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霜寒十四州》陇上疏林

28、巨阙

　　“不行啊……”渐飞霜向前踏了一脚，脚下传来的感觉告诉他，下方是一片实土“已经找了三天了，连曾经的河道入口都找不到。更别说是玉脉了……”
　　容子英也微微叹气，他们尝试了不同的方式来寻找洛水河道，但是大部分河道已经被黄沙填平，完全看不出当年河道的位置。即使偶尔找到了河道，没走两步就已经被堵死。纵观这几日，可以用一无所获来完美概括。
　　渐飞霜抱着手看向容子英“这能找到吗？你们掌门不会耍我们呢吧？”
　　容子英只好安慰他“我们当时寻找澹台先生的手札不是比现在找岫玉更困难吗？当时我们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寻找，现在我们起码知道就在这附近。”
　　渐飞霜哼了一声，不以为意“那我们是不是得去找个人问问？就我们在这瞎找也不是办法啊。”他环顾四周“可是这几天在附近转了个遍，连个会喘气的都没有啊。”
　　容子英沉吟片刻“.……实际上，有这种情况，大部分的人会选择去附近的摘星阁请求神示。”他补充道“毕竟他们就是干这个的。”
　　渐飞霜“.……所以为什么我们不去？”
　　容子英叹口气“说到底寻找摘星阁的帮助就是寻找岳阁主的帮助。而岳阁主之前说自己有事，我们去了可能也是无功而返”
　　“……神出鬼没的小丫头”渐飞霜叹口气，按照常理，岳辰要是能帮他们一定会不遗余力，现在这样…也许是有什么不能说的理由。
　　渐飞霜看像容子英“那现在要去看看吗？我们现在连河道都找不到？”
　　容子英看向面前的黄沙，随着河道的枯萎，这里的生命也逐渐枯竭，但是在一片荒芜之中却有一些绿色的荒草坚强的攀爬在粗糙的砂砾上。隐隐约约的给这里增添了一抹生命的亮色。
　　“我稍微有点眉目，就先跟我去看看吧。”
　　“奉陪到底。”
　　在洛水的上空飞越了一圈，容子英仔细的研究了一下。
　　渐飞霜似乎明白了他的用意“地上的河道枯竭，但是地下可能还有暗河？”下面那种叫做骆驼刺的野草十分耐干旱，只需要一点点水就能生长。——扎实的根茎搜寻到的一点点水……
　　顺着野草生长的方向，他们迅速的前行，很快就找到了一片野草纠结的地方“看来，这里就是水分最充足的地方了。”
　　渐飞霜勾勾唇角，指尖出现一道锋利的剑气“打穿这里吗？主人？”
　　渐飞霜总是有许多乱七八糟的称呼，容子英也只是无奈的笑笑“好吧。”
　　渐飞霜微微躬身“遵命。”他眸中一道蓝光闪过，锐利的剑气凝于一线，瞬间劈开了脚下松软的沙土。
　　轰隆——
　　地面瞬间下陷，流沙形成了一个强力的旋涡，把周围的所有东西裹挟在尘沙里下落。
　　渐飞霜揽过容子英的腰，带着他跳进了流沙的旋涡。
　　咳咳咳——
　　尽管及时屏息，但是容子英瓷白的脸上还是蹭上了不少沙子，他狼狈的摇摇脑袋，头发上的沙子扑朔朔的抖落下来，溅起微微的水声。
　　看着容子英像只小花猫一样脏兮兮的脸。渐飞霜忍住了笑意岔开话题“嚯，真有水啊。”他随手鞠了一捧水洒向容子英“正好给你洗洗。”
　　容子英狼狈的闪躲，但还是被溅了一身水，长发粘在脸颊上。他无奈的握住渐飞霜还想作恶的手“别闹。”
　　渐飞霜挑挑眉“一脸沙子，帮你洗洗嘛。”
　　“你这可不是帮我。”容子英用一个咒术处理掉身上的沙子，咬着簪子迅速的整理了一下仪容。
　　渐飞霜在他光洁的脸上摸了一把，调戏到“啧啧啧，像你这么俊的小道长是不是都这么注重仪容啊？”
　　容子英的喉结动了一下，难耐的偏过头，握住了渐飞霜的手腕。
　　渐飞霜挑挑眉“怎么？不走了么？”
　　容子英的声音有些低沉“就这么走吧。”说罢就这样握着渐飞霜的手往前走去……
　　和上面完全不同，下面的暗河阴冷潮湿，没有一丝光，只是一片阴惨惨的漆黑。渐飞霜一遍被容子英握着，一遍随手弄出来一些剑光照亮“我不得不说，我对于寻找矿脉什么的一窍不通。”
　　容子英握着他的手十分温暖干燥，让人安心。闻言，他温和的回应“铸剑之人，寻找优良矿石是第一要义，就交给我吧。”
　　渐飞霜当然不介意，如果不是他有一种非常非常不妙的预感的话，他并不介意在这地多待一会。而作为存在超过千年的剑灵，在无数的搏杀中已经练就了异常敏锐的直觉，足以本能的感知绝大部分的危险。
　　容子英用指尖接触溶洞的侧壁，用经验和感觉寻找岫玉。而渐飞霜却异常的安静，甚至微微紧绷，但是容子英全神贯注，并没有注意到这里的情况……
　　容子英顺着河道仔细的寻找，渐飞霜默不作声的警戒着周围、
　　“奇怪……”容子英喃喃道“为何会有这样奇怪的灵力波动，像是某种天然的矿物，但却不是岫玉？而且，这里有着奇怪的感觉。”
　　这种隐约的感觉似乎有些熟悉，但是却想不起来在哪感觉过……
　　噌——
　　一道霸烈的剑气以镇岳之势破风而来，转眼就要将容子英劈成两半。
　　与冰蓝色的剑光相撞，迸发出金石相击的轰鸣声。
　　“擅入者，死。”
　　漆黑的洞穴看不清人影，只有冷峻的人声在石壁的反弹之下不停回荡。
　　渐飞霜的手腕隐隐震颤，他平静的说“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粗暴啊。”
　　“巨阙。”
　　巨剑如同山岳的轰鸣声忽然暴起，给人带来排山倒海的威慑感。
　　“原来如此，怪不得你敢进到洛水河道。”
　　“啊啊，上次见面，差不多有三百多年了，所以这是路家的后人是吗？”
　　巨剑拖在河道上发出让人牙酸的声音。一个披着灰布袍的男人慢慢的走了出来，他的眼前覆着一条黑色的布带。说来也是，这里没有一丝光亮，即便有眼睛，能起到的作用也有限。
　　手持巨剑的男人似乎不想和他们攀谈，他提起重剑抡来，排山倒海的剑气像山岳将倾。容子英只能勉强提剑抵挡。但是对于他的长剑来说，仅仅是抵挡就将手腕震得麻痹。
　　容子英迅速从旁边翻滚闪去，面前避开了重剑的猛击。“在下是天玄剑派的容子英，到此只是为了寻找岫玉抵挡魔族入侵。”
　　“什么目的无所谓，你进入禁区，必然命丧此处。 ”
　　重剑和长剑的使用完全不同，不是使用者以身御剑，而是随着挥舞重剑的巨大惯性，用自己来配合剑的攻势。也正是因此，巨阙的攻击都是大开大合的重击。凭借着绝对的速度和重量，巨阙的每一击都像是山岳崩塌，天崩地陷。
　　容子英并不想和巨阙正面对抗，因此只是四处闪躲，寻找机会。
　　一个更加粗犷沉重的声音如同掷石落地“这就是你的新主人？弱，太弱了。”
　　“切，只会用蛮力的大块头。你也能算剑吗？”
　　渐飞霜一向认为巨阙的用法和石匠的铁锤没什么区别，纯粹的力量，越是没有章法就越是难以招架。
　　“你别忘了，三百年前……”
　　巨阙没有说完，但是两位剑灵心知肚明。渐飞霜之所以认识巨阙，正是因为三百多年前独步剑客薛东城曾经败于路家路氏临之手。——也就是说，渐飞霜曾经输给过巨阙。
　　尽管天下九剑的能力差不多，最终还是要看剑主的实力。但是渐飞霜既不想承认自己不如巨阙，也不想承认薛东城不如路氏临。
　　不过自从知道要来洛水，渐飞霜就隐隐觉得会见到巨阙，毕竟巨阙一直由陆家人持有。
　　渐飞霜冷笑一声“侍奉家族的剑灵限制颇多，你的新主人连自报家门都不会了。”
　　冷厉的声音迟疑了一下“名字，不重要。”
　　渐飞霜哼了一声“谁说不重要，交手之时，自报家门是礼仪，怎么，没人教过你吗？”
　　灰袍人迟疑的看向重剑，巨阙的沉默证明了这一点
　　“我叫，路广胤。”
　　容子英皱着眉头看着面前黑布遮眼的男人，洛水河道枯萎，路家人带着巨阙剑消声灭迹已逾百年，而面前这个男人怎么看也…“你……难道，从生下来就在这地下石窟？”
　　“那又，如何？”路广胤不欲再言，他提起巨阙，朝着容子英劈砍而来。
　　容子英放缓了身形，像只蹁跹的蝴蝶飘然而去，落到了路广胤攻击不到的死角。
　　电光火石之间，路广胤用一种柔软的不可思议的角度俯仰而去，照着自己背后的死角全力一劈。
　　“没用，我听得见，心跳。”
　　黑暗是他的主场，因为他的生活中从来无所谓光明。
　　而对于容子英来说，没了视力的辅助，他的行动大大受限，加上巨阙的攻势难以抵挡，一时之间只有翻滚招架的份。
　　随着一道重击劈来，容子英顺势侧翻，用剑尖挑起暗河的积水。顿时，飞溅起的水花变成彻骨的冰柱和冰壁朝着路广胤激射而去。
　　然而对于巨阙来说，山石尚且不堪一击，极寒的冰对他来说也不比一张纸结实多少。
　　从某种意义来说，巨阙的属性正好克制了渐飞霜，这也是当初薛东城失败的重要原因……
　　容子英却并不惊慌，他反手挥剑斩向上面的石壁。一时之间，无数拳头大小的碎石块像大雨纷纷而落。
　　路广胤不以为意的挥舞着巨阙，他和巨阙合为一体成为一道剑气的龙卷，打到这剑气龙卷上的石块像是爆裂的鞭炮一样炸响。
　　路广胤还未察觉，巨阙已经低叫出声“不好。”
　　在石块碎裂的轰鸣声中，容子英微弱的心跳已经几不可闻。他像一道流光从石块的轨迹划过，几个闪身就已经越到了路广胤的身后。
　　当路广胤反应过来时，充斥着寒意的剑锋已经横在了他颈间“冒犯了。”渐飞霜细长的凤眸斜挑，挑衅的看向一旁的巨阙“我的剑主，如何？”
　　对于路广胤来说，在他少得可怜的战斗经验中只需凭借自己的力量就可以压制所有人，他基本没有想过复杂的攻击方式。面对容子英灵活的随机应变，路广胤的重剑无锋就显得过于固执了。
　　巨阙沉声“只不过是小聪明罢了。”
　　“小聪明？”渐飞霜冷笑“我们要是存了杀意，这路家的小子已经死了，对着他的尸体，你也能继续这么说吗？”
　　巨阙“.……”
　　路广胤握紧了手中的巨剑“我输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容子英收回了剑“抱歉，但是我们只是来寻找岫玉的。”
　　渐飞霜满头黑线“一开始不就已经说来意了吗？怎么，你不但看不见，耳朵也不好使？不应该啊，你不是就靠耳朵打人呢吗？”
　　容子英暗自好笑，他轻声到“好了，飞霜，少说两句吧。”
　　路广胤如同岩石削刻般的脸庞没有什么表情“已经，没有岫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