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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看着婼婼如此,陈淮霖不免触动,他也舍不得婼婼,但是......他却不能让自己唯一的女儿跟着自己去东夷受苦。

      “婼婼听话,等爹处理完东夷一事,立马就回来。”

      “立马?立马是多久,爹是要我等半载还是一年?”

      “爹......”陈韶芸有些凛厉的语气在这时又立马放软,她慢慢伸出手,抓着陈淮霖宽大的衣袍,“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爹在哪里,我就去哪里。”

      “把我也带上好不好?”陈韶芸近乎央求,生怕父亲不带上自己。

      婼婼向来对自己爱答不理,虽然是父女,但陈淮霖却从未体验过婼婼小女儿姿态的依赖,此时,陈淮霖欣喜又不舍。
      可不舍又怎样,东夷路途险远,他更不愿婼婼吃苦。

      “婼婼,去东夷可就没有好看的衣裳了。”

      “?”

      “也没有镯子,首饰,玉器,还有这么多的丫鬟仆人供你使唤。”

      “哦。”

      陈淮霖以为这样就能吓退陈韶芸,可如果他要是这样想,那可真是大错特错了。

      “爹,你以为这样就能吓到我了吗?你要是觉得我怕这个,那我就更要去了。”说完,陈韶芸提着裙子从榻上起来,她走的时候,还一边放出“狠话”,“我非去不可,爹你拦不住我的!”

      “小姐,您真的要去东夷啊?”大小姐要去东夷,杏香多少也听说了。

      “是,我要和爹一起去东夷。”

      “可是......”杏香也听说了,“听说东夷穷山恶水,瘴气毒虫可折磨人了,小姐您身体金贵,受得住吗?”杏香从六岁就入府伺候大小姐,她还是挺了解大小姐的。

      大小姐显然就是吃不了苦的人呐,平时汤冷了,菜咸了,就觉得自己受了委屈,这样的大小姐,真的能够受得了东夷的潮热和瘴气毒虫吗?

      “有什么受不住的,难道那里的人都不活了?”

      还不是担心你不活了嘛。
      杏香在心里默默说道。

      也不知道爹爹什么时候会启程到东夷,陈韶芸想了一下,又说,“你先把东西收拾一下,那些华而不实的裙子就别装了,尽量以简约轻便的为主,多备点能解毒的药丸。”

      看大小姐的神色不像只是说说而已,杏香这下明白了,看来大小姐真是打算要跟老爷去东夷。
      不过大小姐打算要去东夷的话,那她肯定也会跟着去的,杏香一个伺候人的丫鬟,她能吃苦,就是担心......万一大小姐适应不了,又拿人撒气怎么办。

      应该不会了......吧。
      自从大小姐溺水救起后,已久很久很久没有打人了。
      虽然感觉还是冷冰冰的,对什么都不上心,但真没有随意拿她们下人撒气。

      而次日,陈韶芸要去东夷的消息传开,陈秀婵听闻,也赶紧来了。

      “婼婼姐姐!”

      陈韶芸抬头,入眼便是身披浅碧色袄子的年轻女子徐徐赶来,她眉头紧蹙,满眼都是担心,就是......表情稍微有点用力。

      陈韶芸对她毫无印象,就是声音有点耳熟。

      进了门的陈秀婵看到陈韶芸淡漠审视的眼神,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陈韶芸看她的眼神,怎么如此陌生疏离,这立马让她产生了一种危机感。

      不过人精一样的陈秀婵并没有在意这点变化,她还是如同往常一样,热情熟络地挽上陈韶芸的胳膊。

      “婼婼姐姐,我这几日没来看你,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陈韶芸低眸,扫了眼胳膊上,缠上来的这双手。
      她没有半点回应。

      首先,她不认识这人,其次,她不喜欢没必要的社交。
      而且,陈韶芸多少能感觉得出来,她们之间的关系,好像并没有表面上这么亲密。

      简单来说,塑料姐妹情吧。

      “你也别怪我,是叔伯下了命令,说你在未痊愈之前,不让任何人打扰你,现在听说你要去东夷,我求了叔伯好多次,才能进你这院子呢。”

      “婼婼姐姐,你可千万别生我气。”陈秀婵面容姣好,气质柔弱,这服软的模样,像无害的菟丝花。

      而陈韶芸听见就笑了,只是皮笑肉不笑,怪让人不安的。

      看着陈韶芸脸上的表情,陈秀婵顿时有点心慌,总觉得如今的陈韶芸比起以前,怎么性格更古怪了。

      陈韶芸难怪觉得声音熟悉,这不是她溺水时,身边说话的人嘛。
      她当时很紧张,不知道的,以为她有多紧张表姐性命,但经过杏香的陈府关系科普后,陈韶芸一联想就明白了。

      这个叫陈秀婵的女人,并不是担忧姊妹性命,应该是担忧自己前程。

      毕竟出了五服的亲戚,不远万里投奔陈府,当然要讨好陈家的大小姐。

      人应该不会太坏,但心眼不少,不然这段时间父亲又怎会让她不得入院打扰。

      “婼婼,你真要去东夷吗,要是你走了,我在陈府,怕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陈韶芸很淡然地说,“京都呆腻了,想出门散散心。”

      散心?去苦寒之地散心?谁能信。
      陈秀婵没能理解,不过,看到陈韶芸不冷不热的态度,这才是让她最担忧的事情。

      陈韶芸不如以前依赖她,那她将来,还有舒坦日子过吗。

      陈秀婵想了一下,又道,“前日,嘉玥公主还在念叨你,说担心你的身子,还说等你痊愈了,要一起去打马球呢。”

      以前,只要提起嘉玥公主,陈韶芸必定有反应,毕竟是心上人的堂妹,她不巴结不行,以为只要讨好公主,多在瑢郡王跟前露脸,就能得瑢郡王青睐。

      但实际上呢,瑢郡王对陈韶芸厌恶至极,她偏偏还不死心,屡战屡败,嘉玥公主次次邀约,她必定回回都去,只是......在席上每次都成大家伙取乐的笑料。

      陈秀婵以为陈韶芸怎么着都得找个借口去拜谢公主好意,随后又想法设法去制造与瑢郡王偶遇的机会,但这次呢,她反应极为平淡。

      就是太平淡了,才显得异常。

      “那你替我向公主道谢吧。”陈韶芸此时说。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眼前的陈韶芸,陈秀婵头一次有种拳头打进棉花里的感觉。
      放了饵,但鱼却不上钩,这让她困顿。

      此时,陈秀婵才细细打量陈韶芸,她似乎想知道,这溺了一场水,究竟是哪里来的变化。

      陈韶芸褪去往日娇艳做工繁复的百褶裙,如今一身白色绉纱裙子,外边是淡紫流云纹褂子,头上也没有多余繁复精美的首饰,看起来素雅了不少。

      不过,眼利的陈秀婵又发现,陈韶芸手上捂着的是质地上好的白玉手炉,鬓边虽只有一只银衩,但上面镶着的拇指大的祖母绿宝石。还有一对紫色玉石耳坠子,看起来简约,但却一点都不简单。

      户部家的千金也有一对同样紫晶石的料子,听说是宫里宸妃赏赐的,珍贵异常,不过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紫晶石,都得价值百金。

      侍郎千金得了一对,立马就打成了一双耳坠,平日也只有很重要的场合才戴,上回在穆王妃寿辰时,侍郎千金就戴上了,还好一番显摆,所以陈秀婵印象极其深刻。

      陈韶芸向来喜欢颜色艳丽的裙衫,精美繁复的头饰,时常把自己打扮得贵气逼人。
      而现在的陈韶芸看起来淡雅素净,跟“贵”好像不沾边,但眼利的陈秀婵知道。

      这身素雅的装扮才是真正的贵,她头上戴的,以及耳上的坠子,不过两三个饰品,就相当于一座小宅院的价格了吧。
      这价值,说为奢靡无度都不未过。

      陈秀婵看着陈韶芸的耳坠子,心里羡慕得很。
      果然,投对了胎,比什么都重要。

      陈秀婵压住心里的酸意,凑上前坐在陈韶芸的身边,一副亲密状,“婼婼姐姐,今天怎么如此生分,可是真生我气了。”

      陈韶芸闻着近在咫尺的脂粉味儿,心中稍有不适,她们之间其实并不熟,也有这女人心眼多的缘故。

      睨了一眼旁边的女人,陈韶芸漫不经心地抽出胳膊,与陈秀婵拉开一段距离。

      这明显的排斥,陈秀婵如何察觉不出。
      她身体一僵,脸上的笑也有些难看,可是她还得热脸贴上去,说道,“看来,婼婼姐姐是真生我气了,我亲自给你做乳羊羹,婼婼姐姐原谅我好不好。”

      看着不遗余力讨好自己的女人,陈韶芸看着都累,她默了半刻,说道,“表妹不必如此费力讨好,你便入了我陈家,我陈家便不会苛待你,我喜静,不想有人打扰,以后,你也少来我这院子吧。”

      陈韶芸说话一点都不给面子,这让陈秀婵立马懵了,这不是当场打人脸,抹人面吗。

      做事留余地,这是陈韶芸一贯的行事作风。
      不是给别人,而是给自己,毕竟市场风云变幻,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将来的事,谁说的清呢。

      而陈韶芸如今一分薄面都不留,她也是想明白了。
      我不需要和谁虚与委蛇,留出退路,这个家有父亲这支顶梁柱撑着,更不需要她拼尽全力权利去争取财富还是地位。

      毕竟,这辈子,她全都有了。
      她有父亲,无条件无底线的溺爱,她可以在父亲的羽翼下,自由自在的活着,这是在上辈子都达不到的自由。

      哪怕冷漠刻薄,不学无术,哪又怎样?
      她又不需要讨好任何人。

      陈韶芸的话,太过直白也不客气,陈秀婵一时接不住,当下就愣住,顿了会儿才回过神来。

      她先是心慌,然后心急。
      这让她如何能不急呢,这府中除了陈淮霖,就是陈韶芸最大了,毕竟是陈老爷放在心尖上的宝贝。

      只要能让陈韶芸开心,那日子过得自然是舒坦。要知道,她可是费了很大的力,才让陈韶芸把自己当亲姐妹一样的依赖。

      只要有陈韶芸这张底牌,就算陈淮霖不喜她,看在宝贝女儿的份上,她也能享受陈家座上宾的待遇,下人们也得客客气气地叫她一声陈二小姐。

      她是一个女子,将来还得找夫家,若没有陈府做盾牌,那有头有脸的门第,又怎会看她一眼。

      陈韶芸冷漠的眼神,看得让人心凉一截。

      “婼婼姐姐,你这样,真是伤了妹妹的心。”陈秀婵眉头轻蹙,眉眼是恰到好处的黯然。

      以前的陈韶芸或许吃这一招,真把陈秀婵当做亲姐妹看待,但现在的陈韶芸,显然不会了。

      几乎是一点面子都不给,陈韶芸眼都不抬。

      “杏香,送客。”

      杏香愣了半刻,在陈韶芸不耐的眼神投过来时,便立马回神,她迈步上前,抬手示意,“二小姐,请。”

      陈秀婵脸色一沉,再看了陈韶芸一眼后,便抬脚离开了院子。

      作为大小姐的贴身侍女,杏香如何看不清,陈二小姐对大小姐只有利用毫无尊敬呢。

      陈二小姐刚入府的时候,确实恭顺,但随之讨好大小姐后,也愈加猖狂起来,在彻底看清大小姐“蠢钝”的本质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好几次,还让大小姐在其他官家小姐面前出丑,倒是衬得自己聪慧温良,大小姐一无是处。

      如今,大小姐看穿的陈二小姐奸滑的一面,倒是一件好事。

      “小姐,东西都收拾好了。”防虫的药粉,解毒的药丸,还有一些衣物首饰全都按照大小姐的要求备齐。

      圣上指令已下,父亲去东夷任职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时间仓促,父亲明日后就要启程去往东夷。
      在这个朝代,没有要求不许亲眷同行,所以陈韶芸自然也要跟着去。

      府里的下人都挺忙,因为在东夷待的时间并不算短,所以细粮米面,布匹,以及打点的金银玉器都是不可少的。
      其他东西,都由府上管家操持,陈韶芸只需吩咐杏香带上自己要带的东西,剩下的,就由杏香自己看着带就好。

      不过,收拾下来,也有满满的五辆马车。

      而陈淮霖的行李,再加上其余的生活用品,以及打点的金银玉器,也不过两辆马车。

      “我有这么多的东西要带吗?”看着庞大的车辆队伍,陈韶芸双眼茫然。

      “这还算多吗,奴婢已经很精减了。”杏香一一举例说道,“小姐您的首饰匣子穿戴衣裳,香料脂粉就得一箱吧,还有手炉暖垫卧榻也必不可少,东夷潮湿阴冷,少了这些怎么能行,除此之外......”

      杏香还没说完,陈韶芸就打断问,“你把卧榻也带上了?”
      那东西近百斤,五尺长,用的是沉甸甸的红实木,还用了翠玉打边镶嵌,那么笨重的东西,怎么也带上?是嫌路上不够麻烦吗。

      哪知道杏香又说,“那卧榻底下是有暖炉的,把细碳放进去,不仅无烟,还聚暖,放在东夷那样潮冷的地方再好不过了。”

      陈韶芸细想了一下,这几日,她确实爱躺在那暖榻上,虽说运送的途中会麻烦一点,但暖榻的好处,陈韶芸还是记得的。

      陈韶芸此时抬头看向陈淮霖,她不知道自己五辆车的行李会不会给父亲添麻烦,不过要是真会造成麻烦,那她就不带了。
      孰轻孰重,她分得清。

      陈淮霖嘴角噙着笑,似乎并不觉得麻烦,反而还说,“还有什么要带的都带上吧。”

      老爷都发话了,杏香又使人抱了几个大箱子上了马车。
      东夷一带路途遥远,山高险峻,想要路上舒服一些,东西自然是少不了。

      待东西收拾齐了之后,车队便浩浩荡荡地上路。

      马车是两匹马上好的胡马拉运,车辆里面也垫了柔软的绒布织毯,上面还放着了两个地暖炉子,就算是光脚踩在上面都不觉得冷。

      除了这些,还有消遣用的闲书,怕大小姐路上烦闷,杏香都贴心地备上了。放零食的食匣,干果点心糕点,全都样样齐全。

      不愧是陈韶芸身边的贴身大丫鬟,已经完全把如何享乐发挥到极致。
      如今,陈韶芸倒是越来越离不得她了。

      马车用不疾不徐地速度行驶着,为了保证路途的舒适度,车夫并没有让马车疾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出来游玩赏景。陈韶芸在路上都不觉得疲惫。

      看了一会儿书,陈韶芸揉了揉太阳穴,实在是熬不住了,便对着坐在马车外的杏香说道,“杏香,我先睡儿,一炷香时间,你再叫我。”

      “好嘞,小姐。”

      马车虽然宽敞,但陈韶芸手脚也完全伸展不开,她把毯子盖在身上,屈膝半靠在马车里,陈韶芸此时叹了一口气,忽然有点想念手机。

      在这种时代,能打发时间东西实在太少,如果此时有一部手机就好了,找一部肥皂剧,时间过得也会快些。

      闭着眼,没多久陈韶芸就窝在马车里睡着了,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反正睡得挺沉。

      杏香并没有叫醒陈韶芸,她是被马车外面的动静给吵醒的。

      外面是来来往往的街市叫卖声,还有马车走过时辔头叮铃碰撞声。陈韶芸睁眼的时候,马车已经停了。

      听着外面的动静,陈韶芸猜测,这好像是在小镇里,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多生活气息的声音。

      她拉开车帘,往外看去,便发现自己车夫变了人,而且杏香也不见了。

      而车夫看见陈韶芸警惕的目光,便立马笑着道,“大小姐您别怕,我是奉宣侯府上的人。”

      “奉宣侯?”
      陈韶芸听父亲说起过,也曾听杏香谈及过。

      奉宣侯是父亲的多年好友,交情颇深,情同兄弟。
      不过,身穿后的陈韶芸从未见过此人,她抬头,看见父亲的车队和一支陌生的车队交织在一块的时候,陈韶芸也放下了心中的戒备。

      奉宣侯......
      一时间,陈韶芸脑袋浮现出下巴长着一茬短胡须,目光肃穆的中年男人。

      陈韶芸拉开车帘,一只木凳就立马放在了她的脚下,杏香这时走了过来,扶住陈韶芸的手。

      不是说好一炷香后叫醒我吗?你跑哪儿去了?
      陈韶芸噔了杏香一眼。

      杏香自觉心虚,缩了缩脖子,不敢直视大小姐的目光。

      如今,他们是在小镇里,陈淮霖和奉宣侯坐在茶棚里,不知谈笑着什么。
      因为奉宣侯是背对着陈韶芸的,陈韶芸抬眼望去,入眼便是一身素雅的白色长衫,身材欣长的背影。

      陈淮霖看到女儿来了,便招手示意她过来。

      陈韶芸不疾不徐走向前去,她看了一眼父亲,又把视线移到奉宣侯身上。

      奉宣侯位份比父亲高出不少,也不知道他脾气怎么样,会不会因为位高权重,就拿这个压人?

      陈韶芸在府上是老大不错,但她心里也明白得很,京都高官名流不少,她一个四品少卿之女,算不得什么,虽然在家里想如何就如何,但在外面,一样得缩成鹌鹑。

      在这个时代有不少时日了,她却没有规规矩矩得学过一天规矩,陈韶芸见过杨嬷嬷对着父亲行礼的摸样,细细回忆一下,陈韶芸便模仿出大致摸样。

      “见过侯爷。”陈韶芸微微屈膝,行了一个很新的礼。

      杏香看到陈韶芸的行礼姿势忍笑。
      陈淮霖无奈。
      而奉宣侯呢,他侧过身,细长的凤眼扫过陈韶芸,眸光沉沉。

      这算是陈韶芸穿来这段时日,第一次见外府男子吧。

      本以为奉宣侯年纪跟父亲差不多大,一个严肃的长辈形象就在陈韶芸心里立了起来,结果呢,等看到奉宣侯的真容后,陈韶芸挺意外,这侯爷长得竟如此年轻,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出头的摸样。

      但他又和父亲相识多年,听说是十年的交情。
      瞬间陈韶芸的脑袋里就浮现三十岁的父亲和十岁出头的少年,举杯望月,谈笑风声的画面。

      这画面越想越违和。

      子车钰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他肤色若玉,眉眼温润,气度脱俗不凡,洁白再无多余颜色的长袍更是衬得他犹如仙鹤,随时就要乘风昆仑。

      陈韶芸上辈子也是见过不少美男,但美得这么惊心动魄的,这个奉宣侯还是头一个。

      美丽的事物,人人都喜欢,也忍不住多看几眼,陈韶芸是个俗人也不例外,盯着奉宣侯看几秒后,陈韶芸越发觉得,这人要是去演仙侠剧,绝对会火。

      陈韶芸盯着奉宣侯都愣了神,直到杏香轻轻推了她一下,这才回过神来。

      当然,陈韶芸并没有燃烧着一见钟情的荷尔蒙。
      欣赏归欣赏,和其他感情,她不至于混淆。

      “世侄女胆子比之前大了许多。”子车钰收回落在陈韶芸的视线,笑着说。

      陈韶芸和子车钰不熟,不知该怎么回话。
      但显然,看子车钰的表情,他倒是对自己蛮熟悉的。

      就在陈韶芸纠结要不要用沉默以对的时候,子车钰又道,“也客气不少,一句侯爷生分了。”说完,他叹息一声,端着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

      陈韶芸把目光移向了父亲,用眼神询问自己该怎么做。
      陈淮霖笑着回应,“前几日,婼婼溺水,丢了些许记忆。”

      子车钰,了然,“难怪。”

      陈淮霖这时又说,“这是你世叔,下次可别忘了啊。”

      陈韶芸又行礼,重新归正称呼,“世叔好。”

      子车钰微微颔首,脸上依旧挂着一抹云淡风轻的笑,“世侄请起。”

      陈韶芸起身,然后慢慢挪到陈淮霖的身后,杏香此时端了一个凳子过去,陈韶芸坐在凳子上,然后藏在父亲宽阔的身后,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她一句话都不曾说,只是用手把玩着父亲腰带上挂着的佩玉穗子。

      子车钰目光看向她这世侄女,用觉得她好像变了一些,但又没变。

      变的是,穿衣风格不一样了,以前总把自己打扮得闪闪发光,什么五颜六色的宝石,金玉都往身上捯饬。
      虽然美艳贵气,但多了些俗气。

      如今首饰少了不少,衣服也不是像花蝶一般,藏在父亲身后恭顺温吞的模样,倒是顺眼不少。

      不过在他面前拘谨的样子,倒是一点没变。

      陈韶芸躲在父亲身后玩玉穗,一边打发时间,一边听着他们的闲聊。
      从前朝局势,又到哪家府门八卦。

      陈韶芸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只心想,原来男人也有一颗八卦的心。
      她此时打了一个哈欠,觉得有些累,就像没了骨头似的,靠在陈淮霖的后背上,还用手指戳了一下父亲的背。

      什么时候能走啊。

      陈淮霖没有理会陈韶芸,大约是好久没见好友,这次先聊个尽兴再说。

      闲聊了会儿后,陈淮霖觉得时间也差不不了,便说道,“子车兄,小女这路上就托你多多关照了。”

      陈韶芸微眯困顿的眼睛瞬间瞪大,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父亲。

      爹?你说什么!
      陈韶芸生怕是自己听错了。

      女儿质问的眼神让陈淮霖不由得闪躲,他不敢直视,只有顾左右言他地说道,“你世叔刚建了一庄子,那庄子风景秀丽,有温泉美食,爹爹早就想去体验了,只是如今公务繁忙,婼婼只有你代爹爹去享受了。”

      “谁要去那庄子!”刚才还很温顺陈韶芸就像炸了毛似的,当着子车钰的面直接对着父亲大喊,“我要和你一起去东夷!当初不是说好了吗?!”

      陈韶芸万万没想到,在半路上就被父亲背刺,这气得她脸都红了。

      “东夷不适合你这样的娇弱女子,你从小锦衣玉食惯了,身娇肉贵,适应不了东夷。”

      这时候,杏香非常赞同地点了点头,深有感触。

      “我能吃苦!”陈韶芸瞪圆了眼,脸颊通红。
      她都还没去呢,怎么就把她甩给别人了?

      但是,就算她表明自己能吃苦,不怕路途艰辛,但陈淮霖不信啊。

      “我不管,我要和你去东夷!”陈韶芸鲜少有这样任性的时刻,可是父亲就要扔下她了,这让陈韶芸如何保持淡定。

      而陈淮霖也自知理亏,当初他也是亲自答应了婼婼,要带她一起走。
      可是......作为一个父亲,他有自己的考量。

      在东夷,他只会分身乏术,分不出精力去照顾孩子,但是,婼婼又任性惯了,若是不答应她,这段时间怕是够磨人的,所以,当初答应,只是他的缓兵之计。

      婼婼最近黏他黏得紧,虽然陈淮霖本人是乐在其中的,但他心里也清楚,还是得赶紧走,不然在婼婼的软磨硬泡下,说不定一上头,就把人带去东夷了。

      “婼婼啊,爹知道爹这次做的不对,你放心,等我从东夷回来以后,一定好好补偿你,你就算是要天天的星星,爹都给你去摘!”

      陈韶芸真是被气笑了,“我要天上的星星做做什么,我要去东夷!”
      她态度坚决,并不是在开玩笑。

      陈淮霖心想不好,便转身,对着管家使眼色,快走快走!
      他怕再慢一步,就走不成了。

      管家看懂了老爷的眼神,立马驱使下人驱车赶马。

      陈韶芸哪看不出,她这坏心眼的爹在做什么,随即跑了上去,像捉贼似得,紧紧攀附住陈淮霖的胳膊。
      不过女子的力气实在是小了些,别看他爹四十几的人了,但身强力壮,一点都不输二十岁的小伙。

      “婼婼啊,听话,爹这都是为你好。”

      而陈韶芸,一脸写着,我!不!听!

      为了避免爹跑了,陈韶芸又紧紧抱住陈淮霖的大腿,她坐在地上,把全身的力量都用来阻拦陈淮霖,连五官都在使劲。

      陈淮霖人都傻了,看着像小孩子一样胡搅蛮缠的婼婼,过了半刻时间才回过神来。

      他又看向杏香,用眼神示意,让她赶紧过来帮忙。

      杏香后知后觉的哦了一声,然后朝着这对奇葩父子走去。
      而这时,知道陈淮霖意图的陈韶芸也转头,噔向杏香,似乎在说,你敢!

      一个是老爷,一个是大小姐。
      她哪个敢得罪啊。

      杏香为难,苦着一张脸,进也不是,退了不是。

      哎呀,我不管了。
      杏香转身,假装看不见,去忙别的去。

      而一旁的子车钰,看着这对父子拉扯,震惊得说不出话。
      他何曾看见过多年好友居然有这样失仪的一面。
      还有他的这个世侄女,向来知道她任性惯了,但也没有想到能任性到,坐在地上扑腿的程度。

      这父女两个,相处的方式,还真是......别开生面,让人震撼。
      子车钰笑了笑,颇有兴致地看着这对父女。

      陈韶芸和陈淮霖拉扯了好半晌,最终还是陈韶芸落了下风,得了机会,陈淮霖提起衣袍一角,不顾形象地撒腿就跑,而管家和仆人门,立马有条不紊地驱车离开,似乎商量好似得,就在等这时刻。

      陈韶芸看着陈韶霖逃之夭夭的背影,气得脸都红了,她抓起食匣,随机拿起面饼糕点,就往陈淮霖逃离的方向扔去。

      靶头挺准,次次命中。
      一个绿豆糕扔在陈淮霖头上,碎成了好几瓣,然后就是玫瑰酥,芙蓉糕,依次落到陈淮霖的背上,肩上。

      陈淮霖最终还是跑了,带着他的马队。
      只留陈韶芸和她两个近侍丫鬟,还有她的五辆马车。

      在彻底认命自己被抛下之后,陈韶芸看着陈淮霖消失的方向,一脸的难过和错愕,不知道的,还以为誉满天下的少卿大人当场抛孤了。

      陈韶芸低垂着脑袋,眸色黯然,她一身天青色的绒团披风,立身于萧瑟凌冽的冬月,给人的感觉就是无助可怜,惹人怜爱,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杏香这时凑上前,小心说了一句,“小姐,老爷只是去东夷了,又不是不回来了。”

      “鬼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陈韶芸这时还在气头上,语气里夹杂着怒意。
      陈韶芸可没忘记陈淮霖说过的,短则两三月,长则一两年。

      而一边的子车钰忽地开口,“以陈兄的谋略手段,最多三月足矣。”

      子车钰声音朗朗入耳,如琴弦微澜,再加上这淡定自如的气度,仿佛有拂去忧虑浮躁的功效。

      可是对于陈韶芸来说,这点安慰,对她来说,不起一点作用。
      别说三个月了,就是三天,陈韶芸都觉得难以接受。

      陈韶芸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对父亲的依赖,是足以令旁人惊诧的程度。

      对着空气惆怅了许久,陈韶芸似是想起什么,她转身看向这位陌生不熟的世叔。

      看着这张年轻,白玉无暇的漂亮脸蛋,陈韶芸感觉这声世叔有点难开口呢。
      这人既然和父亲十多年的交情,想必年纪应该不止二十,而是要比看起来要大上一些,但大上多少,就像谜一般,让人拿捏不定。

      虽然有点违和,但陈韶芸还是唤了一声世叔。

      陈韶芸说话声音轻言细雨,明眸杏眼携着几分惆怅,又因为有求与人,这幅温敦的摸样,实在是让人讨厌不起来,仿佛和刚刚胡搅蛮缠的女子,不是同一人似的。

      要不是子车钰亲眼所见,他大约就信了。

      子车钰挑眉,看向陈韶芸。

      “世叔,你能不能借我一些侍从,让我去东夷找父亲。”陈韶芸见这奉宣侯眉眼温雅犹儒仙,觉得他应该是好说话之人,但是......人的脾性和外表是没有关联的。

      她见过长相粗犷如恶徒的男人,心细如线,正直纯良,也见过外表斯文的人却干着猪狗不如天打雷劈的事儿。

      所以,陈韶芸拿捏不准这位侯爷,但她也得先试一试。

      哪知道,子车钰连一丝犹豫都没有,直接就拒绝了陈韶芸的请求,“你爹既然把你嘱托给我,我自然不能让他失望才是,且东夷路途遥远艰险,世侄就别自寻苦头了。”

      说来,子车钰心里也有怨气。
      这陈淮霖,也不与他提前商议,直接先斩后奏,把陈韶芸就丢给了他,亏他兴致勃勃赶来,以为只是一场单纯的趣谈闲聊,结果是给人带孩子来着。

      这坑人的东西,还是改日绝交罢。

      不过生气归生气,子车钰还不至于把气撒在陈韶芸身上。
      也不是第一次“带孩子”了,所以,子车钰还是自成了一套带娃心得。

      他的这位世侄女,虽说在别人面前张扬任性,但在他面前算是乖的,也不闹事,所以......子车钰倒也不觉得带娃有难度。

      她要是安安静静,愿意去他的别庄,子车钰也不介意带上陈韶芸一块,她如果要是不愿,那也可以差人把她送回陈府。

      结果呢,当陈韶芸得知子车钰不愿差人送她去东夷后,她立马冷了脸,刚刚的温顺面孔,就像戏剧变脸似的成了黑脸。

      陈韶芸知道,不帮是情分,她也不能道德绑架别人,只是......当知道对方拒绝的时候,心里多多少少会有点不舒服吧。

      陈韶芸微微躬身,行了一礼,“既然如此,我也不为难世叔,我们在此地,就此别过吧。”

      杏香看着陈韶芸要走,当即就懵了,她们三个丫鬟,加上小姐就四个人,走去哪儿啊。
      而且,都是女子,也没有男子随从保护,在外面很危险的。

      显然,杏香都想到这个问题了,子车钰如何想不到呢。

      把玩白玉扳指的手指顿住,子车钰看向要离开的陈韶芸温声道,“就此别过,是要去哪里?”

      “当然是去东夷。”

      “就你们几个柔弱女子,怕是连沧城都出不去,就被半路匪人给劫了。”子车钰好意提醒,希望任性的世侄女能够及时醒悟,别在给人徒添麻烦。

      陈韶芸还没有那么傻,她知道女人独自出行,还带着这么多的抢眼的行李不安全,难道她就不会拿钱,去请一支高壮体健的镖师护卫吗。
      她现在多的就只剩下钱了。

      “这就不劳世叔操心了,我自有办法。”

      “知道你从小是个主意多的,可既然你爹把你交付与我,我就不能放任你独立离开,让他失望担心才是。”

      “这么冷的天,世侄就不要乱跑了,跟世叔一起去一水山庄,那里的汤泉最宜养人。”

      陈韶芸不为所动,显然,这种诱惑对她而言,什么都不是。
      她除了东夷,哪儿都不想去。
      “多谢世叔好意,我就不给你添麻烦了。”
      说完,陈韶芸就用眼神朝杏香示意。

      杏香收到暗示,立马去牵马车。只是还没摸到马车呢,就被子车钰的人给拦了下来。

      子车钰的小厮笑眯眯地,抢先一步牵住马,“杏香姑娘,还是跟我们侯爷一起去一水山庄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去一个好去处散散心也好。”

      “可是......”杏香也想啊,只是大小姐不愿,她有什么办法。

      小厮不给杏香犹豫的机会,自顾自地就把马车拉进自家队伍,两支直接并成一支。

      “杏香!”陈韶芸见到自家丫鬟一直被牵着鼻子走,便沉了脸。

      杏香到底是谁的仆人,她心里还是有数的,她立马小跑着就去夺自家的马。

      只是奉宣侯也投来目光,虽然他看起来依旧是云淡风轻随和的样子,但杏香却无形之中感受到一种压力。

      别看奉宣侯看起来特好说话,仿佛没脾气似得,但他一点都不好说话,狠起来的时候,只叫人胆战心惊。
      毕竟,当年他可是靠自己一人,抄了弘禹国公一家。
      弘禹国公一族在刑场满门抄斩,全家五十多口人,那血啊,洗了三天都洗不完,杏香没去现场看,但她听说,奉宣侯是监斩官,他一身素服,姿容犹如谪仙,但却做着活阎王的事儿。

      那么多的脑袋,周围看热闹的百姓有些都吐了,但奉宣侯呢,他眼都不眨。

      奉宣侯和大小姐,谁更可怕,当然不言而喻。
      而且他还是大小姐的世叔,是长辈,杏香怎敢忤逆嘛。

      “小姐......”杏香不敢去牵马,就只能可怜兮兮地看着陈韶芸。

      陈韶芸见她这样,便又再瞪。可是杏香情愿面对大小姐针锋麦芒的视线,也不敢去牵马,只能垂着脑袋,把自己当成一只鸵鸟。

      自己人临战倒戈,陈韶芸拿他没有办法。
      行,她走?这总可以吧。

      陈韶芸跳上马车,装上银钱,做了一个简易的包袱后又下车,打算一个人独自离开。
      只是,又被子车钰的人给拦下来。

      陈淮霖惯着她,但子车钰可不会。

      陈韶芸这算明白了,她的这个世叔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她走了。
      她把锋芒似的目光从杏香身上离开,然后对准子车钰,用大逆不道的语气质问,“你是铁了心不放我走吗?”

      杏香看陈韶芸像只斗志昂扬的公鸡似的,额头立马冒出冷汗。
      我的天呐,大小姐,你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吗。
      老爷是你亲爹,但奉宣侯不是啊,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无条件惯着你。

      子车钰嘴角依旧一副若隐若现的笑意,但他的眼睛始终是冰冷的,他的视线和陈韶芸对上,利落只说了两字,“自然。”

      奉宣侯私底下有个外号,叫做佛面阎王,外表看起来儒雅随和,但内心住着的是杀戮阎王。
      若是谁欺了他,他必定让人不死也得扒层皮。

      不过,佛面阎王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你若是言行规矩,不在正主面前把弄心眼,他还是有些“佛性”的。

      陈韶芸上辈子也是个说一不二的厉害人物,大约是牛逼的人物,身上都有一种不好惹的气场,陈韶芸也感觉到了。

      她要是再继续下去,可能......要遭殃。
      陈韶芸不是那种不懂变通的人,能屈能伸见好就收这个道理,她懂。

      两道视线短暂的交锋后,陈韶芸叹了一口气,罢了,她妥协,行了吧。

      只是难得吃了瘪,心里多少有点不爽。
      虽然站在子车钰的立场上,他没有错,但是,她不爽,也没有错。

      陈韶芸噔了子车钰一眼,然后坐上马车,一脸苦恼地撑腮。

      此时,子车钰也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短暂地休息之后,这支队伍就启程了。
      马车上,陈韶芸沉着脸看着杏香,而杏香呢,如坐针毡,手脚都不知如何放置。
      如果她的眼神能放出针的话,那么杏香早就成了筛子。

      “小姐......”杏香可怜巴巴地看着陈韶芸祈求原谅。

      “你什么时候和我爹狼狈为奸的?”陈韶芸用审犯人的语气质问。

      杏香一脸心虚眼神闪躲,不敢和陈韶芸对视。

      “小姐......都是我的错,可是老爷的话,我哪能忤逆嘛。”说完,杏香拿出一支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藤条,“事已至此,小姐您罚我吧。”

      陈韶芸看着藤条,无奈叹息说,“罢了,你出去,看见你就烦。”

      杏香哦一声,然后乖顺地出了马车。
      出了马车手,她把早就准备好的藤条往树林远处一甩,还拍了拍手心上的灰。

      她就知道,小姐不会打她。
      虽说小姐有些时候看起来挺可怕,但她现在可好了,从不苛待下人,也不随意打罚。

      这刚出马车没有多久,又听小姐在里面说,“回来。”

      杏香赶紧又进了马车,“小姐?”

      陈韶芸气儿已经消得差不多了,她脸上不见怒意,只剩理好思绪后的沉静。

      “那奉宣侯和父亲真是结拜的异姓兄弟?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到什么程度?”

      杏香六岁就入府,是在陈府长大的,所以对于奉宣侯和老爷之间的交情她还是了解的。
      她点了点头,“是啊,他们关系可好了,当初老爷还是芝麻小官的时候就和侯爷认识,那时的奉宣侯还没有封侯,还是世子,从不以老爷官微卑低,而嫌弃他。那时候的侯爷,可是京都炙手可热的人物,长得又俊,像仙人一般的人物,京中好多小姐都想嫁与侯爷。”

      陈韶芸看杏香少女怀春的表情,揶揄道,“你也想嫁?”

      杏香羞赧低揉了揉脸,“奴婢倒是想嫁,但侯爷那样的风光人物,怎么可能看上我嘛。”

      陈韶芸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各色风格的靓女俊男她也见过,虽然很多都是科技和狠活儿。
      但不得不承认,子车钰的皮囊是真的无可挑剔,完美得就像画皮美人似的。

      忽然,陈韶芸又好奇起来,“奉宣侯到底多大年岁了?”
      先前她就一直想问,只是忙着怄气就给忘了。

      杏香回道,“侯爷三十二了。”

      陈韶芸愣了一下,然后说,“这倒是看不出来,就跟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似的。”

      唉,说着,杏香随之就叹了一口气,似是惋惜。
      “侯爷要是再年轻十岁,那还有瑢珺王什么事儿啊。”说完后,杏香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立马捂嘴,小心地瞅向大小姐。

      结果呢,大小姐表情丝毫没有变化,仿佛就不认识这人一样。

      看着杏香一脸惊恐疑虑的表情,陈韶芸挑眉,咋滴了?

      大小姐,真把瑢郡王给忘了?

      看到杏香脸上复杂的情绪,陈韶芸知道她在想什么了。
      瑢珺王,她刚来时,听见频率最高的名字。

      当初原主为了这个瑢珺王要生要死的,想必皮囊比起奉宣侯应该不差吧。

      “瑢郡王和奉宣侯相比,谁更美一点?”
      陈韶芸这是溺水痊愈后,第一次主动提起这个名字。
      再次提起这个人,她的脸上不再是忧愁难过,也不是要死要活说要入珺王府。
      而是像一个普通的路人甲,有的仅仅只是八卦和探索欲。

      刚才杏香还很紧张,因为大小姐只要和瑢珺王有点点牵扯,人就跟疯魔了似的,哪怕只是嘴上提一句也会。
      可是,她现在轻飘飘的就说出了瑢珺王这三个字,而且还非常的平静,这就......很令人震惊了。

      “问你话呢,发什么愣。”

      在陈韶芸的点醒下,杏香回了神,确认大小姐真的把瑢珺王给忘了,她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又用八卦的调调和陈韶芸探讨起来。

      “两种不一样的感觉吧,侯爷是脱俗的美,像仙人一样,瑢珺王呢,要英武一点,可我觉得还是侯爷更好看。”
      其实,杏香朝着奉宣侯的一端切斜也是有原因的,那就是瑢郡王经常让小姐伤心难过,所以她的这一票,是绝对不会投给瑢郡王。

      “小姐......”说完,杏香又不禁小心起来。

      “怎么了?”

      “你是不是真忘记瑢珺王了?”

      陈韶芸努力想了一下,但她对荣郡王确实没有印象,“算是吧。”

      “那就好。”杏香真觉得,小姐把瑢珺王忘记是一件大好事。

      唉~
      攸然,只听大小姐一声叹息,杏香瞬间又把神经紧绷。
      大小姐为什么要叹气?莫非想起瑢郡王了?

      杏香一脸忐忑,又问,“小姐叹什么气呢?”

      “三十二岁,在你眼里是不是算很大了?”

      三十岁,在陈韶芸眼里,其实还很年轻,这个年纪,思想成熟坚定,不像十几二十岁幼稚浮躁,可是一些高中生眼里,三十岁,却是一个很老的年纪。
      三十岁,是老阿姨和老大叔。

      记得有次陈韶芸穿着职业装在户外参加一个会展的时候,不小心和两个小毛孩高中生撞了下,毛孩子的奶茶洒了自己一身,她一直都记得那两个高中生手忙脚乱的给自己道歉,她们说,阿姨对不起。

      陈韶芸那时候刚刚三十,给郁闷得久久不能释怀。

      所以说,当杏香说奉宣侯因为年纪大,而失去优势的时候,陈韶芸自然也就联想到了自己。

      “可不是吗。”杏香理所当然地说。

      杏香的话让陈韶芸感觉好扎心,“你以后也会有三十岁这一天的。”

      杏香知道小姐是误会之后,赶紧解释说,“奴婢不是说三十岁不好,而是......”

      “而是什么?”

      “侯爷三十岁这个年纪,无儿无女,也不续弦,奴婢觉得他有点奇怪。”

      如果放在现代,三十岁不结婚,没子女是再普遍常见的一件事了,但放在封建社会,确实不正常。

      陈韶芸的好奇心又勾了起来,“续弦?”

      杏香又说,“侯爷娶过夫人,是御史家的二小姐,只是.....御史家的二小姐是个福薄的,嫁入侯府没两年便难产而死,一尸两命啊。.”
      陈韶芸啧了声,微微皱起眉头。
      这八卦,听起来有些沉重啊。

      “然后侯爷伤心过度,再也没有娶过夫人,唉,侯爷也是重情之人,白衣丧服穿了七年之久。”

      “那是丧服?”陈韶芸挑眉,满眼讶异。
      她还以为是装逼利器。

      “是啊。”似乎是想起侯爷未娶妻的时候,杏香还一脸感慨。
      曾经那个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始终是看不见了。

      好吧。
      陈韶芸是感觉挺意外的,但实际上,也是情理之中。

      父亲也是重情忠贞之人,这一辈子也只娶了一个女人,也就是她娘,而奉宣侯也只娶了一个侯夫人,夫人死后,没有再娶。
      说起来,他们还是有些相似之处的,难怪能处成好基友。

      不过,撇开其余不谈,陈韶芸挺佩服奉宣侯的,多少男人在离了婚,或者是丧了偶后,无缝衔接的可不少,还有什么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
      就是因为见得多了,陈韶芸才觉得,这种忠贞的感情很难得。
      尤其是在古人把三妻四妾视为正常的年代,那就更难得了,所以......这在杏香心里,才会被视为奇葩吧。

      可是......不管奉宣侯人怎么样,那也跟陈韶芸没有关系。
      这不影响,她还想去东夷。

      父亲不想让她去东夷,是怕什么,担心自己给他添麻烦,还是觉得她吃不了苦?

      陈韶芸很无奈,她该怎么证明她是不会给人添麻烦的人呢。

      要知道上辈子就是因为太卷,所以年纪轻轻就熬坏了身子,这辈子成了陈韶芸之后,她只想做一只摆烂的米虫,反正她有爹顶着,天塌下来又砸不到她。
      因此......给人添麻烦的事儿,她又怎么会去做?她又没有制造麻烦的嗜好。

      “你觉得......父亲半路上丢下我,真是觉得我是累赘和麻烦精?”陈韶芸没有朋友,能说话的也就只有小丫头杏香了。

      而杏香因为最近都没有挨打,胆子日渐变肥,她下意识地点点头,但又立马想起什么,连忙又摇头否认。

      “当然不是,小姐冰雪聪明,乖巧懂事,怎么会是麻烦精呢,老爷只是觉得东夷环境恶劣,穷山恶的地方,心疼小姐而已。”

      陈韶芸微微眯起眼睛,欲言又止,“你这话说的很违心吧。”

      “哪有!”杏香死不承认,又狡辩道,“小姐温柔可人,知书达理,日月可鉴!”

      陈韶芸被杏香睁眼说瞎话的样子都逗笑了,“我又不打你,你看这段时间,我什么时候打过你了?”

      这倒也是,不过,大小姐前科太多了,虽然这段时间,戾气减了不少。
      可杏香依旧不敢掉以轻心。

      唉,随即陈韶芸又叹了一口气。
      她轻轻拉开车帘,看了眼外面了竹林风景,又说了一句令人心惊的话,“杏香,我们想办法去东夷吧。”

      “还去啊......”杏香立马就苦着一张脸。

      “你不想跟我去?”

      东夷确实不是什么好地方,如果是陈府举家搬迁到东夷,杏香二话不说,她肯定会跟着去,但是......绝对不是现在这种情况。
      “大小姐......咱们就跟着侯爷去一水山庄吧。”

      以前老爷去外地任职的时候,怎么不见大小姐非要一起去呢。

      “大小姐,我们为什么非要去东夷啊。”杏香心里有困惑,便问道。

      “父亲一去说不定就是一年半载,我舍不得他。”就是这么简单的理由。

      上辈子的陈芸,无父无母,是在孤儿院长大。
      而陈淮霖是她一生中,唯一对她这么好的人。
      陈韶芸很珍惜,自然像宝贝似的紧紧抓住。

      别人都说她是个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但冷冰冰的机器,内心深处也有一种渴望的东西。
      她是个俗人,也渴望被人爱。

      所有阻拦她的人。
      都会被陈韶芸划为敌人这一栏。

      “小姐......”杏香觉得此时的大小姐,看起来好可怕,就像要把她吃了似得。

      “你要不想跟我去东夷,我不勉强,但你不能阻拦我去东夷。”

      生怕杏香听不懂,陈韶芸沉声又强调了一句,“懂吗?”

      杏香像鹌鹑似得点头,可怜兮兮地憋出一个字,“懂......”

      陈韶芸是个行动派,她决定在下一个镇的时候,就离开奉宣侯的车队,她让杏香打听过了,抵达下个城镇也就一盏茶的功夫。
      若是在城镇里没有离开,就得花一天的时间才能找到下个机会。到时候,难度也会增大。

      还没有抵达城镇,陈韶芸撩起车帘就已经已经看到人烟痕迹了,她放下车帘,又把目光移向杏香,看着她紧张又害怕的小表情,陈韶芸说道,“别慌!”

      杏香如何能不慌,她可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儿,要是小姐在路上出个什么意外,她有十条命都不够赔的。

      她已经劝过小姐了,还用了夸张的手法描绘了去东夷的路上有多么的凶险,流民有多么的可怕,可是大小姐就是不吃她这一套。

      她一条贱命不值钱,可是小姐却不一样,她的司农寺少卿的独女。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儿,老爷会把她挫骨扬灰的。

      马车缓慢平稳地驶入小镇,随后停在了一家食店的门前,食店小二看到这马车的装饰,立马就知道里面的人非富即贵,他立马小跑上山,主动给马车的主人牵马。

      “贵人,里面请!”小二点头哈腰,现在一旁等候。

      子车钰掀开车帘,身姿利落地下了马车,小二躬着腰,没能第一时间看到子车钰的脸,他入眼先看到的是一双绣着松柏的男靴,再缓缓抬头,便是一身素白的宽袍。

      宽袍素雅至极,无别的颜色,腰间只挂着一串玉,这一身极其素净穿着,不像富贵人家所流行的款式,但这气韵,就有王侯公伯的名流贵气,还多了些仙气卓然。

      一时间,小二都给看愣了。

      再把子车钰迎进食店后,陈韶芸也下了马车。

      出来的姑娘也很年轻,同样也是一身清雅素服,虽不及刚才的男子有着惊人容貌,但也是个出脱的清丽美人,但她并未盘发,像是未嫁女子。
      小二一寻思,应该是兄妹吧。

      “小姐,您里边请。”

      陈韶芸和子车钰坐在一桌上,只是,两人都不曾多给对方一眼。

      子车钰只是被套路了,不得已踏上了“带”孩子的重任,他心里着实对陈淮霖是有无奈的。

      而陈韶芸更不用说了,一切阻止她去东夷的,都是敌人,她心里更有怨气。

      所以,明明安静的饭桌上,却无形中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不禁叫人屏息凝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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