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霜寒十四州》陇上疏林

27、岫玉

　　“师叔，掌门，掌门他醒了！”
　　闻言，容子英和渐飞霜都是大惊“什么？”
　　容子英显然十分激动，他扶住小童“什么时候的事？”
　　“就今天，掌门一起来就召集长老们商讨讨伐魔族的事情，现在大家都在正光殿呢，师父让我来叫师叔的。”
　　两人对视一眼，宵明突然苏醒，是破解困局的转机，但是目前来看，尚不知道这将带来怎样的变化……
　　容子英整顿衣襟，正色道“我现在就前往正光殿。”
　　正光殿是山门中的主殿，自古以来就是掌门的居室，除了大型的祭礼，甚少向外开放。尽管渐飞霜在澹台羽手中超过五十年，但基本没有踏足过这片区域。他抬头看去，正殿巍峨的飞檐带着时光的累积静静矗立。
　　殿前一片肃然，所有低级的弟子全都退下，只有萧萧的风声冷硬的吹拂着朱红的门廊。
　　渐飞霜对这里的感觉和对宵明一样——只留存着表面上的认识，完全没有深入的了解。不管怎么说，这位掌门大人苏醒的都有点太巧了……甚至可以说，正是宵明的遇袭和苏醒，完全改变了现有的格局。
　　从他们看守虚魍的石穴来到这里，已经算是最远的距离。等到他们到达正殿的时候，诸位长老都已经到位，而他们似乎已经讨论了一会。宵明端坐在正殿当中，重伤刚醒，他的脸色还有一些苍白，看到容子英上前行礼，他微微一笑，示意他落座。
　　渐飞霜无意在这种场面出现，早早就回到剑鞘中休息，但是他没有沉眠，只是沉默的竖起耳朵听。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们就继续讨论关于魔族的事情吧。”
　　宵明掸一掸自己的衣袖，语气平淡“子英来的正巧，刚才我和几位长老简单分析了一下局势，现在正在讨论对策。”
　　容子英点点头，尽管宵明任命他代替澹台羽成为剑阁之主，勉强有了和这些长□□处一室谈论的资格，但是面对各位师叔师伯，他还是没什么说话的余地。
　　宵明用手支腮“诸位的报告，我已经全部了解了。现在，摆在天玄剑派面前的无非有二，其一，如何面对重铸魔刀的魔族来袭，其二，如何处置子英他们抓住的心魔首领。”
　　“上古之时，灵力驳杂，各界之间互相往来的通道交互，几千年过去，各界之间的壁垒愈发坚固，除非有特别的出入之法或者灵力强大可以冲破空间的壁垒，否则没有人能随意去往魔界。”
　　鹤唳皱着眉头，他行了一礼“掌门的意思是人魔两届壁垒坚固，我们不用过分忧心？”
　　宵明摇摇头“非也，我是说，魔族想要召集军队进入人界需要时间，趁此机会，我们不妨找到开启魔界的通道，借此获得制胜先机。”
　　沉默片刻之后便是满场哗然“宵明竟然想先一步进入魔界？”
　　容子英最先站了出来“掌门，属下认为此事不妥。”
　　旁边有几个人站出来附和“对啊，掌门你不是说两界通道严密，除非有特别的方法，否则无法进入？”
　　宵明笑笑“我们天玄剑派立派千年，典籍之中就有通往魔界的道路。”
　　“人间千年，沧海桑田，你怎么知道之前的路，现在还能走得通？”一道蓝光闪过，渐飞霜从光芒中现身。
　　宵明不著痕迹的看了他一眼，隐含着的探究让渐飞霜微微不爽。“我们对现在面对的敌人知道的太少了，所以只要能多一些把握，都值得尝试。”
　　渐飞霜不依不饶“开启魔族通道，实在太过未知，退一万步，就算你打开了通道，也根本不知道开启之后会遇到什么？”
　　宵明的指尖轻轻点着扶手“的确有许多未知，但是至少有一点可以确认，他们的确对我们满含敌意，从澹台长老的身亡开始，我们和他们的战争就已经开始了。时局所迫，没有时间让我们斟酌一个妥善的计划了。”
　　宵明的眼神陡然严肃“战争已经打响，我们只能迎战。”
　　渐飞霜“.……”
　　宵明轻描淡写的打消了所有的疑虑。看着下面逐渐归于平静，他摆摆手“云从，木犀，你们去查阅典籍研究开启魔族的通路。”
　　“是。”
　　“鹤唳，鹤鸣，你们清点我门派中有战斗能力的弟子，加紧训练……”
　　“是。”
　　“………”
　　“.………”
　　“子英，为了增强护派大阵的力量，需要你去洛水河道寻找岫玉。”
　　容子英沉默片刻，缓缓下跪“是，弟子领命。”
　　宵明清醒，局势大有不同，外加岳辰说有事失踪，局势更是扑朔迷离。现在宵明要容子英去找岫玉，容子英身为天玄剑派弟子，必须要听从掌门的命令……
　　容子英叹口气，“洛水之前出产岫玉品质极好的岫玉，举世闻名。可是……”
　　渐飞霜撇了撇嘴，接到“可是随着天地灵气慢慢枯竭，岫玉这种能大大加强灵力的东西都被挖光了。”
　　岫玉可以增强灵力，用来镶嵌法阵法器都十分合适，但是近年来，矿脉早已枯竭，甚至连曾经的洛水都变成的干涸的河道。周围的商户随之迁移，岫玉玉脉带来的繁荣景象随着河道和玉脉的枯萎而消失，只剩下一座空旷而庞大的遗迹记录曾经的历史。
　　渐飞霜皱着眉头“我差不多有一百多年没听过岫玉的消息了，但是之前倒是听说过一些传闻。”
　　渐飞霜生活超过千年，侍奉过无数的主人，他的确听过许多不为人知的传闻……
　　容子英追问道“是什么？”
　　渐飞霜摸摸下巴“岫玉的玉脉并未枯竭，只是开采带来的巨大利益让无数人趋之若鹜，矿脉一度遭到了严重的破坏，玉脉的守护者就关闭了河道，于是就再也没人能采到岫玉了。”
　　容子英微露喜色“也就是说岫玉并没有完全绝迹。”
　　和他的喜悦不同，渐飞霜的眉心皱的更紧“如果是我知道的那个守护者，恐怕找到岫玉的几率依然很小……”
　　容子英思索片刻，回忆到“……是巨阙剑的剑主？听说巨阙剑剑主代代守护洛水河道，就是他们关闭了玉脉吗？”
　　渐飞霜摆摆手，脸色不太好看“我也就远远见过他一次，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
　　“既然是掌门的命令，我们还是去玉脉看看吧。”
　　渐飞霜照着容子英的脑门狠狠弹了一下“想的轻巧，自从巨阙剑主封印了洛水河道之后，连玉脉的入口都隐藏在无尽的黄沙之下了，更别说找到岫玉。”
　　他转过身，雪白的衣袖在风中蹁跹“这时候不得不怀念那个小丫头啊，她一定知道河道的真正入口……”
　　容子英快走两步，握住渐飞霜的手“不可太过依赖岳阁主，她受天道限制，不可强行改变未来。”
　　渐飞霜轻笑一声，有力的握住了容子英的手“也是，她看到未来，还要小心翼翼的维护，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反而可以放开手脚。”
　　他看着容子英，目光灼灼“我们只要稳步前行，就是属于我们的未来。”
　　“嗯。”
　　处理好剑阁的事之后，容子英又一次携着自己的配剑下山了，十九岁之前，他几乎终日待在山上与世隔绝，每日修炼，不知年岁。而在那之后，命运仿佛在他的生命里画下了清晰的分界线，他开始整日在山下忙碌，回首看着远处的山门，容子英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难得的怀念起在山上的日子了……
　　渐飞霜敏锐的发现了他的情绪“怎么？不想下山了？”
　　容子英摇摇头，纤长的睫毛遮掩住了眼底涌起的情绪“……不是，只是我从前在山上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能过着这样的生活。”
　　渐飞霜心中蓦然一软，他突然想起来，这个少年刚刚年满双十，容子英总是表现出与年龄不符的稳重成熟，在外人面前甚少流露情绪。只是在渐飞霜勉强，他偶尔像是一个和他同样年纪的青年那样迷茫热切。
　　渐飞霜微微一笑，修长的凤眼微微斜起“完事之后，你想去就去哪，你喜欢山上，我就陪你住在山上。陪你多久都可以。”
　　容子英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眼中是浓的化不开的情绪“一言为定？”
　　渐飞霜郑重的把手放在胸口上“剑灵永远不会背叛和主人的承诺。”
　　“那我们就说定了……”
　　“说定了。”
　　两人的脚力，找到洛水河道并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这里的确和传言一样荒凉，曾经被洛水滋润的河道已经变成了满目黄沙，触目所及毫无生机。只有曾经建造的建筑被风沙剥去了鲜亮的漆色，孤独的矗立在一片黄沙之间……
　　“啧啧，我可能有三四百年没来这，洛水都已经荒成这样了？”正如渐飞霜所说，河道全部被黄沙掩埋，别说找到玉脉了，恐怕他们连河道在那都得找上半天……
　　容子英极目远眺，看向远处和荒原接在一起的天色“这就是……沧海桑田吧，人之于天地。太渺小了。”
　　繁盛和荒芜的对立，轻易的就能引起人类的思考，渐飞霜看着远处一半斜陷在黄沙中的石柱，曾经精美的雕刻历经百年的风沙洗礼，依然固执的保留了一丝美丽，证明此地的辉煌。
　　“没有什么东西不会变，这就是世间的常理……”
　　渐飞霜语气一转“不过呢，当下人只专注当下就已经要拼尽全力了，没时间想那么久远的事情。”
　　容子英点点头“没错，我们去找找被掩埋的河道吧。”
　　静谧的大殿之中没有点燃烛火，唯有清冷的月光从门外照射进来，引出一道银白的光影。
　　“你是特意将他们支走，为了防止自己的计划被不可控的因素影响吗？”
　　坐在大殿正中的人用一种意味不明的探究眼神看着面前被封在冰中的人影“你这是想干扰我的心神吗？似乎有些浅薄了。”
　　虚魍叹口气“我都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扰乱你的心神呢？”
　　“别客气，阁下毕竟是心魔之王。可能连我也无法抵御吧。”
　　虚魍皱眉，他看不透面前这个男人的心，正如他永远也不知道主人在想什么……
　　宵明笑笑“经过长老会的一直决议，阁下即将成为开启魔界的钥匙，享受你最后的生命吧？”他顿了一下“或许，阁下的主人会为了你的性命提前结束自己熔铸魔刀的进程。”
　　“那样，就再好不过了……”
　　虚魍露出一个‘天真到烂漫’的微笑“那恐怕你就想多了。”颜空许为了重铸魔族的辉煌已经付出了太多太多，他不会为了自己而放弃的……
　　宵明垂下眼眸“也许吧……”
　　玩弄别人内心的魔族却没办法掌控自己的心意，这还真是，讽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