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与明》卷毛轩

10、第九章

　　许博渊最近总是会反复做这样一个梦。梦里，三岁的赵博明拿着木棍子挡在他面前，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而对面四五个高出他们一头的男孩，不停地拿着石头向他们砸来，一边砸一边喊着：“没爸没妈的野孩子！没爸没妈的野孩子！”赵博明挥舞着木棍子朝那群孩子跑去。
　　见着赵博明越跑越远的身影，许博渊在后面想喊却发不出声。画面一转，许博渊孤身一人走在清冷的街道上，两边高楼大厦耸立着，偶尔有一两个人面无表情的迎面走来，却没有人看得见他。
　　突然，脚下的水泥地变得蓬松柔软，从地里渗出黑色的泥泞，迅速沾满整个街道，两边的高楼大厦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许博渊加快了脚步，但却被泥泞里伸出的一条黑触手缠住了脚踝。瞬间，从泥泞里长出半米高的黑色触手，迅速扎进了他的小腿，大腿，腰上，密密麻麻。他吃痛的扯了扯嘴角，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空气中一直有个冷冷的声音，反复回荡在他的耳边“是你欠我的，是你欠我的”
　　许博渊猛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满头大汗的躺在酒店的大床上。他坐起身，拿起床边的水杯，吨吨吨喝完一整杯。抬起手腕，看到黑色的时针指着6，下床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原以为六点的早晨会有一点晨光，而外面却是漆黑的一片。他住的是酒店的总统套间，位于酒店的最顶楼，这个层高足以让他俯瞰小半个莫山市。而远处连绵的山峰，有一丝丝黄红色的光亮，好像是日出，却又表现的像晚霞那边柔和。
　　其实从心底来说，他并没有特别讨厌赵博明这个弟弟。反而想跟他亲近，想问他过得好不好，更想像平常人家里的俩兄弟一样，一起打闹，一起做丢失的这些年里，没有做过的事情。
　　但他又很讨厌赵博明这个人，当初一声不吭的离开，从来不联系，导致他渐渐遗忘了自己还有个弟弟。现在又一声不吭的回来，一回来就明目张胆的处处跟他针锋相对。赵博明的心狠手辣，毫无原则，毫无底线，这些年许博渊也是有所耳闻，只不过没想到他这般不守规矩罢了。
　　原本许博渊不是个喜欢明争暗斗的人，从小到大一直拔尖的他，也从来没有体验过受挫感。但自从赵博明回来之后，许老爷子的重心似乎渐渐转移向了赵博明，从原本的不屑一顾，到现在划区域交予他管理，掌权。赵博明也是有意无意的背地里插手自己的事情…
　　许博渊躺在躺椅沙发上，单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这半年里，偏头痛越来越严重。他从手提包里拿出一版白色药丸，抠了一颗出来，丢进嘴里，又咕嘟咕嘟喝下一大杯水。
　　赵博明赤裸着上身半躺在酒店床上，吐着烟圈，一脸玩味的看着站在床头，只穿了件白色衬衫的陆晨，背对着自己倒着红酒，宽大的白色衬衫隐约遮住了她窈窕丰满的身材。
　　“你这样处处针对许总，真不怕伤了你们之间的兄弟情谊吗？”陆晨端着两杯红酒，走到床头，轻轻坐下
　　赵博明接过红酒，将杯口抵在嘴唇上，微侧过头，垂目的眼神却在陆晨身上飘上飘下
　　“我跟他之间算的上兄弟情么，”赵博明不屑的笑了笑，抿了口红酒继续说道：“顶多称得上兄弟俩字，跟情有什么关系”
　　陆晨用食指轻轻抚了抚赵博明的肩，抬起头看着他的双眼，好看的桃花眼尽显妩媚
　　“毕竟你们是亲兄弟，你这样做，可真是无情呢~”
　　赵博明用夹着香烟的手挑起陆晨的下巴，慢慢靠近，轻蔑却又带着玩味的说道：“我无不无情，你不是知道么”
　　“讨厌”陆晨转过头，从赵博明手中拿起香烟，轻轻嘬了一口“你要运去西瀛的那批货，被截下来了”
　　“查到是谁指使的么”
　　“呵，”陆晨弹了弹香烟，“那家伙，嘴硬得很”
　　“人在哪”
　　“还能在哪，老地方”
　　深夜的普德大厦，安静的可怕。黑漆漆的56层，回荡着皮鞋跟高跟鞋走路的啪嗒声。
　　赵博明边走边看着手上的平板，平板的亮光，将他阴沉的脸照的煞白，如同鬼魅一般，陆晨紧跟其后。
　　走着走着，两人停在一面白墙面前，赵博明对着墙体扣了两下，墙体上呈现一个蓝光条，赵博明将食指放在蓝光条上，大约过了几秒，白墙自下而上抽起一道半人高的门，两人一前一后弯腰走进去。白墙随后滋滋合起，一切又变得黑暗且静谧。
　　黑暗的房间里，墙上挂满了鞭子，手铐，铁棍等器具，一个头上有两指长疤痕的光头，穿着白色背心，站在一张椅子面前，抽着烟。他手上拿着一根细长的铁棍，棍子上密密麻麻沾满了图钉，而图钉上斑痕累累沾着黄色、黑色、鲜红的血迹。满身壮硕的肌肉将背心包的紧绷，在汗水的浸透下背心显得格外迷你。
　　椅子上坐着一个满脸是血的男人，低着头，带着血丝的唾液从嘴角黏黏稠稠的拉到衣领上。
　　“老大”肌肉男转身对着赵博明点了点头，递上烟
　　赵博明接过烟叼在嘴角，肌肉男手捂着打火机点上。
　　“打这么惨”赵博明吸了一口烟，皱着眉头
　　“嘿嘿，这不是，啥都没问出来嘛”
　　“还有意识么”
　　“有有，还知道喊疼呢，你看”肌肉男拿着手里的铁棍，用力向下按，图钉一下子扎进男人的腿上，灰色的裤子上密密麻麻斑驳着血迹。
　　“唉哟，唉哟”男人无力的呻吟着
　　“啧啧啧，”赵博明皱着眉头，撇了撇嘴角“太残忍了，行了，你去休息会儿吧”对着肌肉男招了招手
　　“哎好好”肌肉男将铁棍倚在墙角，转身走到另一个房间
　　赵博明用拇指跟食指夹住嘴里的烟，递到男人面前，男人缓缓抬起肿起的眼，透过眼缝看了看眼前的人，又凑上嘴，吧砸吧砸狠狠的吸着烟，猛吸几口后，又大声的咳嗽起来。
　　“你说，你这是何苦呢”赵博明脱下红色西服外套，挂在墙上的一根突出的长钉子上，挠了挠头，走到男人身后，扶着他的肩膀，拍了拍
　　“你在这里受罪，你的雇主知道么，你的忠心他清楚么”
　　男人半叼着烟，眼神涣散。沉默良久，他呸的一声吐掉了嘴里的烟，顺带吐了一口带血丝的唾液。
　　“说实话，你这种忠心耿耿的态度，确实令人敬佩。如果你是在我的手底下干活，倒也不至于只是当个炮灰”
　　“呵呵...”男人从胸腔发出一声冷笑
　　“看来你的头头什么都没告诉你啊，啧啧，可惜了...”赵博明双手插进裤兜，慢悠悠走到男人跟前，“你得到的消息是截获我送去西瀛的货品，时间、地点、船舱。那有没有人告诉你，我分了六路送货，却没有一路是真的？”
　　“你！”男人大口喘着气，努力的抬着肿胀的眼皮
　　“所以我说，你只是个炮灰而已。对了，给你看个有意思的东西”
　　许博渊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点开，摆在男人眼前。男人睁大了眼睛，肿胀涣散的眼皮，变得更加红肿发紫发黑。
　　手机屏幕里，正放着一个约莫10岁的小女孩背着书包，牵着一个紫色毛衣的女人，在路上蹦蹦跳跳走着。女孩回头笑的样子，甜美可爱，天真无邪。
　　“你要干什么！”男人变得格外激动，浑身颤抖起来
　　“虽然你把他们送的蛮远的，都送出境了，”赵博明将手机重新放回裤兜，微微抬起头，轻视的看着男人“可真是不好意思，你安家的那一片，也是我的地盘”
　　“卑鄙！！！畜生！！！你不得好死！！！”男人大声咒骂着，椅子随着激烈扭动的身躯，摇摇晃晃
　　赵博明从腰间掏出一把武器，怼在男人额头上
　　“你说，你头上开一个洞应该挺丑的吧，何况那女人跟孩子呢”
　　男人愣住了，低下了头
　　“没事，我给你一晚上的时间，你仔细考虑清楚，考虑一下我是开几个洞比较好看”
　　赵博明收起武器，拿起挂在墙上的外套，穿上，转身朝门口走去
　　“等...等一下”男人吃力的抬起头
　　“这么快就想好开几个洞了么，”许博渊双手插在裤兜里，背对着他
　　“我告诉你，你能放过我老婆孩子吗”
　　“那得看你的态度诚不诚恳了”
　　“求...求求你，求你放过我的家人”男人低声呜咽着
　　“我最近耳朵不太好使，有点听不清楚，这可怎么办”赵博明摸了摸耳垂，转过身，朝男人阴险的笑着“不过你老婆长得倒是挺漂亮的”
　　“我求你！我求你放过她们！她们什么都不知道！！”男人歇斯底里的喊着，喊了一声似乎没有力气了一样，低下头小声嘟囔“我求求你...求求你...”
　　赵博明挺了挺腰，走到男人跟前，“你说吧，是谁指示你的”
　　男人张了张嘴，发出了几个音，又垂下了头。
　　赵博明推了推眼镜，眯了眯眼，从胸腔里低沉的发出一声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