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z2y2308

8、八、朋友（上）

　　“白梦雨？”洛颜指着一封信的落款，对沈灵均道：“这又是你哪位红颜知己？”沈灵均轻笑一声：“知己说得过去，可惜不是红颜。”洛颜哑然失笑：“男的？”
　　“他就是神仙居的白掌柜。”
　　“哦，他就是那个一直给你治病的大夫？可是，你怎么不告诉我他有个这么美的名字？”洛颜掩嘴笑道，一边看着信，“不日即回。就四个字？”
　　“他的意思是，他马上就要回来，让我空出时间等着他给我复诊。”
　　“啧啧，不愧是知己，仅仅四个字就能读出这么多信息。我来的时候他刚好外出游历，早就想见他了。”对于这位能让沈灵均把身家性命交付的人，洛颜很是好奇和期待。
　　沈灵均却愁眉苦脸道：“他一回来，我又没安生日子过了。”
　　于是洛颜更期待了。
　　午睡起来，洛颜伸着懒腰走出房间，天空是一片苍茫的白，一轮日头也几乎被这片白吞没，没有丝毫暖意，洛颜不由打了个寒颤。仿佛一夜之间，银杏树的叶子就呼啦啦掉光了。
　　也不知胖老头儿他们现在怎么样？
　　洛颜拢了拢领口，习惯性地朝二楼走去。整栋楼静悄悄的，沈灵均那家伙不会还在睡吧。洛颜推开房门，里面刚好飘出一句话：
　　“心脉弱到这个程度，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是习武之人吗？”
　　完全陌生的声音，白梦雨！洛颜急不可耐大步跨入房内，只见沈灵均还是坐在书桌后面，对面的一把椅子上，则端坐着一个身着湖蓝窄袖衣袍的年轻人，人如其名皮肤雪白，看上去十分儒雅俊秀，正给沈灵均把脉。刚刚那句话，正是出自他口。
　　白梦雨闻声转过头看了看洛颜，对沈灵均道：“原来金屋藏娇啊！怎么宫老给你找了个姑娘来当帮手。”洛颜一句话噎住，瞪向沈灵均。沈灵均急忙澄清道：“我可什么都没说。”白梦雨哈哈笑道：“姑娘别误会，我好歹也学了这么多年医术，要是连这个也看不出来，我就得回家面壁思过去了。我就奇怪，沈灵均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有情致了。”说罢他指了指笔筒里的一簇银杏叶。那是洛颜图好玩，捡了院子里的落叶扎成一束花的形状，随手插在了笔筒里。沈灵均懒得去管，一直任由它摆在那里。
　　洛颜干笑两声：“白掌柜果然名不虚传。”白梦雨站起来还了一礼，说道“姑娘过奖了。”这下弄的洛颜忙不迭还礼：“白掌柜客气客气。”“我说你们俩，客气完没有，”沈灵均一副被打败的神情：“这里还有病人呢！”白梦雨转身道：“你现在知道自己是病人了？我叮嘱你多休息少费神的话，你都给我扔哪儿去了？”
　　“我平时还会午休。”
　　“你那是午休，还是老毛病犯了不得不休息？”
　　“我可是按时吃药了。”
　　“幸好你还记得吃药，否则心脉都摸不着了！”
　　“……”
　　平常都是沈灵均在别人面前发号施令，这等好戏到哪去看？洛颜神清气爽地在一旁幸灾乐祸。
　　沈灵均约莫被训了一盏茶的功夫，白梦雨这才满意地坐下，大笔一挥，开出一张药单：“有几味药需要改。我还是那句话，多休息少费神。你的身体彻底改善，只好寄希望于宫老前辈和赵大哥这次的极北之行了，也还请……”白梦雨扭头对洛颜道：“还不知姑娘芳名？”
　　“在下本姓洛，单名一个颜字。只是此刻，白掌柜唤我江彦即可。”
　　“洛颜，果然人如其名，”白梦雨对洛颜露出一个微笑：“都这么美。”
　　洛颜不由一个哆嗦。沈灵均在一旁低笑出声。
　　白梦雨瞥了沈灵均一眼继续道：“这个自然。还请江公子多费心。他这种人就需要多敲打。”洛颜忍住笑道：“白掌柜放心，我一定尽心尽力。”沈灵均看着这俩人你来我往一唱一和，禁不住一声长长的叹息。
　　复诊完毕，白梦雨起身告辞，沈灵均说道：“明天我派人去取药。”白梦雨没搭理他，而是对洛颜说道：“江公子，在下告辞了。”洛颜说道：“白掌柜慢走。”说罢就要送白梦雨出去，却见沈灵均依旧坐着不动。白梦雨见状道：“你就别指望他了。每次我的待遇都是‘请自便’！”
　　沈灵均在一旁颇为配合地做了一个“请自便”的手势，白梦雨哼一声便朝外面走去，洛颜回头看了沈灵均一眼，跟在白梦雨后面送他出门。
　　走出西苑大门，白梦雨说道：“江公子送到这里就可以了。”洛颜说道：“没关系。”白梦雨笑了笑：“别这么客气，以后大家都是朋友了。”洛颜顺坡下驴道：“那就依白掌柜。”
　　两个人刚客气完，就见萧逸抱着剑懒洋洋走过来，白梦雨低声嘀咕了一句“流年不利。”这边洛颜还未明白白梦雨这句话的意思，那边萧逸嘴角一挑，“唰”一声拔剑直指白梦雨：“真巧啊，白掌柜！”
　　白梦雨一个旋身，一条绳索从腰间飞出。见机不对躲在一旁的洛颜合上吃惊张大的嘴，定睛看去，原来白梦雨用的是一条绳镖，镖头正是那把坠在他腰间的制作精巧的小小折扇，洛颜只以为那是白梦雨的一个配饰，却不想暗藏玄机。
　　她不由摸了摸自己腰间，油然产生一股亲切感。不过绳镖镖头多是菱形或圆筒形，白梦雨却把它制成扇子，也不顾攻击力如何，真是够爱臭美了。
　　“当！”一声脆响，镖剑相撞，击出一道火花。白梦雨收镖回手，又是无奈又是气恼：“萧逸，你有完没完！”萧逸邪邪一笑：“和白掌柜切磋，其乐无穷。”嘴上说着，手上也不停，轻巧挽了个剑花朝白梦雨猛然刺去。好凌厉的剑法！洛颜精神一振，凝神观察。
　　白梦雨挥出绳镖格挡，萧逸剑尖一转，竟从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刺出，白梦雨预料不及，绳镖来不及收回便向一旁急急避开，躲得颇为狼狈。还未站稳，剑风又至，他只觉脖颈一凉，侧头堪堪躲过这一击，便看见一绺头发飘散落下。
　　好快的剑！洛颜叹道。仿佛是为了响应她的想法，白梦雨开口道：“萧逸，萧大侠！我承认你的剑很快行不行？”萧逸仍挂着那一丝笑，却不接话，紧接着又是一剑。白梦雨哀叹一声，只能迎上去接招。刚刚他被萧逸打了个措手不及，此时已有准备，一条绳镖挥舞得呼呼作响，竟然再也没落下风。
　　两人一路打到前院，唬得众人四散逃跑。人来人往的前院瞬间空无一人，大家都躲到墙边、回廊下观战，一时间议论声喝彩声此起彼伏，场面极其热烈。洛颜许久不见这么精彩的打斗，自然一路跟到前院，混在人群中加入围观讨论。
　　“萧舵主又和白掌柜打上了！”
　　“可不是，我们舵主最爱找白掌柜过招。白掌柜这次外出三个多月，可把我们舵主闷坏了，差点要找我们喂招，把我们可吓惨了，我们哪是对手啊！”
　　“嘿嘿嘿，你们没事了，白掌柜可就惨了。看来又被萧舵主逮了个正着！”
　　“你们说谁比较厉害？”
　　“自然是我们舵主！”
　　“胡说！白掌柜可从没输过！”
　　……
　　场中战况正酣。萧逸的剑法和他的人一样，剑走偏锋，桀骜冷厉。而白梦雨的身法则中正柔和，颇有医家风范。萧逸冷硬的剑锋遇上白梦雨的软兵器，仿佛石头遇到水，的确说不清楚谁更胜一筹。
　　这时只见萧逸刷刷刷连刺三剑，竟是一点喘息机会也不留，白梦雨未见慌乱，左闪右避虽急而不乱，躲过前两剑，最后一剑绳镖出手！萧逸的去势一阻，那绳镖却还不停下，竟似长了眼睛似的，蛇一般缠绕过剑身，斜刺萧逸手腕。
　　好手法！洛颜暗暗赞了一声。软兵器难练，练到得心应手出神入化更是难上加难。不成想白梦雨医术高超，功夫也是一等一的好。
　　萧逸微微一惊，松开剑柄，反手一掌推剑而出。剑顺势飞向白梦雨，势头较之刚刚更加迅猛！就在同时，他欺身而上，直扑白梦雨。
　　白梦雨见状向后滑出几步，手腕翻转，绳镖裹着剑横扫萧逸，萧逸迅速变换身法，侧身横翻，绳镖从他身下扫过，带起的劲风吹得他衣袂翻飞。萧逸却还不停下！甫一落地，又发起进攻。白梦雨只得腾出一只手抵挡萧逸的拳头，那横扫出去的绳镖便来不及撤回，裹挟着利剑以摧枯拉朽之势飞向人群！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声，场面一时大乱。虽然在场的都是习武之人，纷纷闪身避开，但被掀起的劲风还是刮得脸颊生疼。
　　“快躲开！”只听有人大喊，众人看过去，其中一个少年模样的毛头小子站在人群最边缘处，似乎吓得呆了，愣在那里竟不知躲避。眼看就要被击中，众人又是一阵惊呼，这力道融合了白梦雨和萧逸的功力，被碰一下后果都不堪设想，更何况直接被击中！
　　千钧一发之际，一条白皮软鞭横空出现，卷住那条夺命绳索。众人目光再次齐齐转去，“江公子！”有人喊道。出手的人正是洛颜，眼看那少年性命不保，她情急之下挥鞭而出。绳镖力道太大，洛颜虎口被震得一麻，竟然被拽着不由自主往前滑出，虽是如此，好歹拖住了绳镖的前进势头，在绳镖即将触到那人脸面之时，硬生生停住了。
　　那个毛头小子在鬼门关外转了一圈，脸上早就僵住了，只是瞪大眼睛。旁边离他近的人伸手一把将他拽到一旁。人们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又是一阵惊呼，绳镖停住向前势头，却在洛颜的拉力下往回扫过来，而洛颜首当其冲。
　　却只见洛颜向上跃起，足尖在剑柄上轻轻一点，如羽毛般轻盈落地，而那惹祸的绳镖，则被她挥鞭顺势甩回到各自的主人那里。
　　须臾之间情势便百转千回，此刻尘埃落定，大家总算松了一口气。
　　白梦雨撇下萧逸，兴冲冲跑到洛颜面前：“原来你用的是鞭子？幸会幸会。”他瞄了一眼洛颜腰际，微微一笑：“而且还这么心意相通。”洛颜闻言又是一个哆嗦，她和白梦雨练的都是软兵器，也都习惯于把武器藏在腰间。本来还有一点遇到同道中人的亲切感，现在听了这么一句话只想拔腿就跑。
　　萧逸没给她这个机会，探究地看着她：“江公子原来深藏不露。”洛颜心里莫名一凛，她来沁园这么久，还没正儿八经在众人面前亮过功夫，这下岂不是……她正兀自担心，果然听萧逸开口道：“以后还请江公子多指教。”
　　洛颜刚要张嘴，一旁的白梦雨抢着说道：“恭喜萧兄又遇到好对手，你们离得这么近，以后切磋就方便多了。告辞。”“你……”洛颜只来得及说出这一个字，就看见一道蓝影闪过，白梦雨已经撒丫子跑了。
　　果然……流年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