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灵群岛》虎皮斑鸠

4、a cup of scented tea2.1

　　黑暗、而毫无生气的房间。
　　孩子如幼虫般蜷缩在肮脏的角落，小声啜泣。
　　“让我来拯救你吧。”
　　那人道。
　　如同神明在耳边低声细语。

　　仲间不满地翻了个身。
　　坐在床沿的人见他没有睡着，笑道：“好久不见！本来不想吵醒你的。”
　　仲间林木睡意全无，猛地坐起。
　　他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惊讶，激动得浑身颤抖，良久才吐出四字：“好久不见……”
　　眼前这人，身着雪白长袍，鲜红长发如血般倾泻而下，几乎铺满了半个房间。赤色的双瞳像两汪深不见底的血潭，散发出神秘而妖冶的光芒。
　　犹如一个优雅而残忍的诅咒，试图将面前的人越拉越深。
　　“至于这么激动？”那人伸手揉了揉他的乱发，换来的结果却是让头发更加凌乱，赶紧收手，“都说不出话来了。”
　　仲间紧紧抓住他的双手，神色慌张，生怕跑掉似的。
　　他试探地挣几下，发现根本没什么用，只能尴尬地安抚着：“这次不会再无缘无故离开了？”
　　仲间这才放心地松了开手：“林先生。”
　　林笑眯眯地喃喃道，若有所思：“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差点没认出来。”
　　“可您一点没变。”仲间道。
　　“是是是，”林噗往他那边凑近些，“最近过得可好？还有鬼怪打扰我家小仲间吗？”
　　仲间顿时激动得“啊”了一声：“说到这个我就来气！今天来店的路上遇见个妖怪，追了我好几条街来着……行李都弄丢了！那可是钱啊。”
　　林非常夸张地撸起袖子，气呼呼道：“呀！是什么东西这么不识时务，我帮小仲间教训它！”
　　“我也不知道。”仲间笑着摇头。
　　“怎么可以这样——”
　　林满脸失望地瘫倒在床上。
　　过了一会，他闷闷不乐地转过头来：“外貌特征什么的，总记得吧？”
　　仲间摸着下巴认真思忖：“会化形，还很怕亮光。”
　　林望向天花板：“范围太广，具体点。”
　　“我哪知道，”他十分无奈地耸耸肩，“其实……找那东西算账什么的倒是无所谓了，只要行李能回来就行。”
　　“真的？”林坐起身来。
　　仲间轻笑：“当然，我哪有那胆子去算账。”
　　闻言，林低下头，叹了一口气：“我尊重你的意愿。”
　　为什么要一脸惋惜啊……
　　仲间在心中默默吐槽。
　　“咚咚咚。”
　　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吓得仲间林木浑身一颤。
　　“仲间先生，我是藤原，”敲门的那人道，屋内没人回答，又问，“您睡着了吗？如果没有还请开下门。”
　　仲间把食指放在嘴边，对林嘘了一声，小跑过去，将门打开一个缝：“我在的，请问是什么事？”
　　藤原伸出大拇指，指指楼下：“楼下有行李，是不是先生您的？”
　　“哦，好的，好的，”仲间回头看向房间里，林已经不见踪影，轻叹一声，“我下楼看看，在哪里？”
　　藤原领着仲间走下楼梯：“在门外发现的，放客厅了。”
　　仲间微微皱眉：“谢谢，不过，我也没请人带东西过来啊……奇怪。”
　　“反正您还是确认下吧。”藤原道。
　　仲间疑惑地歪头，自言自语：“是谁送来的呢？”
　　“谁知道呢，”藤原指着沙发旁那个大的有些夸张的行李，“上面没写寄件人的名字。”
　　不会吧……
　　仲间一脸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竟然是自己那不知道跑哪去了的行李！
　　上面也没写自己名字啊，捡到的那人怎么知道是他的？
　　“啊！这确实是我的东西，”他又惊讶又欣慰，“我还以为就这样找不到了呢，非常感谢。”
　　这下总能少花一笔钱了。
　　藤原摆摆手：“没必要谢我，把行李提回您的房间吧。”
　　仲间有些吃力的提起自己的行李，踉踉跄跄地正要走上楼梯，藤原叫住他：“您等会准备睡觉么？”
　　“？并不怎么打算，”仲间纳闷，“是有什么事吗？”
　　藤原摆出一副职业微笑：“如果您不介意我占用您的休息时间的话就下来吧，我和您讲讲工作的具体事项。”
　　仲间点点头，匆匆上楼。
　　房门被“吱嘎”一声打开，他把行李放在床边。
　　“……不是说好了不会无缘无故离开的吗。”
　　仲间对除他之外再无一人的房间苦笑一声，并没多作停留。
　　藤原见仲间的身影出现在楼梯间，非常虚假地装出惊讶的样子：“终于来了。”
　　仲间加快脚步，匆匆下了楼梯：“让您久等。”
　　她带着仲间来到走廊右手边的第三个门前。这扇门与其他几间都不大一样，是扇画着花草的推拉门。
　　她拉开门，点亮房里的灯：“这里是厨房，所有的东西您都可以随意使用。冰箱里的东西用完后记得在冰箱门上的便签纸登记好，交给琉生去采办。”
　　仲间像没见过世面的人一样四处张望着，暗自称赞厨房豪华的装修：“好的。”
　　藤原关上灯，走出厨房：“不过最近琉生有些忙，近一段时间麻烦您自行去了。”
　　“那市场在哪里呢？”仲间疑惑。
　　“离这边不远，您去问问别人就知——”她忽想起今晚发生的事，赶紧改口，“明早我陪您去一趟吧，省得又迷路。”
　　仲间赶紧为自己辩解：“真是抱歉啊，但真的没办法，我不认路。”
　　“您真是清山市的人吗……”藤原整个大无语。
　　仲间红着老脸，捂着嘴干咳几声：“这不是十多年没回来过了嘛，感觉变化蛮大的。”
　　“行吧。”藤原扶额。
　　她走到客厅角落的落地小木柜旁，用食指敲了敲，严肃道：“平时有客人来了，取里面的茶叶半小盒，必须用刚烧开的水来泡，方糖和点心一并提供。”
　　仲间乖乖点头，悉数记下。
　　她带仲间走上楼梯，扶着木质扶手到：“每早用湿帕子抹一遍楼梯扶手，要抹干净。”
　　“干净到哪种程度？”仲间问道。
　　藤原停下脚步，一脸“你说的这不是废话吗”的表情，回头看向他：“不能留一点灰。”
　　两个人到了二楼走廊尽头的阳台，阳台正对着一条不算宽旷的街道，夜已深，街上空无一人。
　　藤原指着角落里的洗衣机：“最近这段时间每两天洗一次衣服，等天凉快些您可以四天再洗，天冷了后每周一次。”
　　仲间环视一圈，并没发现阳台上有晾衣架：“请问，洗好的衣服就晾在这里吗？”
　　“……您倒是听我说完啊，”藤原无奈，不满地继续道，“不是这儿，衣服要晾在楼下院子里。”
　　仲间有些尴尬：“原谅我的急性子。”
　　藤原耸肩，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补充道：“下雨天记得收，不然扣工资。”
　　“嗯，好的。”仲间应和几声。
　　两人原路返回客厅，藤原双手叉腰，对楼梯间那边扬扬头：“每晚打扫客厅，笤帚和拖把在楼梯间，您用完后记得放回原位。”
　　她接着又推开那扇正对着餐厅饭桌的玻璃门，拿起柜子上挂着的手电筒，仲间赶紧跟去。
　　她打开手电，照亮外面的庭院：“每天傍晚打扫院子，把废物放进大垃圾袋，和生活垃圾一起丢到街上的垃圾箱。”
　　仲间好奇地探出头望去，跟屋内略显逼仄的空间比起来，院里竟是意外地宽阔。
　　藤野叹口气锁上门，关掉手电筒：“如果您干完这些后还有精力，也请帮忙监督下小池和琉生的学习，别让那两个孩子玩的太过头了。”
　　“就这些？”凭多年的工作直觉来看，仲间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就这些，”藤原颔首，反问道，“还不够多？”
　　仲间飞快摇头：“那倒不是，只是跟以前工作比起来算清闲的……有点惊讶？”
　　“哈？清闲？！”藤原打断了他的话，“那今后您就去跑跑腿吧，在店长有需要时帮他去取东西，满意了？”
　　仲间满脸委屈：“其实刚才的那些就已经够了啊……”
　　藤原没好气地吹着额前掉下的碎发，加重语气：“就、这、样、吧！反正您自己都知道您挺闲的。”
　　“好，好的？”仲间挤出个僵硬的微笑。
　　回了房间，仲间倒在床上，对可怜的枕头就是乱发一通气，但心情并没有因此而变好。
　　也是说到底还是要怪自己多嘴，要是当时管好了嘴巴，哪会成现在这样。
　　算了！赶紧睡吧。
　　仲间气冲冲地用被子蒙住头，没过多久便沉睡过去。
　　次日，凌晨六点整。
　　可恶的生物钟促使仲间从床上飞速坐了起来。
　　他从行李里搜出自己的洗漱用品以及换洗衣物，前往浴室。不出所料，浴室的装修也是非常豪华与宽敞。
　　仲间叼着牙刷，一脸稀奇地东张西望。
　　即便自己现在头脑清醒，也不由得生出一种身处豪门的迷之错觉。
　　半小时后，他穿着久违的干净衬衫、浆到发白的牛仔长裤，顶着梳得整整齐齐的发型，神清气爽地推开浴室的门，整个人看上去简直像是年轻了十岁。
　　总算有点开启新生活的样子了啊。
　　来到厨房，他系好挂在墙上的裸粉色围裙，打开冰箱门：食材出乎意料地蛮多，就是蔬菜少了些。
　　他一时间对今天的早饭犯了难。
　　“早上好~”
　　厨房门那边传来孩子软绵绵的声音，仲间闻声看去。原来是小池站在那里，睡眼朦胧，穿的还是昨晚那条白色睡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