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歌》轰塔

2、猎手

　　雾气刚刚开始在城市蔓延开的时候，审讯室里的灯才熄灭不久，入秋的天气实在是凉透了。

　　修斯点上一支烟，天台的雾气和手中冒起来的烟气混在一起，不太好闻。他也不享受这种味道，他不是烟鬼。任务太过繁重，他只是想趁现在提个神。

　　按理来说他只需要待在他的庄园里等待资料送过来，贵族最应该做的就是坐享其成。

　　然而长老会商讨的结果，却是要求他亲自到达询问现场。

　　不过是个兴起没多久的组织，仅仅在贫民之间宣传而已，却偏偏让修斯开始烦恼了。

　　天台的门被人打开，督察长谨慎小心的迈着步子，手里提着揉皱了的警帽，走到修斯面前，深深地鞠躬。

　　“修斯公爵，抱歉，没有得到有用的信息。”

　　修斯棕褐色的卷发被红绸带半乍起来，慵懒地散落了一些，垂在他白皙的脖颈，他湖水一样湛蓝的深眸暼了一眼身旁的军官，即使唇边还是礼貌的笑容，眼神却锐利的让人说不出话来。

　　“督察长先生，我们都清楚，话里一定是包含信息的。”修斯温和的对低着头的督察长说道。

　　“至少我们现在能确定，“牧师”曾经出现在“world”里，不是吗？”他戴着皮手套的手从穿的风衣小口袋里抽出一张绸巾，将烟草熄灭，包裹住，握在手心里“我们确定了一个地点，那么其他的地点和身份，是迟早的事情。”

　　督察长却没有修斯那么从容，他双手更加用力的捏着警帽，嘴唇正在微微颤抖。

　　修斯的眉头拧了拧。

　　“下去吧，就这里开始调查，或许会发现的更多一点。”

　　督察长几乎是闪电一般地逃了下去，仿佛下一秒修斯就会生吃了他。

　　天台又只剩下修斯一个人。他讲黑色风衣的袖口重新捋平，走到天台门口，将纯白的绸巾丢进垃圾桶，又拿出另一条黑色的锦帕，走回天台边缘，擦拭指尖不小心留下的烟灰。

　　长长的宁静被终端机的提示音打破，对面传来修斯熟悉的声音。

　　“哟，公爵，还没有结束调查吗？”终端机另一边的男人开着玩笑，两人的关系看起来很好。

　　“第一步算是勉强完成吧。”修斯回答，抬手看了看手腕的表，是凌晨六点零五分。

　　“world”又开场了。

　　“这次有时间陪陪寂寞的下三滥人士——伊尔子爵吗？，公爵大人。”男人的语速放的很慢，故意做出一副委屈极了的样子。

　　“20分钟后，world门口见，子爵。”

　　“我就知道……哈？修斯？你说什么？你？”

　　“有什么问题吗。”修斯平淡的回话，已经开始迈步下楼。

　　“啊——不”男人还是有些无法相信，字拖的越来越长“那么待会儿见。”

　　通话被迅速掐断，随着时间，雾气更加浓，修斯从楼道的侧窗望向外面白茫茫的城市，轻轻笑了一声。

　　他非常期待游戏的开场。

　　“world”每一秒钟都是沸腾的，除了开场的一个小时。

　　任何地方都需要带动气氛，又称为开场，这里也毫不例外。

　　陈辞还有二十分钟上场。

　　青年转着手里的眉笔，看着后台的镜子发愣，并没有给自己上妆的意思。

　　“喂，你难道以为你现在的模样很讨人喜欢吗？”波浪金发的搭档穿着露肩的白纱裙，正把粉嫩的小披肩往身上披，美眸有些抱怨的看着陈辞。

　　这是“world”给陈辞这个打零工的额外的工作机会，收入是他平时驻场的二十倍，要求是协助今天的主角，他的美女搭档。

　　陈辞笑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他用桌上黑色的发带把垂在脖子上那一小作头发扎起来，像个小小的尾巴。整张面孔因此露了出来，即便没有梳理化妆，但整个人却显得清爽了不少。

　　桌子上还有一个银色作底，布着金色荆棘花纹的的面具，戴上去的话，只能露出嘴唇和下巴。

　　陈辞把它拿起来，在搭档的面前晃了晃:“芙琳，这次的主角是你，我只需要配合，不是吗？”

　　他把暂且搁置在桌子上的眉笔往芙琳的方向推去，芙琳的视线被他过于细腻修长的手吸引，再往上仔细看，这才发现对方的右眼边，有一个仿佛用朱砂染上去的红点，衬着他的黑发黑眸，反而显示出一种出尘而又妖冶的美感。

　　她忽然有点感谢“world”的主人要求陈辞必须戴上面具了，但是言语中的轻蔑，芙琳一点也不愿意减少。

　　“陈辞，你很清楚你的地位，这让我很开心。”

　　陈辞眯了眯眼，回以温润礼貌的笑容。

　　他转回镜子前，将银色的面具拿到脸侧，黑眸如夜空一般沉静，一动不动，不知在思考什么，顿了一会儿，他才慢慢把面具戴上，扭头看了一眼化妆室的钟表。

　　时间是六点一十五分，再过十分钟，“world”就要真正开场。

　　即便是在这样早的时间，灯光也开始迷乱的交换了，只是相对夜晚，浅了许多，几乎看不出由什么区别，并没有那么大的刺激。

　　柜前，调酒师熟练的转着酒盏，台前，服务生穿来穿去。

　　“修，修斯……”伊尔子爵坐在修斯的身边，看着好友靠在皮质沙发上，合上了眼睛。

　　修斯几乎在那两个打扮性感的贫民缠上伊尔的一瞬间就演出睡着的样子，为了扮演出真实性，他甚至违背礼仪的发出轻微的鼾声。

　　相比被讨人厌的东西纠缠，修斯宁愿显得自己不讲究那么一点点。

　　伊尔只能尴尬地摇摇手拒绝，只摆出手势请她们把他点的酒放下，没敢再出声。

　　听到酒杯放到桌子上的清脆响声，修斯才懒洋洋的把身体直起来，用指尖勾了一杯酒，拖到自己面前。

　　舞台的灯光忽然关掉，又在一秒之后，再次亮起。演奏用的钢琴提前被工作人员放置在台上，在这一瞬间被唤醒。

　　天并没有亮，四周却全是暖色和月白色交织的光。带着银色面具的青年穿着黑色燕尾服，带着洁白的手套，站在甜美的金发天使身旁。

　　芙琳在贵族面前捻着裙子两端行礼，挂着和巧克力慕斯一样甜美的笑容。

　　陈辞只是站在她的左后方，略偏斜着头，将右手放在胸口，微微地鞠了个躬。

　　过于白皙的脖颈，淡红色的双唇，瘦削的身躯，好像被握在手里，就会直接破碎掉。

　　修斯被这种易坏的既视感抓住，饶有兴趣地敲击着桌面，只是嘴里喃喃的，像是在数着什么。

　　他走到钢琴面前，轻轻按下一个黑白键，随着按键，双眼微阖，再慢慢的坐下，将头颅虔诚的俯下，吻上钢琴的外漆。

　　他的嘴里也在喃喃的念着什么，随着修斯的视线被抓住，禁锢，更加明显。

　　忽然，他的双唇合上，“world”的开场钟声在这时响起。

　　“Welcome to this game.”

　　陈辞的声线平稳，像洗澡时搓出来的肥皂泡，软软的，没有任何攻击力。

　　不管台下将会投来怎样的目光，他身着盔甲，泰然自若。

　　“Thank you for coming.”