞霜的指尖慢慢抚过，他勉强辨认上面的内容“…青君…将……印”
　　“似乎是青君把什么东西封印在这。我只能看清青君的符号。”青君即青帝，远古时的五方大帝之一
　　容子英缓缓的说“所以他们是想破除青君的封印？”
　　渐飞霜点点头“怪不得路上的邪祟那么弱，恐怕他们是被青君的结界压制，所以四散一地。”他转头看向已经模糊不清的字迹“也不知道青君在这放了什么东西，引得这些家伙如此疯狂。”
　　容子英正色道“不管是什么，都不能让这些邪祟得到。”他指了一下被侵蚀大半的花纹符号“岁月流逝，青君的结界正在慢慢失效，再加上他们没日没夜的攻击，现在已经不堪一击了。”
　　渐飞霜感觉一股寒意直透脚背，他有一种强烈的不详预感。剑尖的重量突然增加“不好，他们利用我们进入结界。”
　　他话音未落，容子英衣角和剑尖就飘下一股黑气，这股黑气迅速膨胀，连带着外面被钉死的分身一起集合，膨胀。逐渐凝聚成了一个拥有形体的黑影。他像是某种黏腻的黑色液体，五官是几个硕大的黑洞，代表嘴的那个黑洞一张一合，吐露出一些含混不清的音节“杀……死……抢”
　　渐飞霜看着一瞬间凝聚成庞然大物的黑影，咬着牙说道“大爷的，这玩意看着傻了吧唧的，居然这么贼？”
　　容子英睁大双目，严寒的剑气灌注剑尖，狠狠的朝着黑影刺去。黑影被锋利的剑气劈开，但是迅速合拢。
　　黑影的手迅速延伸，朝着两人打了过来。
　　渐飞霜大喝道“小心。”
　　两人迅速闪开，黑影却似乎毫不介意准确，只管一味的疯狂进攻，黑影的手如同一条长鞭分散，变成无数的黑影，胡天胡地的四下乱抽。
　　容子英神色一紧“糟了，他的目的是青君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