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灭]旧稿》浅端

4、三

　　“真由姐姐，为什么你一直看着南边发呆啊。”

　　市川真由恍惚许久的意识终于是被妹妹真梨唤了回来。她对身旁的妹妹抱歉一笑，继续着手中整理衣物的工作。

　　她也明白自己近日的状态不太对劲，需要立刻调整过来。
　　但是有些事也不是人想做就就能做到。

　　尤其是改变意念或是记忆之类的。

　　市川真由自从那夜和辉夜大人无意间的对话后，就一直有着难以化解的困惑。
　　比如那块庭院中早已不复存在的石头，再比如琴叶姐姐的簪子，还有琴叶姐姐本人，以及她的儿子，去了哪里？

　　她在第二日将心中的忧思告知了辉夜大人，但是辉夜大人却明确告诉她，昨晚她们并没有见过面，而琴叶姐姐和她的儿子也只是下了山开始新的生活了。
　　那晚发生的一切就像做梦一般，而事实上，她也的确在当晚做梦了。

　　她做了一个噩梦，一个无法忘怀的噩梦。
　　梦里，她的父母找到了极乐教并强硬带走了她，又打算把她卖给城南边的富老头做填房，而她也与多年相依相偎的义妹真梨永远的分离了。

　　是的，义妹。
　　虽然市川真由与真梨多年以姐妹相称，但她内心也记得清楚，真梨并不是她的亲妹妹。

　　当年的真梨因为脸上和锁骨处天生的大片胎记，被狠心的家人抛弃在深山里，就在饥寒交迫快要死去的时候，幸运的被辉夜大人救了下来。

　　辉夜大人替真梨疗伤，并收留了无家可归的她，不如说是，就连“真梨”这个名字，都是辉夜大人取给曾经只能被数字称呼的女孩的。

　　而市川真由则和真梨一见如故，在辉夜大人的成全下，成为了义姐妹。

　　如果自己真的被父母带走了，她怕不是这辈子都不能再见到真梨了。

　　想到这儿，市川真由用力敲了敲脑袋，试图将自己从冗长的回忆中拉出。
　　这种糟糕的往事，要不是那个奇怪的噩梦，她怕不是这辈子都不想在回想起来了。

　　她看了一眼身旁的妹妹，幸好对方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叽叽喳喳的讲着她的日常，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姐姐真由已经走神许久了。

　　看着这般活泼乐观的妹妹，市川真由总算是放下心来。

　　“你听我说啊，姐姐。之前辉夜大人给我量了尺寸说要给我做衣服呢。”

　　“她还说我的身形和她很接近，要把她压在箱底的那些没穿过的衣服都送给我呢。”

　　“她还叫我今晚过去试衣服。”

　　“嘿嘿，好开心啊。”

　　“我昨天特意用我最喜欢的花朵做了一个花冠，采花的时候还被佳子姐姐给训斥了呢。

　　“今晚一定要送给辉夜大人！”

　　*

　　脑内回响着妹妹下午兴奋到毫无逻辑的话语，市川真由僵硬的站在圣女大人房间的门外，手里攥紧了妹妹方才因为激动而忘记带上的花冠。
　　此时她应该走进去，把花冠交给妹妹，然后看着带上花冠的辉夜大人，会心一笑。
　　但她却并没有。

　　即便声音十分细微，但市川真由的确是听清了，木门另一端的妹妹虚弱的喊着辉夜大人的名字，以及一句——
　　“为什么……？”

　　从木门的缝隙之间，传来浓重到令人无法忽视的血腥味，市川真由已经不敢想象屋内的情况了，她那满是冷汗的，苍白的手滞留在半空之中，迟迟不敢打开面前的木门。

　　琴叶姐姐的不告而别，再联想到总会频繁更换的辉夜大人的侍女们，她的脑内有了一个细思恐极的想法。

　　但就在那一个瞬间，盘踞在她脑海深处的，却并不是对于残酷真相的恐惧，而是她对于未来的茫然。

　　或许……如果她，将今晚的所见所闻，就像是当初辉夜大人告诉她的那般，都当作是一场梦，明天一切的一切都会一如往常。

　　变化的，只会是在早晨睁开眼的时候，市川真由再也看不见，睡眼朦胧和她说着“早上好”的妹妹了。

　　她已经失去所有的“家人”了，不想再失去这个“家”了。

　　她极力屏住呼吸，准备转身离去。
　　但她没有意料到的是，在她触碰到这个真相的时候，她就早已经是那只蜘蛛网上将被蚕食的蝴蝶了。

　　“你在干什么呀，小真由~”

　　*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残忍啊~”

　　手里还拿着一只残缺的右手臂的辉夜，低着头静静的站在房间的正中央，金色的长发几乎遮全了她的脸，让旁人无法解读她的内心。

　　似乎是已经预料到童磨的到来，辉夜只是平淡的瞥了一眼男人身体上那还未被完全吸收，满脸泪痕的自己的侍女，就没有再做出其他的举动了。

　　“可以请您出去吗，童磨大人。”不同于往常，极度沙哑的声音从名为“辉夜”的那句躯体上发出。

　　对于少女并没有用着平常嘲讽的语气反驳他这件事，童磨略感惊讶。

　　明明往日里，不停告诫着他不要动她的侍女的人，如今却自己亲手杀死了自己养育的“孩子”。

　　这是令他没有想到的。

　　对于面前这个少女，到底有无同情心这件事，即便是百年过去了，童磨都没有完全搞清楚。

　　虽然被下了明显的逐客令，童磨却仍然继续的往房间的深处走去。

　　辉夜不得不承认，在她将近五百年的岁月中，她从未再见过另一个像是童磨这般“无懈可击”的人了，说好听的叫心态好，说难听的就叫厚皮脸。

　　她再次重复了一遍方才的逐客令。

　　但对方依旧毫无反应，甚至还弯下腰打量起了躺在地上的女子。

　　——如果还可以说是女子的话。

　　被放置在地上的那具身体，双手双腿都被完整的砍断了，就连唯一能辨别身份的脸，都被残忍剖开。

　　而让童磨尤为在意的，却是女子身上那属于鬼的味道。

　　“你把无惨大人给你的血给她注射了？”

　　“你不会认为这个孩子可以变成强鬼吧，你的眼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

　　“明明当时一眼就相中了我！”

　　辉夜听着男人那用词不当的话语，皱紧了眉头。
　　但她似乎仍然没有开口解释的打算。

　　而在沉默的密闭空间当中，趴动摩擦的声音显得格外的明显。

　　“哦呀哦呀，明明都已经完全不成人样了，竟然还活着吗？”

　　童磨打开金色的铁扇遮住因为惊讶而微张的嘴巴。

　　明明如此致死的伤害就连有些鬼或许都无法承受，而地上的少女却明显还有着一丝气息，靠着下巴拖拽着自己残缺的身体，一点一点向他的方向移去，嘴里似乎还说着什么话。

　　“这真是令我感动了！不如就让我帮她彻底解脱吧！”

　　童磨这般说着，试图抱起脚旁的少女，但就在他蹲下身的一瞬间，作为唯一致命的弱点的脖颈却被人从后方掐住，锐利尖长的指甲深深的插进肉里，他能清晰的感觉到那熟悉的剧毒血液在身体不断的涌动。

　　“我应该已经和您重复过很多遍了。”

　　“别试图乱动我的东西，童磨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