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霜寒十四州》陇上疏林

13、心意

　　渐飞霜听着岳辰用七八岁小姑娘的脸说这些晦涩难懂的话十分怪异，他看她一眼“那你现在过来，又能干什么？”
　　岳辰挠挠头“来指引你们啊，其实我一直跟着你们，就是走的有点慢。要不我早几天就能到了。”岳辰掏出一包药来递给渐飞霜“这是我们引星阁的药，你给他喝了，三天就好。”
　　渐飞霜颠着手里的药“小丫头，问你个事。你说当年青君熔炼魔刀，用的是什么火？”
　　岳辰用孺子可教的眼光看了渐飞霜一眼“用的是太阴太阳两种真火。”
　　容子英状态不好，此时也低声说“那么师父他……”
　　渐飞霜冷笑一声“一招鲜，吃遍天。不错，很不错。”他冲容子英摆摆手“我去给你煎药，你在这等着吧。”
　　等到渐飞霜的身影离开，容子英才小心翼翼的转向岳辰，他脸色潮红，声音也因为连日高烧而变得低哑“阁主刚刚说……”
　　岳辰眼珠子一转，顿时露出了然的表情“你是说他嘴对嘴给你喂药那点？那当然是真的，我是谁，我能诓你吗？”
　　眼睁睁的看着容子英从耳尖红到脖颈，岳辰露出一副我这双眼见证了太多的表情贱兮兮的凑近了容子英“这么害羞，你喜欢那个凶巴巴的剑灵啊？”
　　容子英红的更厉害了，连声音都不稳了起来“.……我…我也不知道。”
　　岳辰从调戏容子英身上获得了快乐，她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声音“以本阁主久见人事的经验来说，要想知道你是不是喜欢一个人，有那么几个最简单的检测方法，你想知道吗？”
　　“想……”
　　岳辰笑眯眯的说道“你也亲他一下，看自己会不会心跳加快就知道了，是不是个好办法？”
　　“这不妥吧。”
　　岳辰从他的床上跳下来“反正办法我是告诉你了，你用不用就看自己了。”
　　渐飞霜给容子英煎药回来，就看见容子英满面通红的坐在床上，见他过来，眼里似有深意，渐飞霜加快脚步“怎么感觉烧得更厉害了，快把这药喝了。”
　　容子英一言不发的喝完了药，眼神却总是在渐飞霜身上飘忽，渐飞霜回看他一眼，他立刻像受惊的兔子移开目光。
　　渐飞霜心下好奇，他摸着自己的脸“怎么，我脸上有东西？你老盯着我看干什么？”
　　容子英的目光蜻蜓点水一样掠过渐飞霜没什么血色的唇，他捻了捻手指，回忆起触碰时那冰凉柔软的感觉，心虚的低下了头“……没什么”
　　岳辰给的药却有奇效，等到第三天，容子英身上的高热已经基本散去，只是手脚发软，他在这些天每日泡在冰泉运动全身真气，实在是了不起的苦训。也因此在病好之后，体内的真气饱满充盈更胜从前。
　　渐飞霜撩起衣袖，伸手覆在了容子英的额头之上“小丫头给的药不错，烧似乎已经退了。”离得这么近，容子英终于能闻见渐飞霜身上的气息——那是雨后青草混合着淡淡的白梅，若有似无，十足撩人。
　　容子英握住渐飞霜的手腕，把他的手拉下来“我好了。”
　　“太好了。”渐飞霜想抽回自己的手，但是容子英却握紧了他的手腕，虽然不疼，但无法挣脱“你要干……”
　　渐飞霜刚一抬头，就触及了容子英灼灼的目光，那眼神太过直白炽烈，一时之间竟让渐飞霜动弹不得。
　　自从岳辰给了他检测方法之后，他就像是中了邪一样日思夜想。明明告诉自己这样太过失礼，但是总是忍不住的去想，容子英觉得自己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支配，又或许是连夜的高烧烧干净了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让他抑制不住的抓住渐飞霜的手腕，缓缓的闭上了眼向前探去。
　　渐飞霜睁大了眼睛，即使容子英没有发烧，他唇舌的温度依旧是滚烫的。一开始容子英只是贴着渐飞霜的唇，后来，他开始慢慢试探着轻舔那紧闭的唇缝。果然，和摸上去一样，是冰凉而柔软的。在心潮狂涌的间隙，他还能抽空想起这个。
　　渐飞霜傻在那任由容子英占了半天便宜，终于忍不住开始推搡“你……你要干嘛？”他慌乱的触及到了容子英的胸膛，随即被那如鼓点般激烈迅猛的心跳震动。
　　容子英显然也感受到了自己剧烈的心跳，他露出一个冰雪初融，春降大地的和煦微笑，纤长睫毛下的双瞳好似星子闪烁“飞霜，我喜欢你。”
　　这激烈的心跳让容子英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也震醒了渐飞霜。他拉起容子英的手放在自己胸前，苦涩的勾唇笑笑“主人，我只是你的剑灵，没有心跳、没有体温、也没有呼吸。我根本就不是活人，不值得主人为我动心动情。”
　　容子英听到他竟然称呼自己为主人，受伤的低垂双目“我并不介意。”
　　渐飞霜的声音冷漠“我介意。”
　　容子英心疼的看着渐飞霜“你，不想成为剑灵？”
　　渐飞霜摇摇头“我从未后悔成为剑灵。”他回到剑中“既然你没事，那我就回去了。”
　　此后，容子英表示他要再研究一下公冶先生遗留的手稿，岳辰表示她要观测星辰运行的轨迹，渐飞霜表示他决定去保护岳辰。
　　渐飞霜坐在一边，这些日子他有意无意避开容子英，就是现身，也选择以灵体的方式出现。他看着岳辰抬头望天的认真样子“你真的能根据星辰轨迹预测未来？”
　　岳辰哼了一声“错，我是可以直接看到未来可能的发展。”
　　渐飞霜漫不经心的回应“所以，预言什么是真的存在了？”
　　岳辰点点头“预言存在但没有什么用，好比我现在说你和里面那个哥哥是天配良缘，你应该立刻从了他，你从吗？”
　　“.………”渐飞霜抖了一抖“.……不从。”
　　岳辰挥了挥手“能被叫做预言的就是注定要发生的事了，而注定发生的事是不会因为你知道不知道而有所改变的，所以预言有，但预言没什么用。”
　　岳辰故作深沉的拍了拍渐飞霜“你天天躲着你家主人是因为害羞吗？”
　　如果岳辰不是一个看起来七八岁的瘦弱女孩，渐飞霜发誓会把她给扔出去。他毫不留情的拍开岳辰的手“不是！我一把年纪，害什么羞？”
　　岳辰用一种我都懂的表情点点头“一把年纪的老光棍在遇到年轻人的爱慕之时难免犹豫，我能理解。不过你不要担心，老树逢春应该是好事啊。”
　　“小丫头片子，少给我学大人说话！”
　　岳辰责怪的看着渐飞霜“你说你两千多岁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出头，难道我就不能看起来是七八岁的成熟高人吗？”
　　渐飞霜沉默许久，一时间竟然无法判断究竟是装嫩的老东西让人作呕，还是扮成熟的小丫头让人讨厌……
　　正在他久久沉思的时候，容子英已经走了过来。他朝着岳辰拱拱手“敢问阁主可否知道凌旭幽檀生长在何处？”
　　岳辰睁开双眼，眼中的金莲旋转怒放“对上了。我知道幽檀在哪，东海上的一个岛屿，我可以带你们过去，但我们要先去中州的一个拍卖会，买上一些绮罗香。”
　　容子英重复“绮罗香？”
　　岳辰点点头“放心，我自有深意。”
　　渐飞霜摸了摸下巴“话说三枚销金令，都藏在何处，那些魔族已经得到几枚？”
　　岳辰微微一笑“他们得到两枚，那第三枚正是在东海附近。”
　　看着渐飞霜和容子英的眼神，岳辰解释道“封印所在之地都是一些阳气丰沛，魔族难进的地方。正好你所需的剑鞘材料也是这类，有什么好奇怪的。”
　　容子英点点头“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出发吧。”
　　只不过赶紧出发的宏图伟愿还未开始就已崩殂。传说中引领星辰的引星阁主离地三尺就已经不能自理，晕的差点把隔夜的晚饭吐出去。她气若游丝的呻吟着“放我下去……”在接触到地面的一刹那就立刻生龙活虎。
　　容子英有些无奈“阁主，难道我们要这样走到中州吗？”
　　岳辰摆摆手“倒也不必”她掏出脖子上挂着的小哨吹了几下，从远处的森林里就奔袭出了一道快若闪电的黑白影子，那个影子身形硕大，速度不群，没两下就到了他们跟前。
　　“这是？熊猫？”渐飞霜忍不住叫了出来，这种神兽是传说中蚩尤的坐骑，别称食铁兽。没想到居然如此——憨态可掬，毛茸茸，胖乎乎。简直没有一点杀伤力……
　　岳辰得意的拍了拍软萌的大熊猫“他叫小野，来，小野，给他们打个招呼。”
　　小野听话的朝容子英招招手。
　　岳辰爬上熊猫的背“那就这样，我在地上跑，你们在天上飞。”
　　容子英依言御剑飞行，没出十里，就看见小野照着错误的方向疾驰而去。
　　岳辰在下面大声喊道“小野，小野你要去哪，啊啊啊，不是这个方向。”
　　黑白神兽不为所动的一路疾驰，在一片茂密的竹林停下，开始大快朵颐。岳辰捂住脸“我不是放你出去自己找吃的了吗？”
　　容子英“.……”
　　渐飞霜“.……”他们算是知道为什么岳辰来的那么晚了
　　不得不说，虽然小野看着胖乎乎的，但是跑起来是真不慢，而找起竹子来那就更快了。他们走走停停，见夜色已深，就准备休息，小野迅速的找到了一大片竹林，开始快乐的夜宵。岳辰蹲在旁边，一人一兽以完全一致的动作和频率大快朵颐，只不过一个人吃的是竹子，一个吃的是包子。
　　渐飞霜还从来没有见过熊猫，小野的皮毛浓密软滑，样子憨态可掬。乖乖的抱着竹子啃来啃去十分可爱。他耐不住手痒，幻化出形体，伸手撸了一把。手感相当不错，于是渐飞霜十分快乐的撸起了熊猫。
　　小野也不介意，甚至还轻轻的蹭了蹭他的手。渐飞霜欢快的摸着小野，忽然感觉到了一道目光，他抬头一看，容子英可以堪称怨念的看着渐飞霜摸熊猫的手。
　　这些天渐飞霜总是在躲着容子英，就算是现身，也不显出形体。容子英思忖片刻，轻声叫道“飞霜……”
　　渐飞霜顿觉尴尬，他收回手，应和到“……啊？”
　　“对不起，那天是我唐突了。你若是觉得逾礼，只管告诉我，我不会违拗你的心意，你大可不用躲着我。”
　　渐飞霜看着容子英委委屈屈的样子，心里一软。“我没有觉得你冒犯我。”他这样只是为了提醒容子英自己和他的区别，并不是觉得冒犯……
　　容子英看着吃竹子的小野，心下委屈，凭什么一只熊猫都可以被摸摸……他低声开口“那我能碰碰你吗？”
　　渐飞霜“.………”他幻化成了灵体，犹豫的问“这样可以吗？”
　　容子英点点头“嗯。”他朝渐飞霜伸出了手，渐飞霜把手轻轻搭在了容子英朝他伸出的手上。
　　尽管不可能握住任何东西，容子英还是把手虚虚握住，好像真的抓住了什么。其实他如果捏紧手，掌心只会像穿过月影一样穿过渐飞霜的灵体。
　　容子英只是在虚空中微微握住手，渐飞霜却觉得此刻安静的让人焦躁。他明明应该没有实感，却能感觉到容子英掌心的热度从他们交握的地方源源不断的流淌过来。
　　在一旁的岳辰看着容子英低垂的双目和已经红透的耳廓，真心实意的感叹“以你们这种亲过摸过的关系，竟然也能返璞归真到拉拉手就脸红的地步……”
　　她看看渐飞霜的灵体补充到“而且还没拉上。”
　　渐飞霜触电般缩回了手。居然有了血液逆流的错觉，仿佛浑身的血都涌到了脸上，幸好他不会脸红，不至于有什么难看的反应。
　　容子英看着掌心里抽走的手，虽然并没有一丝重量，但他还是感到了难以言喻的不满和空洞。他握紧手掌，想要把属于自己的霜雪抓的再紧一点。但是他的掌心如此滚烫，想要握住霜雪，霜雪却化成流水，从指缝里流走了……
　　渐飞霜为容子英不加掩饰的心意震颤，他活了这些年，早就已经练就一副淡然自若的本事，任凭什么花言巧语都不以为意。但是容子英既没有动人的甜言蜜语，也没有殷勤的关怀备至，他只是凭借自己的本能，一遍一遍的向渐飞霜剖白自己最真挚的感情，没有技巧，但足够动人。
　　渐飞霜把自己塞回剑里，反复告诫自己；清醒点，清醒点。他年纪小不懂事，你也要和他胡闹吗？
　　岳辰看着他们，满脸都是“我这双眼见证了太多。”的表情
　　小野抱着竹子，无辜的歪歪头“啾？”
　　容子英面露不虞的走进竹林，刷拉一声，无数竹子应声而倒。
　　小野“嘤——”天上下竹子雨了。
　　容子英淡然转身，把这些竹子带上，我们就可以早点赶到了吧。
　　岳辰默默的叹了口气，欲求不满的男人真可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