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灵群岛》虎皮斑鸠

6、to our youth that is fading away1.1

　　门被人猛然踹开。
　　正往热水壶里倒水的女人惊得一抖，开水飞溅在脚踝处，她不禁“嘶”了一声。
　　女人推了推金框眼镜，问道：“大晚上的，是哪……”
　　还没等她说完，长发脏乱的不良少年已经上前，揪起女人的衣领，斗大的拳头在她眼前挥舞着，一副要揍人的架势。
　　“借你爷四百哈尔弗！听见了没？快点拿来！”
　　??
　　森春菜奋力摇晃着面前这个被她揪住衣领的男人，尖声道：“还老娘四百哈尔弗！听见了没？快点拿来！”
　　仲间林木委屈极了。
　　倒也算不上委屈罢，只能说是悔恨交加。
　　想到当年的自己，他的脸上顿时飞红：“房东女士……”
　　森把自己的脸凑得老近，冷嘲热讽：“不装傻了？真亏你还记得我哟！”
　　仲间强颜欢笑：“啊，啊，刚才是真的忘了……抱歉……我记性不好……”
　　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他不得不强迫自己生硬地笑了几声，反倒让周围的气氛直接降到冰点。
　　“哈？你还有脸笑？”森松开手，满脸都是只有看垃圾时才会有的嫌弃神情，再次回归正题，“还钱！”
　　自己确有这么一件欠钱不还的事。那年似乎是高二寒假？十多年了房东竟然还记得——
　　不对，自己在矫情些什么……四百哈尔弗不算个小数目，除非是很有钱的家伙，换做其他人的话怎样都会记得吧。
　　“我还，我还！”想到这，仲间林木慌成一团的思绪安定了些，叹息一声，投降似的举起双手，“四百哈尔弗，对吧？”
　　森点点头，语气缓和了些：“对，四百。”
　　他正想把环保袋里的钱掏出来，猛然想起——这不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啊，可不能随随便便就花了！但自己手头根本没有现钱！
　　他又慌了起来。
　　森看他迟迟没有掏出钱，又恢复到刚才蔑视的态度：“没钱？”
　　“不完全是……”仲间林木满脸赔笑，“手头钱是店里给来采办食材的，不好意思随便用了。”
　　森丢一个白眼：“什么时候还的上？”
　　仲间怂的连连哈腰，道歉道：“我会尽快的……实在抱歉……”
　　“那行，今天下午！如何？”森见他点头了，拍拍手，示意店门口看戏的人们注意到她这里，再次揪住他的衣领，对他瞪圆了双眼，“在大家面前发誓！”
　　仲间面对着众人的目光，抖如筛糠：“没，没必要吧？”
　　“没必要？”森大喝一声，“敢毁约，你在清山市就别想过安生！”
　　仲间只得强忍着羞耻感闭上眼，扯着嗓子道：“仲间林木！今天下午必将四百哈尔弗悉数归还森……森春菜女士！”
　　森晃了晃他：“还请各位在场的做个证，感谢。”
　　至于这场风波的最后，当然是仲间在众人鄙夷的嘲笑声中，抱着八月瓜灰溜溜地逃跑；森则是在自家的水果店门前，大肆宣传他的黑历史。
　　自己确实有过一段当不良少年的中二时光，又抽烟又喝酒又打架又斗殴，给街坊邻居添了不少乱，还把警察引来得罪了一通。
　　虽然他也觉得自己曾经的那些行为非常不堪，但森春菜这样也正当不到哪里去，好过分！为什么把黑历史在那么多人面前扒出来！简直社死现场！
　　……到头来还是自己的不是啊。
　　仲间林木满是沮丧地长叹着。
　　恨不得把过去的自己揪过来暴打一顿。
　　回店的路上，他完美地将自己从成为不良少年到高二离开清山市的这段历史全部记了起来，当即产生了找个地缝钻进去的疯狂想法。
　　呃啊！！！搞不懂自己当年是怎么想的。
　　回到野川小铺所在的那条深巷，仲间敲好几次门也不见里面有人回应。只得掏出手机，给藤原打去电话：“喂？藤原小姐，您好，我是仲间林木。”
　　那头传来了藤原的声音，不时夹杂着电车的报站广播：“我是藤原由美子，您是遇上什么麻烦事了么？”
　　仲间无奈地靠在布满爬山虎的绿墙上：“我已经到店门口了，可是店里好像没人……”
　　“等等，”藤原赶紧打住，“店长昨晚没给先生您备用钥匙？”
　　仲间点头：“嗯，是啊。”
　　“那家伙……真是粗心眼啊，”藤原“啪”地一声，重重扶额，“店门左下角有块砖是松的，里面有钥匙。可能有些生锈了，您凑合着用下吧。”
　　仲间按她的吩咐拨开绿植，蹲下身来胡乱摸索一阵，找到了那块松动的砖头，小心翼翼地抽出来后，果真找到了那把钥匙：“找到了！”
　　“找到就好，用完后记得放回原位，”电话里传出电车行进时轰轰作响的噪音，“店长这个时间确实也该出门了，等他回来后您请记得找他要备用钥匙。”
　　仲间连声应和着，打开店门，将砖头和钥匙塞回原处。
　　“嘟——”
　　电话挂断。
　　他换下鞋直冲厨房，将八月瓜放进冰箱。
　　“早啊，”一只手突然搭上仲间的肩膀，“买了些什么？”
　　仲间被吓得抖三抖，回头看去时，原来是店长。
　　他如实交代：“买了八月瓜，这里是剩下的钱。”还把环保袋里的零钱掏了出来，交给店长清点。
　　店长略略数了下，还给仲间：“下次再用吧。”
　　仲间把钱塞回袋子：“那个，刚才您在店里吗？”
　　“欸——不在啊，”店长纳闷，“去对面巷子逛了一圈，才回来一会儿，怎么了？”
　　仲间弱弱道：“没什么，就是刚才敲了很久的门都没人答应……”
　　店长一脸吃惊，抓了抓头：“什么啊，我昨晚没给先生您备用钥匙？”
　　“好像是的……”仲间的声音更小了。
　　“哈哈哈，瞧我这记性，”店长尴尬地咧起嘴，“我现在就去拿一把来，真是给您添了不少麻烦。”
　　仲间走出厨房，怯懦道：“哪里，是我给您添麻烦才是……话说……能拜托店长一个事吗？可能有点过分。”
　　店长弯腰打开放在玄关的柜子，哗啦啦翻找一通：“请说。”
　　“啊……”仲间这架势，简直是要把自己卑微到尘埃里。
　　店长找到了备用钥匙，见仲间不敢开口，走到他面前，将钥匙放在他的手中：“没事，只要在我的接受范围之内，我会尽量满足您的。”
　　仲间闻言，把钥匙放进上衣口袋，鼓起十二分的勇气，这才道：“那个——！”
　　“我！我能不能先预支两天的工资……”
　　此情此景，令店长不禁瞪大了双眼。
　　“您是急用钱吗？”店长对他这副卑微到极致的神色和语气感到疑惑。
　　仲间狼狈点头，将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告知于他。
　　店长听后表示理解：“感觉情况很紧急啊，请稍等片刻。”说着就上了楼梯。
　　“啊？您这么干脆的吗？！”仲间心下吃惊，一不小心就将心中的话说出口来。
　　他偏头嘿嘿一笑，上楼去取钱：“我又没亏什么，何乐而不为？”
　　片刻过后，仲间满脸感激，双手接过装着钱的牛皮信封：“您可真是个好人呐，非常感谢……真是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店长拍拍他的肩膀，“没想到你做饭还可以嘛，味道蛮好。”
　　仲间附和着笑几声，看一眼墙上的挂钟：“那我先去准备午饭了。”
　　店长摆摆手：“店里今天只有我们两个，午餐我可以自行解决，您还是快去吧！”
　　仲间有些犹豫，生怕自己来之不易的工作会一不小心丢了：“那，那我先打扫下店里吧，今早没来得及收拾。”
　　“回来再说吧！！！”店长把仲间使劲往玄关那边推，“今天晚上六点之前记得回来就行！”
　　“非常……非常感谢！”仲间迫不得已换好鞋，深鞠一躬，“我会按时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