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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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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桃坐在床沿给金枝捏腿,一边落泪一边咒骂:“苏家这群白眼狼,左右不过是个破落户,要不是靠着叶家哪能有今日?一个两个尽可着小姐您欺负。还有老爷,明知您受了委屈,还说那样的话,眼里就剩下他和苏家那点利益。”
金枝抬手抹去她脸上的泪,面如死灰说道:“小桃,从今往后我就只有你了。”
小桃听了“哇”的一声哭出来,伏在她腿上放声痛哭,仿佛受委屈的人是她一样。
金枝轻轻摸着她的头,温柔的眉目里渐渐浮出怨恨。
年少的那场梦,终于醒了。
金枝的父亲禁不住太太又哭又闹,终是登门找了苏家大少爷苏卿贤。他是决计不会同意金枝离婚的,大清虽然亡了,但祖上那些规矩和体统还在,更何况叶家和苏家同坐一条船上。
转头苏卿贤给远在扬州的苏卿玉发了封电报,卿玉看着电报上整整齐齐印着“速归陆秋砚”,当即抛下铺子回了金陵。
苏卿玉回到家,箱子还未落地,就跑去书房和苏卿贤大吵一架,几乎动起手来。
金枝正在老太太屋里请安,忽然闯进一个小丫头慌慌张张来报信,老太太急得丢掉烟杆爬下小床,未等丫头搀扶,扭着一双小脚急匆匆跑了出去。
金枝冷眼瞧着她滑稽的模样,提高声量说道:“小桃,我们也瞧瞧热闹去。”
两兄弟扭打在一处,下人们不敢近前劝架,两头皆是主子,谁也得罪不起。幸而卿堂率先赶到,冲到他们中间试图分开两人,谁知拳脚不长眼,面上硬生生抗下卿玉挥来的拳头。
卿堂吃痛皱起眉,两道温热的液体自鼻间流出,老太太跨进门见了这一幕险些昏倒,不过那兄弟俩总算停手,丫头搀着她走上前,她拉着卿玉的胳膊狠狠捶了几拳,骂道:“你这个冤家,是不是要气死我才甘心!”
卿玉任母亲捶打,忿忿不平怨道:“是大哥太过分,我答应做的事都做到了,他究竟还想怎样?”
“你还敢说,为了那个戏子,连大哥都不认了!”卿贤气得拍桌,堂堂苏家大少爷,今日竟让一群下人看了笑话。他扭头瞪向门口的下人骂道:“还不滚去干活,想收拾包袱滚蛋吗?”
老太太继续捶卿玉,哭道:“你是不是连娘也不想认了?”
卿玉甩开老太太的手,拎起倒在地上的皮箱,走过卿贤身旁时说道:“你若敢动他一根寒毛,我定会加倍奉还!”
金枝眼睁睁看着他与自己擦身而过,对她这个名义上的夫人半分解释也没有,大步走在长廊上,越走越远。
果然是一出好戏。她冷笑。
大少奶奶赶来时见到卿贤脸上的瘀伤心疼不已,罪魁祸首已经离开,她无处发泄,便把气撒在金枝身上,狠狠推了她一把骂道:“真是混账!”
金枝一个踉跄摔在地上,卿堂忙上前将她扶起,朝大少奶奶抱怨道:“混账的是我三哥,你在她身上撒什么气?”
“你光知道心疼她,怎么不心疼心疼你大哥?”
金枝向前一步与卿堂拉开距离,目光狠厉瞪了眼大少奶奶,吓得她后退一步,满身戒备问道:“你想做什么?”金枝并未回应,而是扭头向老太太说道:“娘,我先回屋了。”
大少奶奶盯着金枝离去的背影,脑海里还是她方才的眼神,令她的心突突跳个不停,这人似乎哪里不一样了。
金枝没想到会在屋里碰见卿玉,他光着上身坐在八足圆凳上,肩部背部有些淤青,丫头拿着药酒给他擦药,她只瞥了一眼,若无其事走到他对面坐下嘲讽道:“还以为你一气之下会离家出走奔向你的相好呢?如今乖乖呆在屋里,到底还是怕大哥将你赶出苏家啊。”
“你!”卿玉气得站起身,一时用力拉扯到筋肉,疼得他“嘶”了几声。他们成亲四年,他竟不知面前的女人有如此能耐,句句戳进他的肺管子。
丫头赶紧扶着他坐下,又往手上倒了些药酒,继续给他揉按。金枝冷眼旁观继续说道:“有胆量为了他打大哥,怎么就不敢为了他跟苏家断绝关系呢?”说着她嗤笑一声,又道:“又舍不得荣华富贵,又想要扮多情种,三少爷,你怎的尽想好事呢?”
“叶金枝!”他咬着后槽牙喊出她的名字,双目似要喷出火来。
终于,他的眼里有了她。
金枝觉得痛快极了,伸出左手端详昨日新染的丹寇,面上终于露出笑意,慵懒地说道:“小桃,趁夕阳未落山,我们逛园子去。”
眼看自家小姐在苏卿玉面前占了上风,小桃跟着得意起来,高声应道:“好嘞。”
小桃堪堪将双扇门合上,屋内传来瓷器碎裂的清脆声响,那套苏卿玉最爱的不列颠骨瓷茶具,碎片四零八落躺在地板上。
小桃望了眼金枝,金枝无动于衷,转身向楼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