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与明》卷毛轩

9、第八章

　　郊区别墅的二楼，许老爷子喘着粗气半躺在单人沙发上。右手手臂上缠绕着细长针管，弯弯绕绕，缠满了右手手臂，针头扎在暴着青筋的手背上。另一头，白色瓶悬挂在一旁的架子上，透明液体缓慢的滴落着。
　　许老爷子闭着眼睛，吃力的顺着气息，鼻翼下方的胡须，黑白交错，厚厚的盖住了上唇。
　　“小顾”许老爷子缓缓睁开双眼，混沌的眼神显得分外憔悴和涣散
　　“董事长”一旁健硕的男人小步上前，弯腰在许老爷子耳边低语
　　“莫山的项目一直是谁负责的？”许老爷子慢慢坐起身
　　“莫山一直是赵先生的领域。”小顾低着头，双手笔直交错放在身前，“许先生今天下午准备过去，是因为投资开发的燃气价格和销售问题。”
　　“哦....”许老爷子缓缓闭上眼，慢悠悠的说着“....兄弟俩要抢着吃一块饼”
　　“董事长，那我接下来...”
　　“你还是老样子，跟好赵博明，”许老爷子将脖子左右缓慢扭动着，发出“咔哒”两声，睁开双眼，眼神又重新变得清晰有神，“搞清楚他背地里到底在搞什么花样”
　　“是”
　　“还有，你不用刻意躲着许博渊，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他可不傻，你暗地里跟踪他，他一清二楚”
　　“是”
　　飞机直飞莫山机场，机场位于莫山西边的一块平地上。早期机场的位置还是连绵的山峦，当地市镇府为了对外引资，特意花了十年时间，将山移平，才变成了现在的机场。
　　莫山地处最北边边境处，与毒品泛滥、战争不断的壤平国，就只有一马路之隔。虽然边境一直有持枪的军队守着，但免不了不少毒贩偷偷入境。加上莫山城区被山峦环绕，而山区优势又是最佳的藏身地，因此莫山一直以来都是毒枭和罪犯们的天堂。
　　下了飞机后，许博渊跟朱助理就被人直接从机场接走，驱车赶往普德大厦，位于城区市中心，一栋直冲云霄的高楼。
　　轿车在蜿蜒的山路飞驰着
　　一路上，许博渊阴沉着脸。握着的手机屏幕一直亮着光，上面是一条已读短信：“欢迎”，发件人：赵博明。
　　“尾巴跟着吗”许博渊冷声说道
　　朱助理转过身，车后约莫五十米距离，一辆白色的轿车不远不近的开着，“跟着”
　　“无聊至极”
　　驶入市区时，夜幕已经降临。车子开进一个地下车库后，许博渊跨下车，站在原地远远的看着车库入口。
　　不一会儿，一辆白车缓缓驶进来。慢慢吞吞朝许博渊开来。
　　“许先生”小顾从驾驶位下来，朝许博渊点了点头。
　　许博渊大步走到小顾面前，抬头蔑视着他“你可真是赵博明的一条好狗，”挑了挑眉“都到家了，还不认路吗”
　　小顾低头轻轻笑了笑，理了理不合身的西装
　　“许总，您说笑了。正是因为到家了，才认识路，跟着您，只不过是怕您迷路罢了”
　　许博渊皱着眉，咬紧了后槽牙，两个人就这么无声的对视着。
　　“哟，这地下室今天怎么这么热闹”从大堂电梯间走出一个女人，素雅的脸庞不修粉饰，但眉眼间却分外妖娆。
　　“许总，您刚来，别跟一个打杂的置气，”女人走到许博渊面前，伸出手“我是赵总的私人秘书，陆晨，您称呼我小陆就好了”
　　见许博渊不理睬，陆晨转身拍了拍小顾“都是一家人，何必伤了和气呢，是吧小顾”
　　“是的许总，我只是在做我的本职工作而已，还希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朱助理紧张的看着眼前不怀好意的两个人，这才体会到什么叫真正的笑里藏刀。明显一股走进狼窝，背后发凉的感觉。他快步走到许博渊身后，轻声说“许总，办正事要紧”
　　许博渊冷着脸，略过陆晨，径直朝大堂电梯走去，“陆小姐，我是代表投资甲方来跟进项目进程的，你们老板不来迎接，怕是不合适吧”
　　“许总哪儿的话，什么甲方乙方，我们赵总就是知道您过来了，才特意叫我下来迎接您”陆晨笑着跟上来，按了按电梯
　　朱助理在后面悄悄打量着陆晨。头发干练的盘在后脑勺，白色的西服披在肩膀上，脖子上带着Y字金色的项链，项链下方黑色抹胸将胸部裹的严严实实但却不失挺翘的曲线。朱助理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学生模样的头发，感觉自己倒是真像个初出茅庐的新人，笨拙木讷。
　　电梯停在28层，叮一声缓缓开门。
　　“各股东已经在会议室等您了”陆晨用手轻轻挡住电梯门
　　“78层的大厦，会议室却设置在28楼，赵博明果然跟正常人不太一样”许博渊边走边理了理袖口。
　　“50层往上都是赵总的私人区域，未经允许，连我都上不去呢”
　　许是晚上，这一层满满当当的工位，却不见一人踪迹。一行人走到一扇双开门红色木门前，陆晨推门而入。占地不小的会议室中央，摆放着诺大的长条黑色会议桌。桌子两旁乌泱泱的坐满了企业高管。见有人推门而入，十几双眼睛齐刷刷注视过来。
　　会议桌最顶头位置，一个人依靠着椅子，背对着门坐着。一只夹着香烟的手慵懒的伸出靠背，修长的指头间烟雾缭绕。片刻，椅子缓缓转了过来。
　　“欢迎许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严浅明坐在房间的书桌前，一页一页反复翻看着记录本。照片层层叠叠粘贴在每页纸上，让原本不算厚的本子，撑出两倍大小。
　　“溺，捂，吊，毒…”严浅明皱了皱眉头，转到一旁的电脑上敲敲打打。
　　“还在研究呢”老张敲了敲门，站在房门口，抱着一本书。
　　“嗯…”严浅明点着鼠标，“我在猜测罪犯手法的缘由，总感觉有什么规律一样…”
　　“你也发现了？”老张走到桌子旁，“我这两天也在查阅相关资料呢，喏，你看。”老张晃了晃手上的书
　　“我在想，从古至今，既然是高智商犯罪，都会故意给破案的人留下线索，让别人去猜测。要么就是有自己独特的手法，想要证明自己能力，从而达到炫耀的目的。单单结合前三个案件，都还可以判断，可能罪犯是想自创一个独特的手法，但第四个…”
　　“你不要自己给自己出难题。现在没有找到能并案处理的关键证据，就像你说的，如果所有的矛盾点都出现在第四个受害人身上，那我们就不要扯进同一个案件，不然反而是给自己加大了侦察难度。”
　　紧接着，老张拍了拍严浅明的肩，意味深长的说：“其实我们一直忽略的一点，就是，在第四个受害者出现之前，罪犯就已经动手完成了第四次犯案…”
　　“你是说….”
　　老张点点头，“我总觉得冥冥之中，有股阻力，在阻止我们去追寻真相，虽然目前，档案室大火的缘由没有彻查出来，但我总是觉得，这场大火，跟我们的案子有联系”
　　“那结合起来，犯罪手法是通过：溺，捂，吊，烧，毒，来完成的…”严浅明沉默良久，“这个顺序像不像是某个宗教的仪式？就跟电影里说的那种？”
　　“这我就不知道了”老张转身走出房门，随手关上门，“不要看太晚，明天还得上班呢”
　　“总感觉哪里漏了什么…”严浅明嘟嘟嚷嚷，思考了一会儿后，起身穿上外套，打开房门
　　“老张，我想再去一趟第三个现场”严浅明穿着鞋，对着另一个卧室门说，门打开，老张已然穿好衣服，“就知道你小子，走吧，我就等着你说这话呢”
　　鲜租屋门口依旧站着两个身穿督察服的警督，喝着咖啡在门口闲聊。咖啡的热气在入春微凉的晚上，依旧清晰可见的向上窜着。
　　“还没下班呢”老张边戴手套边跟俩人闲聊着，“没呢，十一点才轮班，还早呢”其中一个人说着
　　“这期间有人来过吗？”
　　“哪有什么人啊，除了来来回回的车子，几个过路行人，也就野猫才来的地儿，”另一个警督说着，抬头看了看高架，“这位置啊，是真不好，我之前也听风水大师说过，高架下面分岔路口可不能开店的，容易散财，还容易招血光之灾….”
　　“你们先聊，我们再进去看看”老张穿好鞋套
　　“当警督的还听信风水呢，”严浅明蹲在地上回头朝老张笑了笑“不应该只相信科学吗”
　　老张瘪了瘪嘴角
　　“现场太干净了，垃圾桶都是清理过的”严浅明看了眼桌旁套着空袋子的垃圾桶
　　“下班了，肯定都要打扫的…”
　　严浅明站在收银台后面，抬头看了眼摄像头，又朝大门看了看，闭上眼睛
　　“福尔摩斯上身了？”老张打趣到
　　严浅明深吸了一口气，睁开眼，仿佛看到自己变成了受害者，站立在柜台前，而面前出现一个模糊的黑影。严浅明转过身，从后面的酒柜里，拿起一瓶酒，顺手拿了两个酒杯…
　　酒杯？
　　严浅明立刻转过身，看到一人高的柜子上摆满了玻璃酒杯。他踩上柜台后的凳子，看到摆放酒杯的架子上，第一排有两个不太明显的白色磨痕，他将后排的杯子轻轻向前移了移，杯口跟白色痕迹完全重合。
　　“老张，你快过来看！”严浅明跳下凳子，“前排位置，原本应该是放了两个酒杯！”
　　老张站上凳子，摸了摸
　　“而早上拿回去化验的只有一个杯子，受害者晚上在遇害的时候，是跟别人在一起喝酒！而另一个杯子不见了！这是他杀！”
　　“叮铃~咕噜咕噜~~”门外传来酒瓶倒地的声音
　　严浅明走出去查看，看到一个警督弯着腰捡起门口的酒瓶放回了原位
　　“这野猫，每次跳上房梁，都要弄倒一个酒瓶，我都捡好几回了…”警督不屑的说着
　　严浅明看着地上凌乱的酒瓶。早上的酒瓶，却还是整整齐齐的摆着的….
　　“老张！有一个细节，我没有拍！但是我记得很清楚！”严浅明指着酒瓶，对着站在身旁的老张说：“你还记得早上的酒瓶，是不是摆的很整齐！”
　　“好像是有印象，但是没太在意…”老张一拍脑袋，“罪犯走之前，还特地将滚远的酒瓶捡回来，并且排整齐？”
　　不远处，一个高高瘦瘦的黑影，站在路灯下，背依着电线杆。他低头点了支香烟，吸了一口，边吐着烟雾边转头远远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严浅明，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