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玉叶》素栗

11、（十一）

　　大夫的话语给金枝的新年带来了希望，这份大礼来得刚刚好，她终于如愿见到苏卿玉满脸错愕，他狠狠地瞪着她，她却回以微笑说道：“卿玉，我们终于有孩子了，你可开心？”
　　“哐当！”
　　是杯盏落地的声音。
　　老太太喜上眉梢，转过头望去叮嘱道：“卿堂，小心些，别把你嫂子吓着。”说完又看向苏卿玉，挥手想将他招到身旁，说道：“还愣着干嘛呢，快过来陪着金枝，明年苏家又要添丁进口了，我得去拜拜祖宗，感谢祖宗保佑。”
　　陆秋砚抽身便要走，苏卿玉赶紧拉住他，他张口欲解释，可是……他最终松了手。陆秋砚却笑了，拱手拜别道：“恭喜苏少爷，秋砚一个外人在此打扰多有不便，先告辞了。”
　　金枝怀着极好的心情看着他俩，吩咐道：“小桃，去送送陆先生。”
　　老太太本来觉得困顿，有了这个好消息，身子骨仿佛一夕间硬朗起来，亲自吩咐丫头婆子如何照料金枝的饮食起居，还将手腕上戴了几十年的玉镯取下套在她的手上。
　　二少奶奶见了吃起醋来，尖细的嗓音在屋里响起：“这还不一定生个儿子呢，就如此隆重。”
　　“胡说什么呢！”二少爷扯住她，对金枝报以歉意一笑，说道：“时辰不早了，弟妹早些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了。”
　　夜深人静，终于等到所有人都离开，苏卿玉面色铁青坐在圆桌前，在金枝的角度，透过屏风恰好能将他的神色看得一清二楚。
　　她忍不住招惹他，幽幽问道：“你马上要做爹了，就没什么想说的么？”
　　他抬起头，想杀了她的心都有，骂道：“你这个不知廉耻的疯女人！”
　　金枝冷哼一声，眸光变得冷冽，她坐起身回道：“苏卿玉，这是你欠我的，是你先骗了我。”
　　“疯子。”他又骂了一遍，声量却比方才低了许多。
　　“别心虚，继续骂呀，我洗耳恭听。”金枝将手放在小腹上，想象着那里有个小生命，陶醉地闭上了眼。
　　“为何偏偏要找上卿堂？”他问道。
　　眼前忽然一闪而过卿堂的脸庞，带着落寞、失望和怨恨，她的心跟着疼了一下。她随即睁开眼，硬下心肠回道：“不然呢，你是想让我勾引你大哥，还是二哥？”
　　“叶金枝！”他狠狠拍了下桌子，茶杯里的水被震得晃晃悠悠，洒出几滴来。他瞥了眼门口，说道：“我会认下这个孩子，至于卿堂，我会送他留洋，你们以后不要再见了。”
　　“可真是个好哥哥。”金枝满脸鄙夷拍起掌来，这人对所有人都好，唯独除了她，真叫她生气，她嘴上不饶人，继续说道：“放心吧，我一心只想要这个孩子，将来还要倚仗他继承苏家的家业呢。”
　　“砰！”
　　金枝被这突如其来的撞门声吓了一跳，卿堂冷着一张脸踏进屋里，显而易见，方才她和苏卿玉的对话皆被他听了去。她的心没来由地慌乱起来，手指紧紧缠在一起，可是在苏卿玉面前，她不能低头。
　　卿堂绕过屏风径直走到她面前，痛苦、委屈和不甘占满他整张脸，他一把拉起她，用力拽住她的手腕质问：“你方才说的可都是真心话？在你眼里，我只是你用来报复他的工具么？”
　　“我……”她无力辩解，死死咬住下唇别过头去。事到如今，她的目的已经达到，她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卿玉看着卿堂，他最宠爱的弟弟，终是无法无动于衷，他说道：“卿堂，不要再胡闹了，这个疯女人不值得。”
　　“你住口！最没有资格骂她的人是你！”卿堂此刻如一头暴怒的狮子，眼眶怒得发红，他一向最听苏卿玉的话，此刻为了眼前这个蒙骗他的女人，他竟对最疼爱他的三哥怒吼。
　　他想自己约莫是发了疯，无可救药。
　　金枝的眼眸一瞬间震动，心底筑起的城墙土崩瓦解，她含着泪轻声唤他：“卿堂……”可他已经松开了她的手，转身默默离去。
　　“咚……咚……咚……”脚步声一声一声踩在她的心里。
　　卿堂离开家要去留洋的那日，金枝没有去送他，小桃偷偷塞给他一个香囊，香囊里有金枝亲自求来的平安符，他随手扔在地上，小桃见了急得直哭：“她近来害喜严重，硬是熬了两个通宵才绣好，三少爷你怎么能如此糟蹋人？”
　　“既是送给我的，便是我的，我要如何处置难道还需要你过问？”他背过身去，脚边孤零零躺着的是她亲手绣的玉兰香囊，香气沁人。
　　小桃回去一五一十告诉了金枝，金枝仅是“哦”了一声，又埋头给肚里的小娃娃绣肚兜去了。小桃眼见长针扎进她的手指，血聚成一颗血珠滴在雪白丝线上，她却无动于衷，依旧低垂着头，直到一颗豆大的水珠落在那片血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